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憬止不住一愣,抬眸就看到碑周圍一片灰塵纏繞，蛛和碎葉都有，將下面的墨大字遮擋得都有些模糊。

“圣地弟子與狗”這六個字卻是煥然一新，似乎有人專門定時拭,心一時有些復雜。

人界勢力分布錯綜復雜,主要分為圣地、皇族和散修三個歸屬,以及一些世家大族、世宗派和海域修士。

慕容熾說地下鬼市不在人界，自然就不在人界勢力歸屬范圍。

只是為何這碑上不寫“皇族子弟與狗不得”，也不寫“人界散修與狗不得”，偏偏是“圣地弟子”呢？

難道是地下鬼市的掌權者與圣地之間有什麼過節，以至于堂堂掌權者竟無聊到這種地步，不惜以言語折辱？

已經不是圣地弟子的明憬若有所思，眸向后看，剛好看到那道浮于虛空的門緩緩關閉上,“轟隆”一聲響,將來時的痕跡都抹去。

站在門外是看不到這面石碑的,當然也算不上了地下鬼市。只有進來后,才可以完整清楚地看到石碑上斗大的墨文字。

所以,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句嘲諷與奚落。

明憬的目落在寫得格外遒勁有力的圣地弟子四個大字上，彎彎角,忍不住有些想笑。

然后就聽到了一陣毫不加掩飾的笑聲，肩膀一重，懷抱里多出一溫暖的。

慕容熾笑得前仰后俯，半點沒有形象可言，甚至是失去站立的力氣，將頭靠在肩膀上，整個都倒進懷里,就掛在上繼續笑。

路過的黑影們都忍不住多看了們幾眼。

明憬不在意旁人眼，溫地將慕容熾擁住，低眸下去，面容致的人已經笑得五猙獰，險些岔了氣，一張臉也漸紅潤。

“真的有這麼好笑嗎？”明憬失笑，又有些無奈，將手放到慕容熾背上，輕拍著幫順著氣，眸底盡是詫異和半真半假的寵溺。

“很好笑啊！”慕容熾點著頭，好半天緩過氣來，抬頭就迎上明憬在淺淺暈下分外和的模樣，頓時有些怔仲，眨眨眼問道：“你怎麼不笑？難道你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是有些不妥。”畢竟是人界圣地，很看重面子的。

明憬笑得晦，心里如是想，面上卻滿滿是幸災樂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生有趣。

慕容熾有些詫異于明憬的不配合，眸向下看，忽然拍著明憬的肩膀笑出聲來：“確實有不妥之，怎麼可以將狗與圣地弟子相提并論呢？”

“他們怎麼配？這樣是對狗不太友好，不行不行，我們不能搞歧視。”低聲嘟囔著：“本座要讓人將這石碑上的字改一改。”

這句話說得很輕，明憬沒有聽清楚，也不是很在意，而是扯著慕容熾的將扶起立正，手握拳在眼前掠過：“收！”

慕容熾呆呆看著那只拳頭，竟真的停了下來不再笑，怔愣愣的樣子像極了腦子不清醒，頭頂翹起一縷發，直直撞進明憬的心房。

接著是一句測測的話語，冷得能結冰：“明憬你個小兔崽子，膽子了，敢這樣對本座講話？”

明憬不害怕，甚至心底有些想搞事的沖，按著慕容熾的頭吻了上去，手擱在頭頂。

到那縷發的時候在心里發出滿意的一聲喟嘆，直將慕容熾吻得氣吁吁才放開：“我錯了。”

淺暈下，笑得無辜且溫，眼睛亮晶晶的，好像閃爍著星星。

一眨不眨著慕容熾，姿站得直，五致白凈，十足十的秀可餐。

慕容熾：可惡，好像被/了一把。

咬咬牙不甘示弱，用手圈住明憬的脖子，將湊近上去，吻著明憬的角，帶著那麼幾分拒還迎的拿，然后在明憬擁住腰要吻回去時果斷松手，語氣悠悠：“走了。”

“……哦。”明憬不惱，很是乖巧地跟在慕容熾后。

空氣寂靜下來，周圍穿黑斗篷、戴怪異面的黑影或許是第一次在鬼市見到不做半分掩飾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

明憬從小就是在萬眾矚目里走過來的，因而沒有半點不適。

看著慕容熾，避免被慕容熾抓住把柄扳回一城，試探著問出聲：“慕容姑娘，我們要去哪里？”

慕容熾于是回眸，似笑非笑，繼而緩緩回答：“帶你去買服。”

買服。

明憬扯著手邊的一截袖子有些詫異，上不是有服穿嗎？

這由北海靈織云雀吐制的袍華麗、水火不侵，甚至擁有自主清潔等功能，比之法靈袍也不遑多讓，為何要換？

“本座說換就換。”慕容熾準確地捕捉到明憬的困，眉一揚，驕矜又倨傲：“本座用的東西，向來都是最頂尖的。”

“至于這些袍——嗤！”慕容熾冷笑一聲，眸也有些冷：“不過是沒得選罷了。”

明憬沉默，心里約能猜到這些東西的來歷，于是也不再多言，任由慕容熾牽著的手，穿梭過重重黑影。

“這地下鬼市是干什麼的，你現在應該也有所了解。”慕容熾驀然出聲，似是在問明憬，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易、匿份、只看籌碼，黑暗規則。”明憬眸微深，揣著慕容熾的緒將心中想法道出。

地下鬼市，不在人界，也不在鬼界，這里應該是一方游離于虛空的黑暗領域，擁有特殊的默認規則。

剛才一路走來，所見皆是穿黑斗篷、戴面的存在。路邊有黑布鋪的小攤，大樹底下有看不懂的陣紋，氣息如此駁雜怪異，可見是一百無忌的灰世界。

秩序規則或許會有，但絕對不多；雖然人妖魔都可以進來，但還是弱強食的世界。

比如此刻明憬眸一轉，就可以看見遠幾個材高大的黑影圍著一道瘦削影子，正展開一場生死角逐。

慕容熾頗為詫異地看了一眼，眸底有欣賞：“我的小家伙，你真的好聰明。”

尋常圣地弟子進來，只怕本就不會想到這些。

他們生于人界最繁華的地方，自恃明正義，哪里會如明憬一般，將這神之地看得如此通？

這就是尋常圣地弟子與明首席的區別嗎？

慕容熾沒來由地與有榮焉，點點頭，毫不吝惜自己的肯定：“你總結得很好。”

“這里誕生的本質就是為了易，只要籌碼足夠，斗篷背后是人是妖，或者是魔和所謂邪修惡靈，都沒有人在乎的。”

“不讓圣地弟子進來，自然也是為了避免無所謂的爭斗和單方面毆打。”

至于是誰毆打誰，當然不必多言。

慕容熾沒有細說地下鬼市的建立、發展過程和幕后種種，明憬也就沒有問，跟著慕容熾并肩行過幾條街，場景陡然一變，變得極為繁華豪奢起來。

原本的黑布小攤被一座座錯落有致的樓閣所取代，高懸著/盤大的燈籠，落下微暗的，像月華，鋪出一道和的表象。

最中央是一座雕梁畫棟的宮殿，橫絕整座天地，最高、最廣、氣勢最恢宏。四周樓閣拱衛，像星星聚攏在頂端的月，神中出強大、不凡、古樸。

這比萬象道宗用來會客、舉行大典的主殿萬象大殿還要氣派莊嚴，周圍泛起的陣紋亮愈發襯得像神仙府邸，巍峨壯觀。

哪怕是明憬這種見過大世面的年輕天驕，一時也有些心神激。

慕容熾面容不變，眸深了一個度，勾勾角，牽著明憬的手，逆著人洶涌一步踏進大殿，將那枚黑的令牌往空中重重一拍。

空氣漾起圈圈漣漪，暈扭曲著，眼前已經又換了一片天地，還是在宮殿之，樓閣疊起，寶閃爍。

明憬抬眸，發現自己站在一堆凌空浮起的袍下面。

“選你喜歡的服吧。”慕容熾揮揮袖子，也不在意明憬的目，手一，那做工極為華麗講究的外袍已經被褪下，很隨意地擲在地上。

接著是大紅錦下面的束帶，發飾、佩玉，慕容熾似乎要將上那些束縛悉數除盡，然后再換上新的。

明憬下意識轉頭去看四周，寂靜無聲，此并無除和慕容熾之外的第三人。

于是的心一松，繼續去看慕容熾，發現人已經將上懸著的飾扔得差不多。

正赤足踩在冰涼的白玉石上，一雙長而纖細，白發下的背脊不著寸縷。

似是察覺到的眸，慕容熾微微轉，鎖骨致、玉頸修長，全上下只穿一件最的里。

而的手正放在里那帶子上，勾著戲謔一笑，手一松，那件薄如蟬翼的里登時落在地上，里間旖旎風再無遮掩。

明憬呼吸一頓，明明自己已經與慕容熾雙修過許多次，也對全上下每一個地方都了如指掌，卻還是不控制地僵著臉，直愣愣將眸移開。

夜雖然漸深，可這樓閣之燈明亮，照得跟白晝也沒有什麼區別，就……刺眼的。

“嗤。”

與明憬的心跳聲一起響起的，是慕容熾毫不留的嘲笑聲。

伴隨著袍掠過空氣的聲，慕容熾邊穿著剛從空中取過來的衫，邊彎起角笑得開。

明憬的心有些微妙，就到悉冷冽的氣息漸靠近，下頜被人十分稔地用手抬起。

慕容熾俯下，在耳邊吐氣如蘭：“我的小明憬，你真有趣。”

什麼有趣不有趣的，是人，又不是什麼好玩的東西。

明憬腹誹，抬眼去瞧慕容熾，呼吸一時又有些凝滯。

換了一衫，卻還是鮮艷奪目的大紅，袍角著的暗紋與先前那一襲比起來更致神，襯是黑的。

白發稍微整理了一下，綴著一暗紅的琉璃步搖，走一步，就搖一下。

燈迷蒙下，勾著笑，好像出一種新高度，氣質里了冷冽肅穆之，多出來的是妖冶、魅和濃艷。

明憬定定心神，笑得敷衍：“慕容姑娘也很有趣的。”

“我當然是最有趣的。”慕容熾微笑著，沒有松開明憬，反而得愈發近：“我已經換好服了，所以現在，該你了。”

“明憬，吧。”

什麼？

明憬攏好上的袍，被承著慕容熾的親，語氣平淡：“我覺得我上這服好的，不需要換。”

“是嗎？”慕容熾低嘆一聲，站直，在明憬故作鎮定的眸里笑著：“可是這襲袍原本就是我的，還是從修羅崖底穿出來的，寓意不太好。”

“而且……”慕容熾頓了頓，語氣有些冷：“而且它的來歷不簡單，所以不能留，要燒掉才好。”

來歷不簡單。

明憬低頭，慕容熾不說來歷為什麼不簡單，其實也能猜到一些。

“所以你快點下來，讓本座一起將之燒掉。”慕容熾下了定論，眸往地面上那袍和飾上一，繼續勾起笑：“還是說，你需要本座幫你？”

將手過來，置于明憬的襟上，手上一個用力，那件束得整齊的外袍頓時松了一道口子，現出幾分糟糟的萎靡。

明憬了口氣，小心翼翼挪開慕容熾的手，努力保持著沉穩：“不勞慕容姑娘費力，我自己來就好。”

定定心神，轉過，將那外袍緩緩褪下，然后就被慕容熾掰轉過：“那邊線不好，傷眼睛。”

明憬：“……”

惡狠狠盯著慕容熾，確定是存心想要搞事，心有些無奈，頗咬牙切齒。

活了快三十年，就沒見過慕容熾這樣小肚腸、睚眥必報、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的人。

哦，也不是人。

慕容熾雖然可以從明憬的臉上約知到的緒，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要是知道的話，慕容熾只會笑得更開心，然后拍著明憬的腦袋瓜告訴：

三十年還是太短了，在閉個關不就是百年的修行界，三十年本就是比凡間未斷的孩子還要年的存在，所以好玩得很。

“明憬，你磨磨蹭蹭的，難道是害嗎？”慕容熾不可思議地捂：“不會吧，你可是明憬啊，你也會害！”

“哦，本座知道了，你是不喜歡這里的服，對嗎？”一紅的人笑開了花，揮揮手，空氣扭曲著又換了一個地方：“那這里的服呢？”

明憬：“……”慕容熾是不是今天忘記了吃藥？

有些無力地扶額。

個服而已，本來也沒有什麼關系的。崖底府里，和慕容熾都不知道袒裎相見了幾百還是幾千回，要說害也不至于。

就是慕容熾現在這麼興，明憬很想問問，你自己知道你自己的狀態怎麼樣嗎？

或者說，你真的沒有病嗎？

早知道這樣，剛才移開眸什麼移開，就應該看死！

明憬沉著眸，心底那點不屈不肯讓屈服，企圖垂死掙扎：“這里的服看上去很貴，你帶夠靈石了嗎？”

雖然慕容熾的家是很雄厚，但出府時什麼也沒有帶，所以……

明憬眸希冀，見到慕容熾愣了愣，好像卡頓一樣：“靈石？”

哦豁。

“本座最不缺的就是靈石，要多有多。”慕容熾著，眸曖昧，“不過這里易的籌碼可不是靈石哦。”

明憬好奇：“那是什麼？”

“是鬼石。”慕容熾像教小孩子一樣。

明憬：“那你有鬼石嗎？”

慕容熾：“沒有。”

明憬：！

正舒著氣，聽到慕容熾抑著發出的笑聲，很有看到那塊石碑時的風采：“雖然本座沒有鬼石，但這整座地下鬼市都是本座的。所以，你要什麼服都是有的。”

“行了，等下我們還有事要做。”

“明憬，你快點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