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發了四天燒，林笑吃了四天糖水罐頭。

每天上午和下午，在兩頓飯中間，哥哥都會打開沉甸甸的罐頭瓶，用不銹鋼勺盛出半碗黃澄澄的桃子塊，再倒半碗罐頭水。

“笑笑。”

一聽到哥哥自己，林笑立刻跑過去，果然看到一碗罐頭放在餐桌上！

兩只小手捧住碗，端到自己的書桌上吃。林笑用不銹鋼勺小心切開溜溜的大塊黃桃，塞進里的每一勺里，都保證既有桃又有糖水。

這樣才最好吃！

糖水包裹著黃桃，甜滋滋、涼津津，不等咽就順著嚨下去了。

每天下午，杜阿姨都來家里給哥哥輸。

哥哥的發燒一直在反復，下午輸完后溫降下去，晚上不燒、上午不燒，吃完午飯就開始燒，仿佛里有一個時鐘。

杜阿姨到林躍飛發燒的規律了，每天下午卡著點來給他輸。

杜阿姨對呂秀英說：“別擔心，孩子神頭看著好。”

呂秀英有點擔心，不過知道家里兩個孩子都是這樣，很發燒，一旦發燒就反復。

杜阿姨每天扎完針就急匆匆地走，這兩天廠里冒發燒的人急劇增多，廠醫院忙得不行。

呂秀英過意不去：“要不讓小飛去醫院輸吧。”

杜阿姨高聲道：“不用！我來一趟又不費事！”

“小飛這病都快好了，你可別折騰孩子啊！”

因為杜阿姨說這次冒的傳染強，呂秀英就把林笑和林躍飛隔離了。

林躍飛沒事不許出屋子，林笑不許進哥哥的屋子。

吃飯也分開了，呂秀英每天把飯菜端進林躍飛屋里，讓他單獨吃。他用的餐也都單另出來，分開洗，洗完再用熱水燙。

明明都在家里，林笑只能聽到哥哥的聲音，看不到哥哥的人影。

砰地一聲，呂秀英關上門去上班了。

林笑跑到哥哥房門口，把門打開窄窄一條。

林笑眼睛在門前，尋找哥哥的影。

林躍飛：“你干嘛呢？”

林笑：“杜阿姨說冒是因為有病菌，我開細細一條，病菌就不過來啦！”

林躍飛：……

這真的是他的數學天才妹妹嗎？

怎麼覺渾冒傻氣？

“你有事？”林躍飛問道。

林笑搖頭。

林躍飛：“那是你想我了？”

林笑加速搖頭！

“你自作多！”這是林笑暑假前剛學會的語，立刻用在哥哥上。

才不會想哥哥呢。哥哥只會花錢不會賺錢，哥哥只會弄臟家里不會收拾，哥哥還經常讓媽媽抹眼淚！

如果沒有哥哥就好了。

小時候說過一次，被媽媽狠狠罵了。

從此林笑只敢在心里想。

林笑打開房門才不是因為想哥哥了：“我有重要的事，不得不對你說！”

看到林笑一本正經的樣子，林躍飛也嚴肅起來：“什麼事？”

林笑：“你不要再給我吃罐頭了，你自己吃！”

林躍飛驚訝道：“為什麼？”

椰、方便面、糖水罐頭……這些對林躍飛來說很普通甚至被淘汰的食，卻能帶給林笑無與倫比的快樂。

林躍飛自然全都留給妹妹吃。

林笑：“你不吃罐頭，病都好不了！”

林笑心里已經忐忑好幾天了，哥哥發燒遲遲好不了，是不是因為把罐頭都給自己吃了？

從林笑記事起，發燒就要吃罐頭。

每次發燒，呂秀英都會買罐頭給吃，“吃了罐頭病就好了。”

所以哥哥這次發燒一直好不了，肯定是因為沒有吃罐頭。

林笑心里想，其實哥哥發燒也好的。哥哥發燒這幾天，沒有和媽媽吵架，不再醉醺醺臭烘烘地回家。

那些讓林笑害怕的哥哥的朋友們，只上門來找了哥哥一次，站在一樓的小院里，隔著窗戶看到哥哥躺在床上輸，就呼啦啦地離開了。

但是媽媽很擔心。

林笑不想讓媽媽擔心，所以哥哥的病還是趕快好起來吧！

隔著門，林笑看到哥哥一臉古怪：“你覺得我發燒沒好是因為沒吃罐頭？”

林笑點頭。

哥哥發出一陣大笑。

砰！林笑生氣地把門關上！

雖然不知道哥哥為什麼笑，但哥哥肯定是在嘲笑！

-

“三十六度七，不燒了！”

呂秀英對著看溫度計，語氣欣：“這病可算好了！”

林笑也湊過去看溫度計里的水銀條，的角度和呂秀英不一樣，呂秀英又轉了半天才讓林笑看清。

林笑有點心虛，應該早點讓哥哥吃罐頭的。昨天最后一瓶山楂罐頭，忍著肚子里的饞蟲堅持讓哥哥吃掉，然后今天下午哥哥就沒再發燒。

林躍飛退燒之后，又被呂秀英關在家里三天。

“燒是退了，還沒養好呢。”呂秀英讓林躍飛在家里歇著，“不許出去跑。”

當然，哥哥是不會聽話的。

呂秀英前腳出門去上班，哥哥后腳就去洗頭洗澡，穿上最好看的一服出門了。

“你乖乖在家里呆著。不許去廚房，不許電門，不許出門，有人敲門也不要開。”

“家里木頭門關著，不管是誰敲門，你都不要應聲，就裝作家里沒有人，知道嗎？”

“還有，涼白開給你晾好了，了就喝涼白開，不許暖壺。”

林笑震驚，哥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啰嗦了？媽媽上班、哥哥出門，林笑早就習慣了自己在家。

哥哥的要求，別的都不難，就是不許出門這一條……

林笑的目飄向桌子上用紅繩穿起來的鑰匙，媽媽和哥哥不在家，林笑都是一把鑰匙掛在脖子上，自己進進出出、開門鎖門。

今天還和小伙伴們約好一起去抓螳螂呢。

玲玲姐姐說，昨天在六號樓后頭的草叢里看到一只翠綠的大螳螂，大鐮刀別提多威風了！可惜昨天沒有抓到。

大家已經說好了，今天一起去抓，誰先抓到了就算誰的，但是要給其他小伙伴一起玩。

“哥，我出門一定會把門鎖好，不會丟東西的。”林笑向哥哥保證。

林躍飛：“我是怕你丟了！”

林躍飛想反鎖大門，又覺得這樣不安全，萬一家里出了什麼事，林笑跑都跑不了。

最終他還是決定不反鎖：“我用不了多久就回來，你乖乖在家呆著。”

林笑這次答應得爽快：“嗯！”

然而還要問一句：“哥，你出門多久啊？幾點回家啊？”

林笑的小心思全寫在臉上，急著把自己送走后跑出去玩，然后趕在他回家前先回家。

林躍飛皺眉頭。

上輩子他可沒覺得八歲的孩子不能獨自在家。呂秀英上班，他自己從小獨自在家的時候多了去了。

后來他長大了，呂秀英讓他在家看著妹妹，林躍飛哪有那個耐心？

還不是呂秀英前腳上班，他后腳就溜出去和朋友玩。

手里有錢就給妹妹買點零食，讓不許告訴媽媽，手里沒錢就瞪大眼睛舉起掌嚇唬：“你要是告訴咱媽，我就揍你！”

然而現在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不放心了。

林躍飛都走到門口了，又轉回來。

“你換服，跟我一起出門。”林躍飛沒辦法，只能帶上這個小尾。

沒想到林笑還不愿意了，用警惕的眼神看著他：“去哪兒？”

林躍飛瞪眼：“我還能賣了你不？”

上輩子他是沒怎麼關心過林笑，但好歹也是林笑的親哥，不會和他搶碗里最后一塊的親哥！

林笑非要問清楚：“你去找朋友玩？喝酒還是打牌？一共幾個人啊？”

呂秀英沒空的時候，也讓林躍飛帶過幾次林笑。為數不多的幾次經歷，在林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影。

哥哥和朋友們在一起，每個人都喝得臉通紅，搖骰子、拍桌子、說話聲音震得林笑耳朵嗡嗡響。

林笑本分不清哥哥和朋友們是在聊天還是在吵架，總覺得他們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大家又煙又喝酒，空氣中的臭味熏得林笑不過氣來。

上次還有人林笑的臉蛋，疼得淚花一下子就飆出來了！

哥哥竟然還哈哈大笑，噴著酒氣對說，臉蛋是喜歡！

誰要這樣的喜歡！

林笑向媽媽狠狠告了哥哥一狀！

林躍飛對林笑說道：“今天不去找朋友，不打牌也不喝酒，哥哥出去辦事，帶上你。”

林笑奇怪：“為什麼要帶上我？”

林躍飛：“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林笑一副見鬼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