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同樣沒想到今天會在喬治的下午茶餐桌旁見到這位自稱“訓犬師”的“普通不良年”。

他眉頭蹙起, 下意識想問“你怎麼在這里？”

……但還是被他吞了回去。

中原中也抿了抿，道：“問別人名字的時候不是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姓名嗎？”

輿水憐眨眼睛。

他覺得中原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了，助理給自己送工牌的時候, 他明明看到了。

（至于他為什麼當做沒看見而是讓自己重新介紹……也許中原先生比較注重社里的儀式，所以也希我能鄭重對待這件事吧？）

金發年輕人恭恭敬敬地點了點頭，舉起自己的臨時工牌, “矢神憐。”

“……中原中也。”他扶了扶帽子。

輿水憐在心中記下他的名字。

不過, 他在這里做什麼……？

雖然他對這位中原中也先生充滿了好奇心, 可今天并不是他滿足自己好奇心的好時候，他還要把喬治料理過后和隊友匯合，在這個過程中，接的人越越好。

“哈哈哈——”

喬治發出豪爽的笑聲，說：“別看這位年紀輕輕, 可是個大人呢, 這就是所謂的青年才俊吧？”

他轉頭，聲音陡然拔高了些，對中原中也說：“中原先生昨天也看到矢神君在晚宴上的表現了吧？是不是相當驚人？”

輿水憐裝作沒聽到喬治將對他的稱呼從矢神先生變矢神君這件事。

“嗯，非常的特別。矢神先生是非常專業的訓犬人。”

這一點中原中也并不否認, 他還是首次看到這種宛如電影里的場景。

喬治話鋒一轉, 目在二人上一掃，銳利評價道：“所以在我看, 二人都是年輕俊杰呢。”

中原中也看到憐出了“是這樣嗎？”的在思考的表，甚至頗為認真。

中原中也：“……”這家伙還真敢想啊。

他心中不忍咋舌。

（喬治這番話分明是用來惡心我的。）

（把港口Mafia的員和名不見經傳的訓犬師相比, 喬治惡心人的手段還真是夠無聊的。）

中原中也骨子里就不喜歡這種玩弄詞句來挑撥離間的家伙，如果可以, 純粹的力量比拼才是最淺顯易懂的——倒不是說他不腦, 只是他討厭這種繞繞彎彎的地方。

每到這時候, 他還要被迫加這種玩法——他可不樂意。

“不。”站在半米之外的輿水憐，一本正經道：“我不能和中原先生比，我認為他比我厲害。”

輿水憐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很有數的，如果只是，他還有和中原中也對擂的自信。

……但也僅僅只是。

他的危險雷達和直覺告訴他，中原中也一定還有其他他所不知道的強大之，在沒搞懂他的危險究竟來源于哪里時，輿水憐甘心承認自己比不過他這件事。

中原中也不知道矢神憐怎麼突然如此正式的發出慨，但看他端正的表，能看出他是打從心底里這麼認為的。

（……哈？他在忽然說些什麼……）

喬治似乎誤解了矢神憐的意思，他開口正好打斷了中原中也。

“啊，這麼說好像也沒錯？畢竟中原先生能讓這些孩子們害怕這樣，一般人的確做不到。”

他俯了還有些畏懼的大狗，這大狗死死盯著中原中也，又退了一步。

“哦呀，一直讓二位站著說話是我疏忽了。”喬治出笑臉，“還請到這邊來先坐坐吧，我們愜意的喝著下午茶再聊天如何？”

輿水憐本沒有人世故的敏銳力，毫不客氣的說： “好。”

然后拉開椅子坐下，盯著的茶——他思考著這東西能不能為兇，否則他還要現找。

他目直直地看著喬治，看著他的脖子，思考從這里下手的可能。

喬治讓傭人上了紅茶和糕點，并且自己先喝了一口。

接下來他又隨便扯了些閑話，無非是裝模作樣的請教輿水憐有什麼訓犬技巧等等。

只是中原中也聽著，就發現喬治開始旁敲側擊地打聽矢神憐的個人況。

就這麼一小會兒，后者就像個笨蛋一樣全都坦率的說出來了，中原中也討厭被人套話，也同樣對套話別人的人沒什麼好。

喬治放下茶杯，“唔，原來如此，憐君才十九歲啊，那不正是上大學的年紀嗎？”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喬治就從“矢神先生”變了“矢神君”又變了“憐君”。

聽得中原中也恨不得直皺眉的程度，但矢神憐還像個傻子似得有問必答，甚至乖巧得不像話。

他恨鐵不鋼地想：這家伙不是說自己是不良年嗎？倒是拿出點不良年的樣子來啊？

“沒有讀大學……讀完高中就出來工作了。”輿水憐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組織給他安排好的份可以說是萬無一失，只要他按照資料上的來說就好，波本他們早就突擊檢查過他的背書作業了，回答起喬治來自然是從善如流。

“我之前都是在到打工……”

到跟著組織的人，天南地北的跑工作，甚至比許多工薪族這輩子出國旅游的次數還多。

“……基本是靠兼職的錢生活。”

基本是靠殺人等違法紀的行為賺錢生活，而且是全職。

輿水憐邊說邊想他這也不算撒謊吧？

端著茶杯的中原中也：“……”

喬治的走廊里沒有監控，沒人看到泰斯卡是怎麼作輕盈又練的拔槍塞進別人里。

也就是說有可能只有中原中也和當時那個被嚇破膽的醉鬼兩人知道“矢神憐”的手了得這件事。

偏偏他和喬治一問一答的樣子，又誠懇得看不出半點撒謊的跡象。

他是撒謊高手？

中原中也忍不住拿他和自己認識的某人類比，總覺完全不像。

反正他現在百分百肯定“矢神憐”有問題，日本大大小小不的組織不，就算輿水憐是哪個組織里的員，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不過，這種奇葩到底是從哪里找來的？

他想著，猛喝了一大口紅茶。

“這樣啊，是為什麼沒有上大學呢？”喬治卻順著輿水憐的話問道。

輿水憐面無表：“……高中的時候在做不良年，沒有學習，所以考不上大學。”

……高中生年紀的時候在給組織賣命，和學習這件事八竿子打不著邊，怎麼可能還有大學上？

中原中也無言地放下杯子，“……”

……算你狠。

喬治故作惋惜，聲音都和了三分，“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真是個讓人難過的話題，我們來聊點其他開心的容吧？對了，憐君這麼討小狗喜歡，平時應該也很喜歡和小狗玩耍吧？”

輿水憐本想點頭，可腦子里忽然想到“疑似”被喬治殺害的雇主的私生子。

霎時間，一個想法浮上心頭。

“……倒也沒有。”他放下杯子，盯著茶上漂亮的花紋，淡淡道：“我其實覺得……狗很麻煩，我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這麼討他們喜歡。”

喬治聽完他的話后，面半點不改，卻放下了手中的茶。

杯底落在桌面上發出略有些刺耳的脆響。

喬治邊揚起笑容，提議道：“你們年輕人可不像我這種老家伙，一直坐在這里聊天很無聊吧？說起來，要去看看我的標本收藏室嗎？里面可都是我引以為傲的藏品。”

中原中也率先站起，茶清脆的聲響落在眾人耳中，他說道：“……我沒什麼興趣，失禮了，我先回去了。”

中原中也起離開，他最后一頭發也消失在眾人視線中后，喬治的笑容愈發加深。

“——憐君。”

喬治蠕，吐字都變得含糊，就像被人按下了慢放。

他目鎖在面前乖坐在椅子上的輿水憐，問道：

“——要去看看我的收藏室嗎？”

金發年仿佛對暗滋生的惡意全然不知，他歪了歪頭，一雙碧藍如洗的眼睛中有華流轉。

他回答道：“——好啊。”

=

“這是我的一位合作伙伴在我生日時費了不力氣給我弄到的禮。”

喬治指著墻上懸掛著的洲獅的標本，它被放進一個壁掛式的大型收藏柜里，威風凜凜地注視著斜前方的一只羊頭標本，好似他們正在進行生前的生死狩獵。

鹿頭、斑馬、棕熊……

喬治作為東道主，一路上都維持著“和藹可親”的人設為輿水憐介紹他的藏品，說到興頭上時，他那張疊滿褶皺的臉都會因此泛紅。

要不是在執行任務，這就像一場別開生面的課外活。

“我曾經的人非常喜歡這些，離我而去后，我也一直保留著這些珍貴的藏品……憐君，你覺得我的藏品怎麼樣？”

輿水憐環顧四周，道：“……我覺得活著的東西更迷人。”

“……呵呵。”喬治說，“我也很贊。”

等走到了標本室的深，喬治兩手上前推開了這個隔間的門。

引眼簾的，卻是兩排整整齊齊的狼犬標本。

只有頭的那種。

直到這里，輿水憐表才有一波。

……喬治不是喜歡狗嗎？

“這些都是過去陪伴我的孩子們。”喬治指著那一個個標本的頭顱，說道：“亞歷山大、湯米、路易索……”他走上前那些可的孩子們。

他用臉頰去蹭著那些犬類標本，宛如這些標本才是他真正的親子。

這種異常的行為讓輿水憐逐漸皺起眉頭。

“……你們都是好孩子，如果不是你們，我一定會被那些人給騙了。”

“被那些在我面前裝作是曼妮的人——”

話音落地，輿水憐意識到了什麼，他猛地后撤。就在他方才落腳的位置，已經刺了幾道利箭，他毫不懷疑這上面還有淬了毒的可能，因為他抬眼時已經對上了喬治眼中的熊熊怒火。

他在生氣？

為什麼——？

沒等輿水憐思考，頭頂的天花板倏地打開，數十把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下刺，他靈敏的向后翻滾躲開了襲擊，但也被迫和喬治拉開了距離，他剛站穩子就被“砰——”的槍響震耳。

就這麼短短一瞬，他的右肩就被子彈過。

還好喬治的擊技非常糟糕，他想。

不過沒關系，誰讓泰斯卡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呢。

直到這時，喬治才如夢初醒般喃喃道：“不對……你不是曼妮，你也不是他們送來的……你到底是誰？”

他每一次“刑”那些不符合他心意的曼妮時，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將他們隨意料理的。陪他們喝下午茶，然后將他們帶曼妮最的標本間，然后用和曼妮一樣痛苦的死法施加在他們上……

只有撐下來的人，才有資格為新的“曼妮”。

而這是頭一次，他選中的“曼妮”并不“配合”的況。

就像是那個完的臆想被人無破，重新將他帶回這個糟糕的現實世界一樣。

喬治按下了報警，警報聲就在這時響起，輿水憐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的保鏢要來了麼？

“我不是曼妮。”

輿水憐迅速取下他前的工牌，然后將金屬工牌從中間的隙掰開，里面的金屬片被磨得尖銳無比，完全可以充當刀片來使用。

喬治的保鏢們第一時間就手持武沖了進來，可在看見輿水憐外表時，他們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然而就是這麼短短一瞬的失，就被輿水憐抓住了空隙。刀片在他手中如一朵銀翻飛的玫瑰，不過幾次舞就收割了兩條生命。

喬治這才大喊道：“——殺了他！別留活口！”

可已經被輿水憐掌握先機的保鏢們自然落了被。輿水憐從被他制服的人上奪下一把槍，然后用尸擋在前，利用附近的掩藏，還不忘給喬治補上一槍。

流彈中了他的右耳。

“啊啊——”喬治痛得當場就發出了凄厲至極的聲。

在慘聲中，輿水憐不慌不忙地選擇自己擊的目標，彈無虛發，準的減了敵人的數量，同時擋在他前做盾牌的那尸已經被開了無數個。

眼看著馬上又有增援要來，他直接將從旁邊又翻了一尸擋在前給自己開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給喬治又送了一槍，可惜他跑得太快，只擊中了他的小。

“快！快來人——！”

趁著息的空間，輿水憐將尸往旁邊一甩，沒有負重后他直接一個翻滾撲了過去，反手鎖住喬治的脖子。

喬治：“等，等等，你是港口Mafia的人嗎？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和中原中也里應外合在做戲！求、求求你別……你們要的東西就在……”

“噓。”輿水憐說，“你小聲告訴我就好。”

刀片抵在喬治的脖子上，他本來就中彈了，耳朵流如注，腦子嗡嗡地疼。

“我，我告訴你……”

“求求你放過我，我知道港口Mafia不殺……”

輿水憐沉默不語，刀片在手中一挽，準無比的完了切割作。

可他又不是港口Mafia。

饒是他足夠謹慎，還是被這位喬治先生的大脈濺了一。

咚咚咚——

正門已經迎來了第二波敵人。

輿水憐用西裝袖子抹了下臉，拾起了槍。

他眼睛都沒眨一下，對準為首的人按下了扳機。

=

中原中也聽到了悉的槍響聲自這層樓盡頭的房間傳來，他正好在這層樓的走道上——他本來是想回到客房去的。

這富有節律的，冰冷的槍響持續了了好幾秒，接著，他就看見對面房間的門猛地打開，渾被染紅的“矢神憐”就這麼飛奔了出來。

他漂亮的金發已經沾滿了不知是誰的，那張冷淡的臉在看到中原中也時，也不過是有一瞬間的意外。

——中原中也雙眼睜大。

“喂，你——”

他忽然想到，如果喬治遇害了，這個黑鍋不是很可能讓港口Mafia來背嗎！

到中原中也打算追來的意圖，輿水憐竟是直接推開正對面房間的門，他邊跑邊把屋的桌椅板凳推翻攔在路上。

中原中也沖進房間時，矢神憐已經站在落地窗前了，并且緩緩將窗簾往上拉開。

伴隨著窗簾的打開，逐漸灑落在他肩頭，在他肩上雀躍的舞著。

沐浴著圣潔輝的年卻穿著一被染紅的白襯，就像一本染的圣典，同時兼圣潔和污穢兩種完全對立的特。

偏偏那張臉龐上，帶著恰到好、絕佳、絕妙的冷淡。

宛若在拒絕世間一切的表。

中原中也：“……你殺了喬治嗎？”

對面那人點了點頭，然后對著中原中也舉起槍。

中原中也從不畏懼槍這種東西，對他來說這本無法奈何他半分。

（——如果這家伙對我開槍，那就是在自尋死路。）

可年忽然反手對著背后的玻璃開了幾槍，玻璃碎掉的瞬間，他的意圖也一目了然——他打算跳窗逃跑。

中原中也：“喂，想逃嗎？你這家伙到底是什麼人——”

中原中也箭步上前，試圖去抓住對方，可是憐的反應更快，他將自己塞進工牌里的那張紙反過來用含住，用手指著上面的字，極其短暫的展示了一秒后，他就跳窗逃了出去。

中原中也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他雙手兜，放緩了腳步，以平常走路的速度走完了從這里到窗口的最后幾步。

聞聲而來的館的其他人和喬治的保鏢都盯著中原中也的背影。他就這麼迎風站在碎掉的落地窗前，線折進來，窗框里的一切都被定格，宛如教堂的彩繪。

“——那個殺手逃掉了。”他說。

其余人面面相覷。

“不過，你們現在追……也許還可以試試抓到他。”

打發掉這些煩人的家伙，他的視線再度向樓下看去，只剩下已經翻過護欄的“矢神憐”的背影，他很快就跑進了轉角的死角里，徹底消失在了中原中也的視野中。

中原中也回想起“矢神憐”最后用咬著的那張寫著字的紙條，那是他對自己最后那句質問他份的話回答。

如果他沒看錯，紙條上面上面寫著——

“泰斯卡（Talisker）。”

泰斯卡威士忌酒。

=

重新和隊友們匯合的輿水憐已經坐上了車，這次依然是萊伊在開車，波本在副駕駛，而和他一起坐在后面的，是蘇格蘭。

輿水憐上車后第一時間將臟了的西裝外套下，然而白襯也被染得不模樣，服又太薄，他解開扣子發現那些跡已經直接沾到了他的皮上。

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蘇格蘭從包里取出干凈的紙巾來遞給他，“先一下吧，武我幫你收起來？”

“……謝謝。”

輿水憐很是習慣的將東西轉移到蘇格蘭手中。

他掉襯，開始拭上的跡。

蘇格蘭從袋子里找到一件干凈的服遞給他，輿水憐接過服，忽然想到現在這個場景他很悉。

他下意識地說了出來：“……和那天一樣。”

副駕上的安室側頭看了過來，問道：“……和什麼一樣？”

輿水憐緩緩穿上外套，然后將手機重新放回口袋里，他覺舊服上的腥味有些刺鼻。

做完這一切，他又說道：“就是我第一次見你們的那天，完全一樣。”

蘇格蘭領悟了他的意思——確實，這和他們初次見到泰斯卡的那天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那天他們把正被人追殺得走投無路、渾是的泰斯卡帶上了這輛車。

自那日起，泰斯卡這條完全平行于其他人的線，自那一日起有了傾斜，變了可以相的線條。

今天一切似乎都反轉了過來，泰斯卡了任務的主要功臣，從狼狽逃跑到這一刻的完凱旋。

（不過，還不只是這樣……）

蘇格蘭意味深長道：“……我倒是覺得有些不一樣了。”

輿水憐：“……？”

“不，沒什麼。”

蘇格蘭語氣溫和地說：“……要先休息一下嗎？很快就到下一個地點了。”

前排的波本忽然想到——就連這句話好像也一樣。

輿水憐點點頭，“……那我稍微休息一下。”

他將手揣進上外套的口袋里，然后靠著椅背，放松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他不需要再抱自己的狙/擊/槍來尋求潛意識里的安全了。

車上的廣播此刻正放到一首節奏抓人的流行歌曲，萊伊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兩下，正好合上節拍。波本則是換了個更加舒適的姿勢，他目不斜視的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看著他們穿梭在這座城市的生生不息地車流之中。

和每一輛反方向的車背道而馳，越行越遠。

=

輿水憐的手機在口袋里震了兩下。

【V：雪莉回來了，朗姆讓我通知你，從下周起就由你來擔當的護衛工作。】

【V：壞消息是——港口Mafia的人已經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