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劍的主人，當然只有折喻。

作為曾經生命里無法取代且意義深刻的存在，明憬對折喻的認知不可謂不深刻。

們曾經是一樣的人，明亮、執著、冷靜，視手中劍為此生最重，向來都是劍不離、人不離劍的。

既然這樣，邀月劍現在出現在這里，出現在大陣困鎖的無常山崖底，那麼折喻……

想著這個名字，明憬的心恍如被什麼攥住一樣，悶疼得厲害，整個人好似一木樁子，定定立在原地。

“錚——”

懸在狹窄石塊空間里的皎白長劍忽然錚鳴一聲，漂亮閃爍的劍微微振，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劃出一道筆直的直線，徑自朝著后方飛去。

明憬的心又是一陣抖。

作為曾經的劍道第一天驕，當然知道，寶劍有靈，錚鳴和旋轉、飛起皆是因為它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就像從前在小石村里，哪怕的長劍被人界界衛打落奪走，只要心念一，它自然會震開一切束縛飛到手里，與征戰四方。

人界界衛迫不得已，又久戰不勝，最后只能生生折斷那柄劍，斬落所有倚仗。

明憬閉了閉眸，下那些洶涌的緒，睜開時眼底神冷靜又自持，隨那柄劍轉了個方向，抬眸過去。

假山地形狹窄崎嶇，黃昏幽沉的斜斜落下來，照出一柄劍和一個人的影子。

淡青的一襲衫隨風搖曳，黑的發如瀑布一般散落在后，像月下的仙子。

站在假山影里，一氣息既銳利又清冷，此刻正舉著右手，握住錚鳴之聲不停的邀月劍。

“小師叔。”

萬般緒在腦海里翻涌，比理智還要快的是人生前二十年里時間里，那些融的本能反應。

幾乎是不控制地，明憬的微張，聲音低沉沙啞，那聲極為悉的稱呼已經溢出，順著流的空氣傳那人耳朵。

黑暗的假山里，那道影抖了一下，抬眸看向明憬，在看清面容的時候了一下眸。

下一刻眸底涌起濃濃夜也遮掩不住的歡喜，腳步一踏，走出了假山。

漸漸升起的彎月從假山的后面出現，月稀稀疏疏照落一地。

明憬的眸黑漆漆，一眨不眨看向。

月照耀下，子致又分明的面容毫無掩飾，從眉眼到，從頭到腳，依然還是明憬記憶里悉的模樣。

時隔多年，折喻的風采半點不減，還是人界盛名遠揚、天賦卓絕的小道尊，青烏發，手執邀月，足以與九天星辰爭輝。

涼涼月之下，比那掛在天上的冷月還要明亮耀眼，卻著不可攀的孤高淡漠。

哪怕一染，也無損那份麗，甚至增添上一層破碎瑰麗的。

是的，折喻此刻一染，青的衫上被跡潤了大半，正滴答滴答往下滲著，很快淌出一片小泊。

向來束得整齊的三千墨發此刻盡皆披散在后，那明憬很悉的青玉束帶不知道被丟到哪里去。

黑發被微風吹起，發梢卻被浸，噠噠地纏繞一團。

甚至于那青也破破爛爛。

剛才折喻站在假山后面，夜濃如墨，覆蓋住大片風景，所以明憬看不清楚。

現在走過來，于是明憬第一眼就看清被罡風、樹枝和假山勾破的痕跡，其下的白如雪，卻蒙著一層。

與當初墮崖后一狼狽的明憬相似到了極點。

唯一不同的是，第六境巔峰的修為還在，還走得。沒有掉進千年寒潭，看這座世界的眸仍然是明亮的。

尤其是看到明憬時，那雙如泉水般清澈冷冽的眼睛好像閃爍著漫天星辰，亮晶晶的模樣恍如看到希。

明憬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轉將懷里的枝環連同那些靈果都認認真真地放在旁邊山石上，這才抬眸冷冷看著月下得驚心魄的子，嗓音涼涼：“小道尊。”

折喻的心登時就是一疼，眸里那些驚喜的神微凝，握住邀月劍的手無意識，指尖幾乎陷。

鮮橫流里，渾然不顧，只是看著明憬，語氣近乎于哀求：“小憬，不要這麼我。”

“那我應該你什麼？”明憬攏在袖中的手攥起，眸在凄冷月下涼到極致，眉心那朵黑蓮印跳著幽，似魔般妖異。

“當然是小師叔。”一青卻盡是的子神晦，眸深深落在明憬上，面容上的表是失而復得的欣喜：“小憬，我永遠是你的小師叔。”

折喻說完這句話，收劍回鞘，幾個步伐飛快地奔到明憬邊，出手就想去明憬的臉，語氣十分激：“你還活著，我很開心。”

明憬淡淡避過，臉上表是無懈可擊的淡漠和冷靜，問出心里最關心的問題：“你怎麼會在這里？”

凝著眸打量著眼前人，一袍破碎，上盡是細碎的傷口，遍布于上，顯然是被崖間罡風割裂的。

所以，是從崖上跳下來的嗎？為什麼呢？

明憬想到這里，心里又是一陣緒涌過，移開眸看向半空懸掛的彎月，眸底意味不明。

十年前，折喻是第六境巔峰的修為，十年過去，還是第六境巔峰的修為。

天地境界，越到后面就越難修煉。

第六境是修行境界里的一個大分水嶺，尋常修士從第五境突破到第六境，當以百年為計算單位，從第六境突破到第七境更是遙遙不堪說。

可是折喻從來不是尋常修士。

是萬象道宗的小師叔，是古劍邀月心甘愿認主折服的劍修，是人界聲名無雙的第六境大能。

以第六境修為大能尊稱，的風采可見一斑。

明憬出現之前，曾引領一座天地的方向，被稱為道尊的繼承者，加榮稱為“小道尊”。

十年時間之于其他人是彈指一揮間，之于明憬是從第六境到第四境的翻天覆地，之于折喻，當然不應該只是一個時間概念。

折喻怔了怔，保留著前傾的趨勢，被明憬避開后不控制地向前一撲，腳步踉踉蹌蹌，搖晃著朝地上倒去。

明憬皺起眉，下意識踏著步伐迎上去，以手攬過子的腰，抱著旋過山石，將人穩穩放在地上。

然后迎著折喻漸彎起的眉眼低下頭，很謹慎地檢查著山石上堆在枝環里的靈果，確定完好無損后冷下聲：“回答我。”

折喻的眸微閃，站直后約有驚世的風采自傷痕累累的上出，啟時聲音是與生俱來的清冽：“我來尋你回去。”

垂下眼簾，心底緒澎湃，卻死死制著不顯出來，唯恐會嚇到明憬。

明憬頓在原地，呼吸都放緩，語氣冷得要結冰：“尋我回人界刑獄嗎？”

“當然不是。”折喻不察會這樣說，抬頭時的作很急迫，搖著頭眸凄涼：“我知道你沒有與魔族勾結，我一直都知道的。”

月照亮崖底景致，在地上灑落一層如霜的月華，夜涼如水。

崎嶇陡峭的假山下，青的子容極，面上神卻都是化不開的苦和痛苦。

皺著眉，自含淚的眸到咬住的，全上下無一不在宣示著“后悔”兩個字。

居然在后悔！

明憬意識到這個事實，一顆心恍如被一柄鋒利無比的利刃一刀一刀割著，似凌遲般難以呼吸。

抬起眸，驀然就笑了，指尖勾起一道氣流，黑漆漆勝過潑墨的，在清冷月下清晰可見。

襯著眉心幽沉的黑蓮印，妖異地似從海里剛爬起來，眼睛里含著淚，驚艷到天地不容：“可是我就是和魔族有所勾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