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秀英懷抱著微薄的希，希能趕在職日期之前說服林躍飛去棉紡廠工作。然而林躍飛第二天就去廠里和廠領導說明況，徹底斷絕了進棉紡廠工作的機會。

“我媽媽和哥哥冷戰了。”林笑一邊幫小梅姐姐“炒飯”，一邊說道。

小梅姐姐問道：“那你媽還給你做飯吃嗎？”

林笑點頭：“做的，媽媽給我做飯吃，不給我哥吃。”

小梅姐姐安林笑：“那就不關你的事。”

林笑點頭，媽媽和哥哥先吵架再冷戰，這一套流程早就悉了。

“不過這次有點不一樣。”林笑說道。

“哪里不一樣了？”小梅姐姐問。

林笑板著小臉認真思考半天，得出結論：“哥哥臉皮變厚了！”

以前每次冷戰，媽媽不理哥哥、哥哥也不理媽媽，但是這次冷戰，媽媽不理哥哥，哥哥像老家池塘里的青蛙一樣在媽媽耳邊呱呱呱！

林笑掰著手指頭，一樣樣數這次冷戰和以前冷戰的不同。

以前冷戰，媽媽不給哥哥洗服，哥哥的臟服臭子全都堆在自己房間里；這次冷戰，媽媽不給哥哥洗服，哥哥自己把服洗得香噴噴，還順手把媽媽換下來的服也洗干凈了。

呂秀英看到臺上晾了一排服，嚇得連忙跑過去，都忘記正在冷戰了，大聲喊道：“你別把服都給我洗壞了！”

呂秀英依次檢查了每一件服，表越來越驚訝。沒破、沒變形，每件服都是拉平后掛上去的，平平展展沒有褶皺，最容易洗不干凈的領口和袖口也都干干凈凈。

以前冷戰，媽媽不給哥哥做飯，哥哥就頓頓出去找朋友吃；這次冷戰，媽媽照舊只做自己和林笑兩人份的，哥哥卻來搶飯吃！

哥哥回家吃的每頓飯，都會從外面拎一道食——外皮焦脆的烤鴨、香脆的油炸子、醬香濃郁的醬牛……

這樣一道分量十足的菜放在桌上，呂秀英做的兩人份的飯菜就變了三人份。

林躍飛撕一只，遞到林笑手里。

“哇！”林笑驚喜地接住，最喜歡油炸子的了！

外面皮炸的焦脆，里面的很，撕開的地方冒著熱氣，水正往下流……林笑連忙湊過去，將鮮的水吸吮干凈。

再抬起頭，林笑看到媽媽復雜的眼神，心中直糟糕！忘記媽媽正在和哥哥冷戰了。肯定是站在媽媽這邊的呀，所以哥哥遞給的不能吃！

林笑連忙把還給哥哥，哥哥嫌棄地推回來：“你都過了。”

林笑：“沒有，我就吸了一口！”

潔癖的呂秀英最看不得這個：“笑笑，自己把吃掉。”

媽媽同意了，林笑立刻扔掉心理負擔，滋滋地啃。

林躍飛把另一只夾到媽媽碗里，然后十分自然地從原本兩人份的粥和菜里，分給自己一份。

呂秀英看了一眼林躍飛，沒說話。林笑吃了哥哥拿回來的炸，呂秀英說不出不給林躍飛吃飯的話了。

媽媽和哥哥冷戰的日子，第一次為了林笑的快樂日子。每天晚飯都有香噴噴的吃！

這樣的日子林笑滋滋地過了一個星期。晚飯餐桌上，呂秀英長嘆一口氣：“行了，賺錢也不能這麼花，天天在外面買食。”

“而且現在天氣這麼熱，外面的東西也不知道干不干凈。他們外面做的東西怕壞，都放好多鹽。”

林躍飛立刻順著媽媽的話說：“外面的東西都那樣，還是家里做的好吃。”

林笑看看媽媽又看看哥哥：“啊？你們這麼快就要和好了啊？”

還沒吃夠呢！

呂秀英和林躍飛一左一右，同時彈了林笑一個腦瓜崩。

林笑兩只手捂著頭，疼得淚眼汪汪。

媽媽和哥哥太過分了。兩個人冷戰的時候，有什麼事都指揮在中間傳話，的都跑細了，現在一和好就過河拆橋，待這個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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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結束后，呂秀英讓林躍飛賺的錢上一半：“我也不花你的錢，我給你存著。”

林躍飛有一塊錢就能給兄弟們花九，棉紡廠工作是沒戲了。呂秀英等了兩年的機會被同車間的劉年珍撿了，劉年珍急慌慌地送禮，把自己侄子塞進了蘿卜坑。

車間里人們都知道這件事了，和呂秀英關系好的讓趕想辦法，看看還有沒有挽救余地：“你家的況，廠里肯定要照顧的。你也別這麼老實，得讓廠里知道你的難啊！”

言下之意是讓呂秀英去鬧一鬧，沒準能把這個機會拿回來，讓林躍飛去上班。

和呂秀英關系不好的，那就說什麼難聽話的都有了。

“那個兒子，廢了。”

“這麼好的工作愣是不干，腦子被門夾了？”

“呂秀英命真苦，年輕的時候男人沒了，辛辛苦苦一個人拉扯大的兒子，嘖……我看以后沒準還得給兒子送牢飯。”

呂秀英每次一進休息室，里面聊天的聲音就戛然而止，幾個工人當著的面還要打一陣眉眼司，呂秀英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來他們在議論自己。

劉年珍拎著水果罐頭來呂秀英家里：“秀英，是小飛先去找領導說了不干這個工作，我才去……”

呂秀英截斷劉年珍的話：“我知道，跟你沒關系。”

呂秀英沒收劉年珍的罐頭，讓拿走了。

誰也不怪，要怪只能怪自己生了個這樣的兒子。

呂秀英疲憊地靠在沙發上，背后的東西擋住了的作。今天早上，呂秀英就看到沙發上的袋子了，原本以為是林躍飛要拎出門的袋子，怎麼還放在這里？

呂秀英打開袋子，從里面拿出三件服。

一條連，一件襯，一條子。

“笑笑！這是什麼啊？”呂秀英林笑。

林笑早就等著媽媽發現了，從早上到現在，不知道往沙發上看了多次，媽媽一直沒發現，可急死了。

聽到媽媽問，林笑立刻說出答案：“是哥哥給媽媽買的新服！”

林笑圍在媽媽邊蹦蹦跳跳，滿眼期待地仰頭看著媽媽：“媽媽，你快試一試。”

昨天晚上哥哥給林笑看過新服啦，每一件都好漂亮，林笑昨晚做夢都是媽媽穿上新服的樣子。

呂秀英展開服后先料子，料子的好壞是判斷服檔次的第一標準。

的手一到料子就知道，子是棉里加了桑蠶，才能這麼、順、氣，這條連一定便宜不了！

林笑焦急地催促道：“媽媽，你快穿上！”

呂秀英換上連，站在柜子門上的全鏡前，覺渾別扭：“這子也太艷了……”

紅的碎花連，微微收腰，領口有花邊，擺長度在腳腕上方。呂秀英轉過去看背后，飄揚的擺像半綻的花。

自從丈夫離世后，呂秀英這麼多年的穿著都是花枝招展的反義詞，黑、白、灰，款式樸素到看不出年齡、寬大到不顯一點材。

林躍飛給買的這條子，完全是年輕人穿的和樣式。

呂秀英眉頭皺：“不行不行，這哪是我這個年紀穿的？趕讓你哥退了去。”

林笑焦急地按住媽媽想要服的手：“好好看啊！特別特別好看！”

媽媽穿上這條連后的模樣，林笑對著鏡子看呆了。媽媽常年在車間工作，皮很白，紅襯得臉微微紅潤。微微掐腰的設計，勾勒出媽媽纖細的腰肢，換上這條子，媽媽看起來好年輕啊！

“媽媽，你快試試這一套。”林笑把沙發上的襯和子拿起來，遞到媽媽手邊。

呂秀英在林笑的催促下，換上這一套。剛才的連溫，現在的襯衫長利落，兩套服都讓林笑移不開眼睛。

“媽媽，留下來好不好？”

“媽媽，你穿新服真的好漂亮啊！”

“媽媽，媽媽，媽媽……”

林笑像一只小蜂，圍著呂秀英不停地嗡嗡嗡。呂秀英煩死了：“好好好，留下。”

兒子第一次給買新服，呂秀英心底也舍不得退。

這兩套服穿不出去，那就好好收在柜里吧，可以時不時拿出來看看。

和小飛說清楚，以后絕對不許他再買了……

睡覺前，林笑吃多了西瓜，晚上剛睡著沒多久就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驚訝地發現媽媽邊的床頭燈還開著，燈罩上蓋著一條枕巾。

媽媽手里捧著連，在昏暗和的燈下不知道在做什麼。

“媽媽，你在干嘛啊？”林笑爬下床，兩只腳在床邊晃啊晃，尋找自己的小拖鞋。

呂秀英連忙背過去，手掌匆匆在臉上蹭了幾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沒事，媽媽在扣子呢，新子的扣子掉了。”

林笑踩上拖鞋，啪嗒啪嗒往廁所跑，困困地想，新買的連扣子就掉啦？

唉，肯定是笨蛋哥哥買子的時候又被人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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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前，林笑也收到了新服、新書包！

一條連、一件白底藍花的t恤和一條藍五分。

新書包是大紅的，上面印著“好孩子書包”五個字，下面是神氣十足的孫悟空和頭大耳的豬八戒。

林躍飛十分自信地問林笑：“喜歡吧？我一看見這個書包，就知道你肯定喜歡！”

這個暑假，林笑天天坐在家里的小電視前看西游記，把各種林躍飛記得的不記得的妖怪掛在邊。

妹妹是西游記的鐵桿，給鐵桿送ip周邊，那肯定錯不了！

林笑皺著一張小臉，手捂住“好孩子書包”上的豬八戒。新書包都很好，就是孫悟空旁邊多了個豬八戒，誰想要書包上有豬八戒呀？

不過新學期報到這一天，林笑還是背上哥哥送的新書包去學校。

林躍飛站在門口催促：“好了沒有？”

林笑驚訝地瞪大眼睛：“哥哥，你送我去報到？”

林躍飛拍一下妹妹的頭：“我不去誰去？媽上班呢。”

林笑飛快地背上新書包，穿上塑料涼鞋：“哥，我好了！”

林躍飛的目落在妹妹的塑料涼鞋上，涼鞋帶子斷了一，媽媽用白的線了起來。他記得給妹妹買新服，忘記鞋子了，這兩天空帶妹妹買雙鞋吧，買鞋得自己去試。

棉紡廠附小新學期報到，老師要求家長送學生來學校，因為要家長來費。學費12塊一學期，書本費10塊一學期，不敢讓孩子們拿錢，丟了說不清。

林躍飛騎車載著林笑，穿過半個紡織廠家屬區，停在小學校門口。

林躍飛小時候同樣是在棉紡廠附小讀的書，這麼多年過去，學校變化不大。

林笑領著哥哥走進教學樓，先走到自己一年級的班門口，對著講臺上陌生的老師和教室里陌生的同學發懵。怎麼過了一個暑假，老師和同學都不認識了？

“哎呀！”走錯教室了！忘記自己從一年級升到二年級了！

林笑連忙帶著哥哥又往上爬了一層樓，找到自己班的班牌號，看到了班主任汪老師。

汪老師坐在講臺后，講臺旁邊站著好幾個家長正在學費，林躍飛站在家長們后排隊。

到林躍飛的時候，汪老師看到一張陌生面孔，愣了一下：“你是誰的家長？”

林躍飛手指了指邊的林笑：“我是林笑的哥哥。”

汪老師扭頭看到林笑，目在林笑上停留幾秒：“去自己座位上坐好。”

林笑微微張開，糟糕，坐哪兒來著？

過了一個暑假，林笑已經不記得了，臉紅紅地問老師：“汪老師，我的座位在哪里啊？”

汪老師皺眉：“連自己坐哪里都能忘了？去問同學。”

林躍飛看到穿著子的妹妹像只小蝴蝶一樣，飛到同學邊，詢問自己的座位在哪里。

一個小孩往左邊指，一個小男孩往右邊指，兩人指的座位不是一個，林笑的表更茫然了。

林躍飛看著妹妹傻乎乎的樣子，笑個不停。

他完學費就走出教室，讓傻妹妹自己解決找不到座位的小問題。

走出教學樓，林躍飛在學校里隨便逛逛。他小時候也在這個小學讀的，過了這麼多年，學校里依舊沒什麼變化。

場中間是被踩禿的草坪，跑道鋪了一層黑煤渣。場兩邊的足球球門只有框沒有網，角落的單雙杠滿是斑駁的銹跡。

教學樓的紅磚墻上爬著半墻的爬山虎。

林躍飛穿過教學樓前的小路，正準備離開時，突然聽到了一道悉的聲音。

“林笑今天背了一個新書包，你猜上面印著什麼字？印著‘好孩子書包’！”

汪老師嗤笑的聲音飄到林躍飛耳朵里。

“家長可真有意思，給林笑背‘好孩子書包’，家長看著上面的字，不心虛嗎？不害臊嗎？”

林躍飛熱直往頭上沖，他大步走向汪老師，高聲質問：“我妹妹怎麼不是好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