“——好涼爽。”

耳朵發紅的位置被迅速降溫, 輿水憐就這麼口而出：“謝謝你，波本。”

說完這句話后，泰斯卡又不再說別的了。

安室總覺這孩子像還有什麼沒說的, 畢竟他表現得不太自在。

泰斯卡剛才在會場里看到那些沖擊的畫面后說他惡心得想吐……那現在呢？

他確實沒事了嗎？還是……在忍耐？

他知道泰斯卡是個很能忍耐的孩子, 他也許天生就沒有“向人示弱”這種想法。所以他判斷不出來泰斯卡是否在撐。

“泰斯卡，不管怎麼說，這次的任務是我們四個人的協力任務, 如果在任務中你有任何需要請求協助的地方, 我希你能坦白的說出來。”

波本的語氣雖然有些強, 但輿水憐這次居然無師自通的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著冰涼的水瓶扭頭看向波本，“波本，你在關心我嗎？”

安室：“……算是吧。”

泰斯卡那種明明白白的“吃驚”讓安室有種被什麼東西堵住嚨的覺，他拋棄雜念，讓一切回到正題上來。

安室又問了一遍：“所以你真的沒事嗎？”

泰斯卡用寶礦力的瓶子著耳朵然后緩緩往下移, 被這麼一按，耳朵的紅更加濃重了幾分。

“……大概沒事吧。”他聽到泰斯卡這麼嘟囔著。

安室嘆了口氣。

……怎麼說呢，雖然他是個單男人, 但這一刻忽然共了一些孩子叛逆期時候的家長。

買完吃的結完賬走出便利店, 冷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灌滿。

襯加西裝在白天還算可以，到了夜風習習時寒能力的弱項就凸顯了出來，可輿水憐那躁的熱還沒完全制住。

他擰開寶礦力喝了一大口, 冰涼的進嚨, 連帶著方才那難以言喻的溫熱也消弭了不。

但還是好奇怪……這種奇怪的覺到底是什麼？

不是被刺痛，不是難過和傷心，而是一種想要躍躍試的躁。

“波本。”輿水憐將寶礦力瓶子提在手中, 另一只手提著裝他服的袋子, 他決定想波本求助。

輿水憐：“……我變得有點奇怪。”

安室：“奇怪？”

“我覺心跳得有點快。我……波本, 我遇到一個很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安室將信將疑。

在那個糟糕的會場里，會有什麼有趣的人？

等等，這孩子不會是被什麼人騙了吧？！

抱著這種擔憂，安室試探著問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很危險，很強。”

輿水憐的形容直指要害，那位中原先生所帶來的覺如此特別，是他目前所遇到的人里獨一檔。

安室皺起眉頭來，“你和他發生了什麼……？”

輿水憐淡淡道：“……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那還好，安室心想。

下一秒，就聽見旁邊的人以一種古井無波的口吻說道：“我們差點打起來了，我覺……”

安室靜靜地聽著。

輿水憐篤定道：“覺他好像真的能殺了我。”

安室靜靜的……不，這沒法靜靜地聽了！

——這不是聽起來非常不妙嗎？？

好在他還記得泰斯卡只是說“差點”打起來了，那就是沒打起來吧……

完蛋，這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完共叛逆期孩子的家長了。

輿水憐了，繼續說：“但是那時候我好像很，嗯……心跳的很快？這不是很奇怪嗎？”

還沒等波本推測他的心理狀態，輿水憐就自顧自的得出了九曲十八彎的結論。

他用寶礦力瓶子抵住下，若有所思道：“按照常識來說，難道我其實是.狂嗎？”

安室：“……不，我覺得不能這麼下判斷。”

所以說不要胡把話題扯到奇怪的地方啊。

結果還不是要靠他來將這段對話重新扳回正軌嗎？

泰斯卡的“按照常識來說”，到底是按照的哪里的常識啊！

“咳咳——泰斯卡，你說你當時心跳的很快？”

抓住重點的安室，覺得還是要從頭開始分析，“是因為畏懼還是因為激？又或者說他讓你覺到威脅了？”

“我說不上來。”輿水憐為難地說，“我……好像真的很期待他打一架試試，想知道我會不會贏。”

說完，輿水憐自己都覺得太怪了，怎麼會有人想和別人打架啊？

他是熱爭地盤的自然界嗎？

“……這真的太奇怪了。”輿水憐越想越覺得自己仿佛有點病。

本來還對泰斯卡非常不放心的安室，卻反過來放下心來了。

至不是他想的那種不好的方向。

（而且……）

（他大概能猜到一點點泰斯卡的想法。）

“你對他很興趣吧？”安室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泰斯卡的表——疑中還帶著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說：“……而且，你說很想和他一較高下？我想這就像游戲時棋逢對手，面前的對手讓你產生了濃郁的挑戰，想要和他認真比試一場，看看誰更厲害——這種不服輸的。”

輿水憐仔細想想，覺安室說得沒錯，他嘟囔道：“……是這樣嗎？也就是說，我的將他判斷為了我的‘敵人’，想要挑戰他？”

安室：“……我認為并不一定是這個解釋。”

泰斯卡看向他，眼睛里寫著：“那還有什麼解釋？”

安室的語氣和了幾分，他記憶飄回更久遠一點，還在警校的時候——雖然不太一樣，但是他忽然就想到某個和他在夜里大打出手的家伙了。

只不過，和泰斯卡要碎了說這些，他才更好理解。

安室說：“比如說，覺得他很特別，對他很興趣，然后為朋友也是可能的。”

“……為朋友嗎？”

輿水憐對朋友的認知好像和安室說的完全不同，他困了起來。

他們已經走到公寓樓下了，安室將他吃完的食包裝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然后游刃有余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安室：“不是有句話——不打不相識嗎？對某些格的人來說，這反而是為悉起來的契機。”

輿水憐心想這大概不可能了。

因為自己手里還有對方在尋找的信息，而他又不可能暴。

“不行。”他話中有著自己都沒想到的失，“我們可能為不了朋友。”

泰斯卡的篤定讓安室意識到其中還有他忽略的細節。

泰斯卡在意的那個人，和他難道是對立的份？否則他怎麼會斬釘截鐵的說他們無法為朋友？

只可能是他們之中目前有無法化解的矛盾。

“他是港口Mafia的人。”輿水憐說，“看起來地位應該也不低。”

所以在知道自己藏了他要的資料和信息后，輿水憐覺得他們能心平氣和的見面的可能就更小了。

不過，安室似乎將泰斯卡的低落理解為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興趣的人，結果發現份差距過于懸殊所以心有些復雜”。

安室沒想到輿水憐忽然搬出了一個份這麼特別的家伙。

港口Mafia啊……橫濱那邊的況相當復雜，而港口Mafia又是那塊復雜環境里鶴立群一樣顯眼的存在，泰斯卡如果想和那邊的人建立友好關系也不是不行。

四舍五，大家都不是什麼好人。

言歸正傳，安室說：“你不用這麼快就下結論，組織和港口Mafia也有可能合作，以后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那時候重新做個自我介紹吧，然后再問問對方的想法如何？”

輿水憐：“……嗯。”

他還是覺得，那個年會生氣。

不過，波本這麼真誠的給他提建議，輿水憐還是好好道了謝。

安室更是心復雜。

沒想到他作為一個公安的臥底，還要給“一個黑/道組織的員想要和另一個□□組織的員朋友”這件事出謀劃策。

……簡直是另一種形式上的黑幽默。

=

回到公寓后，蘇格蘭和萊伊都還沒睡，客廳的矮桌上零零散散的放著幾張資料，上面用回形針還附加了不附件。

屋氣氛卻有些沉悶和抑。

“我們回來了。”安室關上門，“帶了宵夜。”

便利袋食的袋子鼓鼓囊囊，他剛才買了不速食和飲料。

“謝謝。”“辛苦了。”

輿水憐則是將裝服的袋子放到旁邊，然后下了西裝的外套也扔到旁邊——屋子里比較暖和，然后就穿著襯西走到了桌邊坐下。

他將襯的下擺從子里出來，隨后拉扯著脖子上的領帶讓它稍微松開些，作行云流水，讓蘇格蘭想到街上那些男高中生們放學后的樣子。

正說著，泰斯卡就開始將上面的扣子也解開了一些，鎖骨也略微顯出來。

蘇格蘭卻覺泰斯卡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泰斯卡在會場里發生什麼事了？）

“泰斯卡，差不多要給你背上的傷換藥了。”蘇格蘭很自然地提出，“我去拿藥箱，你把服解開。”

泰斯卡乖巧地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將上的扣子解開來。

他讓服往下落一些，褪去肩部的，讓肩胛骨附近的皮了出來，那條留在皮上的傷痕如同一道刺目的瑕疵。

安室就在他側邊的位置，他原本在將塑料袋里的食取出來鋪在桌上，正看見泰斯卡后背上醒目的傷。

安室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是？”

輿水憐坦然道：“昨天任務里不小心傷到的。”

（昨天的任務……麼？）

“泰斯卡，坐好，我給你換藥。”蘇格蘭拿著藥箱過來，讓泰斯卡稍微側過子一點。

泰斯卡很配合地坐在地上，任由蘇格蘭仔仔細細地在他背部的皮上理原先的傷口。

泰斯卡被忽然覆蓋上的藥水刺得子一傾，很輕的“嘶——”了一聲。

“……抱歉，我作太重了嗎？”

“沒有。”泰斯卡說，“其實還好。”

話雖如此，蘇格蘭還是把作放輕了不。

安室默默移開了視線，然后將飲料和食陳列在桌旁，讓大家自取。

“你們在看什麼資料？”安室從桌上取下一張紙來，翻了兩頁，表逐漸沉了下去。

萊伊：“剛剛傳過來的資料——和這次暗殺的目標有關。”

蘇格蘭：“……你就當是事的前因吧。”

“組織暗/殺喬治，是因為有人花重金委托組織取他命。”萊伊說，“雇主的消息已經傳過來了。”

“一個月前，意大利某個Mafia家族首領的子死的不明不白，被查出和喬治不了干系。”

“但那位子是私生子，礙于長子那邊的力，他沒法明正大的報復喬治，于是向組織提出易——以一個小型軍火倉庫作為報酬。”

“我把電子文件傳給你。”萊伊掏出手機。

文件傳輸完，降谷零往下翻頁，猙獰的尸狀況就進視線。

尸簡直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脖頸被人暴力的切割開，四肢的就像用荊條一點點剔下來般，除開小刀之類留下的刮傷外，還有被鈍重擊以及被劈斬的痕跡，幾乎是斬斷骨頭連著的狀態，難以想象死者生前遭過什麼樣的折磨。

心中不祥的預越發強烈，他手指又朝下，就看見了那位害人的照片——

金發藍眼，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歲的男青年。

……而且還留著及肩的長發。

（難怪剛進屋時的氣氛那麼怪。）

萊伊繼續說：“害人和喬治短暫獨過幾分鐘，似乎是他說了什麼話激怒了喬治——”

“只是在找到監控后，他們實在想不出來是哪句話讓喬治對他起了殺心。”

“害人只是說‘他不喜歡狗，尤其是獵犬，看似聰明，其實都是些吵吵嚷嚷的瘋子，他這輩子絕對不會養狗的’。”

波本抬了抬眉，“……而眾所周知喬治很喜歡狗。看起來，這是唯一的矛盾。可真的有人會因為這種無心的話就想殺掉對方？還用如此恐怖的殺人手法嗎？”

這看了人極度不適的死亡現場，很難說只是“殺害”，而完完全全是人泯滅的.殺。

喬治大部分時候還算是個“溫和”的道上生意人，這和他一貫的人設不搭。

此時，泰斯卡已經重新穿上了服，安室見他手腳并用的爬到矮桌旁，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打開手機看萊伊傳過來的文件。

快速的翻過后，他的手也停了下來——很顯然他也看到了這張照片。

輿水憐全神貫注的掃描著文件上的信息，接著，他干凈利落的聲音回響在眾人耳旁。

“——對上了。”

?萊伊：“什麼對上了？”

輿水憐：“和晚宴上的一切。”

蘇格蘭放完藥箱回來，就看見泰斯卡低著頭幾乎要把臉埋進手機里，耳旁的金發猶如幕布落在桌沿。

“……喬治的晚宴上宴請了許多金發藍眼的人。晚宴上有兩撥人，一撥是金發藍眼的年輕男，喬治則是提供一個拉/皮/條平臺，把這些人介紹給有權有勢的人。”

“他們出賣換取想要的東西。”

“喬治還放出惡犬，看他們驚慌失措的樣子……”

輿水憐將宴會上發生的一切又重新敘述了一遍給在場幾人。

蘇格蘭：“……你是想說他有某種特殊的癖好？比如看金發藍眼的人被惡犬追逐？”

“不是的。”輿水憐相信自己的判斷，“那喬治就不會讓我阻止惡犬傷人了，我覺他更像是想要尋找一個……能夠馴服惡犬的、金發藍眼的人。”

這句話說完，所有人的視線都匯聚到了他上。

安室打斷道：“我去查查喬治曾經的際圈。”

喬治是在尋找一個符合他想象的人，可萬一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是現實中存在的，但是因為某些原因而消失的人呢？

是喬治的家人？還是……人？

蘇格蘭看到輿水憐著一個開了口的飯團卻一口沒吃，他提醒道：“泰斯卡，你不吃東西嗎？”

他們一整個下午都在外面，應該還什麼都沒吃吧？

輿水憐剝開飯團的包裝紙，然后對著上面的海苔包裹著的尖尖咬了一口。

他費力的咀嚼著，卻怎麼也咽不下去——分明只有很小一點分量。

害者的照片，還有揮之不去的那些糜爛頹艷的場景又在腦子里重新組合，像扯開他自我警戒線的危險敵人，大搖大擺的走到他腦子的開始混合攪碎。

坦的脯、起伏的□□和昏暗燈下疊的齒和唾，被他無意間刻印在腦海里，如今又從腦海的角落里竄出來。

輿水憐本來以為自己剛剛一直沒發作，是已經把這些忘了。

如今才到第一口食就開始下意識的反胃。

……果然還是很惡心。

蘇格蘭見泰斯卡吃得仿佛在上刑，剛想說不用勉強自己，就見泰斯卡把飯團往桌上一放，倏然起沖進盥洗室里，幾秒后，眾人都聽到了干嘔的聲音。

盥洗室里傳來水聲。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安室。

離開會場后泰斯卡一直沒有表現出其他異樣，他還以為泰斯卡已經度過了這道坎。

看來沒有。

盥洗室本就正對著主廳，他敲了敲盥洗室的門——

“泰斯卡？”

里面傳來一聲悶悶的回應：“……嗯。”

“……我進來了？”他擰開盥洗室的門把手。

泰斯卡雙手扶著洗手池的邊緣支撐著子，他好像是用涼水往臉上撲過，然而不只是臉上，幾乎上半的襯都被水打呈現出明狀，除開前面沒系好扣子的部位自然的敞開外，冰涼的、還在滴水的就這麼著膛。

襯的下擺還在滴水，滴答滴答。

波本嚨微，“……你覺還好嗎，泰斯卡？”

那雙藍瞳眸微，視線緩緩偏轉過來盯著正門的波本，以及他后過來的蘇格蘭。

泰斯卡翕，搭在盥洗池的手指蜷起來。

“……我覺得這個任務不需要這麼麻煩。”

“我就很符合喬治的’目標‘。”

“……我可以一個人去暗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