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呂秀英請假去接孩子的事,車間里不人都知道。田師傅很快就知道自己接電話時開的玩笑耽誤了呂秀英的事，一臉歉意地向道歉：“對不起啊秀英，我昨天沒聽清電話，開玩笑,耽誤你的事了。”

“你家那個小的,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去的時候，笑笑在老師辦公室里等我呢。”呂秀英說道,“這事兒不怪你，都是小飛缺心眼！”

破案了,林躍飛確實打過電話,洗刷了自己的冤屈。

但是呂秀英的怒火并沒有減,回家后對著林躍飛又是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缺心眼啊！我在車間里干活呢，怎麼可能接電話？”

林笑的小腦袋在旁邊一點一點：“就是就是！”

“車間那麼多人,怎麼可能正好是我接電話？”

林笑：“就是就是！”

“你連對面是誰都沒聽清,嘰里呱啦一通說,說完啪嘰把電話掛了。但凡你說慢點,田師傅聽清你說什麼,肯定也會來跟我說啊。”

林笑：“就是就是！”

林躍飛求饒：“是我的錯。”當時他忙昏頭了,習慣了以后的手機通話,腦子沒轉過來,也不知道怎麼著就默認接電話的人是呂秀英。

呂秀英：“所以你挨罵不冤枉，這事兒都怪你！”

林笑頭點得像小啄米：“都怪哥哥！”

林躍飛保證以后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以后我要是再有事接不了笑笑,打電話的時候一定說清楚，絕對不會再讓笑笑放學沒人接了。”

這種話，呂秀英是不信的。

叮囑林笑：“以后再見昨天那樣的況，你就直接去徐老師辦公室里。要是徐老師不在,就找數學劉老師。”

林笑眨眨眼睛：“那要是劉老師也不在呢？”

呂秀英：“那就隨便找個有老師在的辦公室，老師不認識也沒事。”

林笑抿，呆在老師都不認識的辦公室里……想一想就好可怕！

林躍飛手去林笑的頭，林笑一歪脖子就躲開了，還生著氣呢！

媽媽接了兩個星期，每天一出校門就能看到媽媽，哥哥接不到一個星期，就把丟在了學校里！

林笑氣得不和哥哥講話，徐老師送給的珍貴片，林笑也只和媽媽分，不給哥哥吃。

呂秀英吃了一片，看到林笑像只小老鼠一樣小口小口啃得很珍惜的樣子，笑了：“你這麼吃片啊，那回頭咱家也買。”

林笑瞪大眼睛：“后勤也有片嗎？”

呂秀英：“后勤沒有，可以從外面買啊。”

林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從小到大，吃得零食數量不、種類不多，都是后勤進什麼就吃什麼。媽媽托齊阿姨從后勤買吃的，是廠里大批量進貨的批發價，比外面買的便宜多了。

“那我不要了。”林笑搖頭，從外面買太貴了。

笑笑在這方面懂事得讓心疼，呂秀英大嗓門地說：“不貴，你喜歡吃就給你買。”

說完就笑了，手里有錢，人真是有底氣，說話嗓門都大了。

呂秀英現在花的還是自己的工資，林躍飛每個月給的錢都攢起來，前兩天剛去銀行里存了個存折——兩千塊！

兩千塊的存折，呂秀英放進屜里又拿出來看看，再放進去、再拿出來……

除了兩千塊的存折，家里還留著幾百塊現金。林笑吃后勤買不到的片，呂秀英毫不猶豫，那就從外頭買！

“以后你想吃什麼想要什麼，都和媽媽說。只要要求合理、不框外，媽就給你買。”

媽媽今天好溫好大方！

林笑抓機會：“媽媽，我想吃兩小豆冰，一紅小豆的、一綠小豆的。”

呂秀英：“不行！”

-

林笑一小豆冰也沒吃到，呂秀英說秋后再吃冰的會肚子痛。

不過呂秀英承諾等中班的時候，就帶林笑去買片。看林笑這麼喜歡，呂秀英只嘗了一顆就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一板片還剩下兩顆，林笑想把這麼好吃的東西和人分，和誰分呢？

首先排除哥哥，然后決定分給王紅豆！

林笑十分珍惜地把最后兩顆片摁出來，一顆放在自己手心，一顆放在王紅豆手心，“特別好吃！”

王紅豆咔嚓一下嚼碎，滿足地瞇起眼睛：“你也喜歡片啊，我也喜歡吃，每次去小賣部都買這個。”

林笑連忙問道：“哪里的小賣部？”

王紅豆：“就我們學校里的小賣部啊。”

王紅豆拿過林笑手中的片包裝，仔細看了看，“嗯，就長這樣。你說這個片是徐老師給你的？沒想到徐老師也會去小賣部！”

王紅豆一副發現新大陸的樣子。的話信心量太大，林笑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原來這麼好吃的片從學校小賣部就能買到！

原來徐老師也會去小賣部——雖然王紅豆這麼說，但是林笑不相信，覺得徐老師的片肯定是從別買的。徐老師經常在班里說不要去小賣部，怎麼可能自己去小賣部呢？

原來王紅豆經常去小賣部，但是從來不。

林笑最在意最后這件事，“你去小賣部都不我？”

王紅豆有些心虛地眨眨眼。

林笑意識到更關鍵的問題：“那你去小賣部都和誰一起去呢？”

王紅豆小聲說道：“葉文茵……”

林笑有點難過，以為自己和王紅豆已經是好朋友了。

知道葉文茵是王紅豆的好朋友，在自己轉學之前，們就已經是好朋友了。

但是以為自己也不差。

課間去廁所，王紅豆會上林笑和葉文茵兩個人，們三個是一起上廁所的好朋友。

原來們的關系只是廁所以上，小賣部未滿嗎？

王紅豆看到林笑臉上的表越來越低落，焦急地說道：“不是不是！不是不想你！”

王紅豆急得撓頭發：“我之前問過你的……”

林笑：“你沒有！”

王紅豆：“不是……我問過你有沒有零花錢，你說你沒有。”

林笑遲鈍地反應過來了：“……對哦。”

王紅豆之前因為這個為難了很久呢，覺得林笑也是們的好朋友了，好朋友應該一起去小賣部，但是林笑沒有零花錢，難道去小賣部只看不買？

因為這個，王紅豆和葉文茵商量過好幾次，兩個小生在有人經過的走廊拐角靠著墻唉聲嘆氣，“到底要不要林笑一起呢？”

最終的討論結果是不林笑，們兩人去。

“我們真的不是故意不你的。”王紅豆觀察著林笑的表，“你沒生氣吧？”

林笑：“沒有。”

在乎的其實不是一起去小賣部，而是心中的好朋友有沒有也把當作好朋友。知道王紅豆和葉文茵都在乎，林笑就一點也不生氣不難過了。

林笑：“今天你們去小賣部的時候，能帶上我一起嗎？”

“雖然我沒有零花錢，但是我想去看一看。”

王紅豆點頭：“好啊！”

大課間，做完課間后，王紅豆立刻跑過來拉住林笑的手：“快快快！”

葉文茵從課間隊伍后排跑過來，在林笑背后推著往前跑。林笑腦袋懵懵地被兩人夾在中間，用最快速度跑起來，到了小賣部門口，林笑大口著氣：“為什麼要跑啊……”

王紅豆和葉文茵誰也顧不上回答，兩人的手舉得高高的，用比課堂上回答問題響亮得多的聲音喊道：“我要一盒片！”

“我要三顆西瓜泡泡糖！”

林笑抬起頭，一扇嶄新的世界大門在面前緩緩打開。

小賣部里有四個通頂的大貨架，上面滿滿當當地擺著各種零食。

一群小學生們在柜臺前，你要買這個、我要買那個，老板本忙不過來，誰的聲音響、誰的手舉得高，老板就先把東西賣給誰。

原來徐老師不讓來的小賣部，是這麼好的地方啊！

學校的小賣部和棉紡廠的小賣部完全不一樣。棉紡廠的小賣部里賣油鹽醬醋、針頭線腦，大部分都是大人的東西，只有夏天的大白熊冰柜是小孩子的樂園。

但是這里，學校里的小賣部，里面所有的東西都是小孩子喜歡的！

林笑終于明白，徐老師講過的“琳瑯滿目”是什麼意思，的一雙眼睛完全看不過來啦！

王紅豆和葉文茵終于買到了想要的東西，兩人拉著林笑往外。

不必們說，林笑也知道為什麼課間結束后兩人要拉著一路狂奔了！們進小賣部的時候人有點多，出去的時候人非常多！

林笑為那些后面進小賣部的學生擔憂：“上課鈴響之前，他們來得及買東西嗎？”

王紅豆很有經驗地說：“肯定有一大半來不及買，空手跑回教室。”

當初和葉文茵就是這樣的，后來們總結出經驗，一定要跑快點，搶在大部隊之前進小賣部！

林笑回到教室里，坐在座位上，恰巧上課鈴響了。

下一個課間，王紅豆把自己買的片分給了林笑一顆，葉文茵把西瓜泡泡糖也分給了林笑一顆。林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下來，沒有零食可以分給朋友。

“我見過小賣部什麼樣啦，你們下次去小賣部的時候不用我啦。”林笑大方地允許了兩個好朋友不帶行。

周末，林笑在樓下看到小梅姐姐正在地上用筆畫線，好奇地問道：“小梅姐姐，你在畫什麼啊？”

小梅姐姐畫的不是跳格子的線。

小梅姐姐告訴林笑：“這是跳遠的線。”

“學校要舉辦運會了，我報名了跳遠，要練習一下。”

小梅姐姐給林笑分配任務：“你站在側面幫我看著，我跳遠的時候腳尖有沒有踩線，如果踩線就是零分。”

小梅姐姐很苦惱，擺臂的時候腳尖不知道為什麼會往前挪一點，十次里有九次都是踩線的。

林笑站在旁邊，認真地幫小梅姐姐當小裁判：“踩了……踩了……這次沒有踩！”

小梅了額頭上的汗，問林笑：“你要不要試試能跳多遠？”

林笑搖頭。

小梅姐姐擔心林笑在這里陪練習跳遠太無聊，對林笑說道：“我剛才看到五號樓后頭有群人在玩沙包，你過去找他們玩吧。”

林笑搖頭，鼓起勇氣說出自己在心中醞釀很久的問題：“小梅姐姐，你平時有零花錢嗎？”

小梅姐姐搖頭：“沒有啊。”

“那你們班上的同學們，都有零花錢嗎？”

小梅姐姐想了想：“一半有，一半沒有吧。”

林笑一年級在附小讀書，班上的同學們都沒有零花錢。小梅姐姐已經五年級了依舊沒有零花錢，班上的同學一半有一半沒有。

不知道等自己五年級的時候，會不會有零花錢呢？

知道王紅豆和葉文茵兩人都有零花錢后，林笑觀察了一下班里其他同學有沒有零花錢。這很好觀察，有零花錢的同學一定會忍不住去小賣部！

觀察的結果是，班上絕大部分同學都有零花錢。

似乎只有和陳冬青沒有。

“你也沒有零花錢啊……”林笑又明白了徐老師用過的一個語，同病相憐！

陳冬青可憐兮兮地點頭：“我家里人怕我買零食吃。”

林笑：“你家不讓你吃零食？”

陳冬青出兩手指，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吃零食，死罪！

林笑頓時覺得陳冬青比自己可憐一萬倍，雖然沒有零花錢，但是在家里有零食吃，呂秀英經常從后勤買吃的回家。

雖然有陳冬青和作伴，雖然不在乎班里其他同學有沒有零花錢，但是想和王紅豆和葉文茵一起去小賣部。

林笑幾次想找媽媽要零花錢，但是都開不了口。

大院里二年級的小孩子，幾乎都沒有零花錢。

但是學校里同班的同學，又幾乎都有零花錢。

林笑這一會兒覺得自己開口的話，媽媽應該愿意給零花錢，過一會兒又覺得媽媽賺錢很辛苦，自己不應該花錢去買片泡泡糖那些吃了對不好（陳冬青家里的一位西醫三位中醫說）的零食。

林笑在沙發上糾結地滾來滾去。

林躍飛一回家，就看到家里的小小人在不停嘆氣。

“小小年紀嘆什麼氣啊？”林躍飛一屁坐在沙發上，“有什麼煩心事，跟你哥說。”

林笑骨碌一下坐直：“哥哥哥，你以前不是說過如果找不好工作就做點小生意嗎？”

“你現在還想做小生意嗎？”

“我發現了一個大商機！”

林躍飛哈哈大笑：“什麼大商機？”

林笑：“你去我們學校里開個小賣部吧！肯定比你上班賺錢多！”

林笑兩眼冒，如果哥哥來學校開小賣部，每天請吃一樣零食不過分吧！

那樣不用找媽媽要零花錢，還能和王紅豆葉文茵一起分零食，告訴們小賣部是自己哥哥開的，請們為自己保！

妹妹的話讓林躍飛愣住了，他恍然想起，小時候其實他也做過讓家長自己在學校里開小賣部這樣的夢。

爸爸去世以后他經常會想，爸爸其實沒有離開，有一天會回來找他——開著飛機回來找他、開著坦克回來找他，或者他一轉頭，發現爸爸在學校里開了一家小賣部，一直在默默守在他邊。

林躍飛將思緒從遙遠的回憶中離：“你們學校沒有小賣部？”

林笑：“有哇！”

林躍飛隨口敷衍道：“一所學校里只能有一家小賣部，你們學校已經有小賣部了，我就不能開了。”

“啊——”林笑大失，一頭栽到在沙發上，一副想要悶死自己的樣子。

林躍飛：“你好好學習，長大以后當校長，讓我在你們學校里開小賣部。”

林笑猛地抬起頭，用嫌棄的眼神看著哥哥。

哥哥有什麼用！

這個家終究還是要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