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無視世間一切幻陣力量的,舉世只有一人。

灰影眸變幻，心底滿是震撼訝異，只覺得人界刑獄都是一堆廢,又滴滴答答淌下。

明憬毫沒有自己氣到灰影吐的自覺，心想地下鬼市的風氣應該不太好，隨便誰都不就吐，低眸就去看懷里的慕容熾。

紅的人已經平復好流,從明憬懷里翻坐起來,對明憬粲然一笑，冷冷向灰影：“你真的不說？”

明憬因那抹過于驚艷的笑有些失神,于是也過去,手里握著的昆侖扇開始打轉,在白皙如玉的指尖轉出花，端的一派瀟灑之態。

灰影害怕極了,巍巍開始求饒：“玄主、明首席，真的不是屬下不想告知，而是實在不能說。”

“當年玄黃殿之變，我們鬼蜮閣所知并不多，剛好又遇上天機閣，天道規則模糊。時隔多年，真相與線索都被遮掩，連開言都不能。”

“屬下如今的修為不過初登第七境，此趟外出測算天機已經傷及本,現在沒有多余的力量抵抗天機反噬之力。”

“主上一定要屬下回答，屬下……屬下只能以死謝罪。”

灰影聲音里多出幾分苦，朝著慕容熾彎腰施禮，姿態看上去再恭敬不過。

慕容熾止不住又是一聲冷笑：“那你就以死謝罪吧。”

以死謝罪,尚有轉世的可能；真的天機反噬，只怕立時就會死道消，連一殘魂都留不下。

孰輕孰重，小孩子都懂得怎麼選擇。

慕容熾其實已經知道今日注定要無功而返，垂下眼簾，周氣息有些低沉，被明憬拉住手，才發覺自己此刻就是坐在明憬上，心思忽然就有些飄散。

“這……”灰影支支吾吾，最后沉默地單膝跪地，低下頭顱，半點驕傲都不剩。

慕容熾居高臨下俯視他，迫十足，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殺意，許久過后低低嘆出一口氣：“算了，你起來吧。”

扯扯明憬的袖子，語氣撒：“明憬，我不想再走路，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明憬莞爾：“慕容姑娘不命令我，我有些不習慣。”

慕容熾眸微頓，迎上明憬漆黑的眼珠，至深是一道人的影子，紅、白發、氣。

哪怕明知道是故意逗自己開心，慕容熾的心卻真的有些開朗，手橫過明憬的脖頸，將整個都掛上去：“本座命令你，抱我回去。”

“遵命。”明憬頷首，將昆侖扇隨意綴在腰間，一只手摟著慕容熾的肩，另一只手穿過的小下方，以一種十分穩當的姿勢把慕容熾抱起。

后的灰影怔怔看著，見們是真的要走，心里頓時就是一松。

接著連忙閃攔住，頂著慕容熾涼薄和明憬含笑的眼神里開口：“玄主今日的問題，屬下不能回答，這籌碼屬下便不能收。”

他手里托著一枚紅得滴的圓形玉石，在沉寂黑暗里閃爍出盛放的，像天邊將落的晚霞。

慕容熾笑得戲謔：“本座給出來的東西，從來不喜歡收回。”

灰影布巾下的臉都在抖：“屬下跪請玄主收回。”他沒能回答慕容熾的問題，又不得已承認玄主的份，態度如此卑微恭敬，自然不應該再不勞而獲。

這會違背天地因果之道，與修行路相悖。背道的代價太嚴重，他重傷之軀無法承，所以只能向慕容熾低頭。

慕容熾很任：“本座說不收回就是不收回。”

灰影：“……請玄主換個問題。”

話剛說完他就知道不行，慕容熾只想要那個答案，他這個說辭只會激怒。

于是艱難地呼出一口氣，老淚縱橫地看向明憬：“不知明首席是否有問題需要請教老朽？”

慕容熾輕笑，暗道這老不死的別的本領不行，求生之道倒是修的還不錯，也沒有心思繼續追究，對明憬道：“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他，報酬我替你給。”

明憬沉默，頭頂的發被慕容熾揪起著玩，人語氣上揚：“無論什麼問題，想來這老東西都必須回答，你盡管問。”

問問題。

明憬將慕容熾放下，眸里翻滾起許多緒。

其實有很多很多問題不解，心底藏著太多疑，可是話到邊，只道出一句簡簡單單的：“這十年，萬象道宗可有什麼變故？”

“明憬，其實你想知道這些事，可以問我的，我也知道。”空靈的聲音突然在明憬腦海浮起，帶著幾分雀躍歡呼。

明憬不為所，甚至連驚訝的緒都消去。

聲音得不到回應，漸漸安靜下來。

坐在榻上的慕容熾向明憬的眼神有些詫異，從這個角度，依稀只能看到明憬冷靜的側。

灰影也呆住：“萬象道宗？”

他愣了一下，整理好思緒后道：“有的，萬象道宗的大事有三。”

“第一件……”灰影迎著明憬漆黑的眼睛，大氣不敢一下：

“十年之前，萬象道宗首席弟子明憬，經墨道臺明鑒，染魔氣，與魔族有所勾結。

按照人界界律，廢去修為、烙印黑蓮，關押于人界刑獄，日夜三千劍氣穿心之苦。”

慕容熾垂下眸，明憬姿直：“繼續。”

“第二件，一年之前，人界界主府昭告天地，三千年前為禍人界的荒魔掙封印，意圖侵/犯人間。

恰逢萬象道宗小道尊路過，以第六境巔峰的修為劍斬第七境巔峰的荒魔，一時風頭無兩。小道尊之聲名，更上一重樓。

作為獎勵，人界界主府賜予小道尊無視境界壁壘的破境丹一枚，卻被小道尊隨手擲于渾濁泥中。”

“人界修士得知，先后去往那泥濘渠，競相尋找。”

荒魔。

慕容熾驀然抬眸，定定看著明憬，眸迷離。

明憬掀，緩緩笑開：“有趣。那第三件呢？”

“第三件，世族之首祁氏長祁云雪，日前與修煉出了岔子、淪為廢人的葉氏主葉沖霄解除婚約。”

祁云雪。

明憬腦海頓時浮起一道白如雪的影，眸清冷、眉細長，人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修士曾經將祁云雪和一起戲稱為“白仙子”。

若非折喻不穿白，若非折喻輩分高出一截，白仙子就得有三個。

因為們很相似，白、練劍，對世間萬事萬皆是一模一樣的冷冷清清。

明憬卻知道是不同的，折喻和祁云雪或許是真的冷心冷，卻不是。

“世族的事，和萬象道宗有何關系？”明憬問灰影。

“本來是沒有關系的。”灰影語氣波：“但不知為何，萬象道宗一位長老路過葉氏，竟將葉沖霄收萬象道宗。”

“過不了多久，葉沖霄廢掉的經脈竟然恢復，從萬象道宗外門崛起，以最短的時間晉門，漸漸揚名于天地。”

“甚至……”甚至有謠言造勢，說他會是第二個明首席。

灰影吞吞吐吐，目仰著上方眉眼飛揚的黑子，到底沒有說出后面這句話。

鬼蜮閣既然算測天機，自然不能昧著良心說話。在他看來，別說是一個曇花一現的葉沖霄，舉世本就找不出第二個明憬。

“哦。”明憬的緒終于略有起伏，因為這是不曾涉及到的知識點。

明憬天生劍骨，天賦驚艷天地，直萬象道宗主峰，并不知道最短時間從萬象道宗外門到門是什麼樣的概念，所以有些好奇。

“還、還有一個消息。”灰影打量著明憬面上那個著懶腰的貓圖案，猶豫著道：“近日藏劍閣有所異，聽說是逐日劍……逐日劍即將出世。”

逐日劍。

慕容熾坐直，一下子想起那枚玉簡上記述的某個天材地寶。

明憬也有些激，沉下聲音：“什麼時候？”

“不知道。”灰影低頭。

萬象道宗是人界圣地之首，藏劍閣雖然不及萬象道宗，但歸到底，不是因為實力趕不上。

而是因為藏劍閣都是劍修，癡迷修行不招搖，以及招收弟子的要求嚴苛到變態，講究在不在多，自然總遜萬象道宗一層。

逐日劍是藏劍閣前代閣主的本命靈劍，因戰失，就算重新出世，那也是藏劍閣的事，跟萬象道宗沒什麼關系。

他會告訴明憬，不過是因為逐日劍跟明憬有關系而已。

那些劍，出自同一個鑄劍師之手，勉強算得上同源。

明憬沒有再追問，轉抱起慕容熾，就要離開，再次被灰影攔下。

灰巾下的表十分誠懇：“明……”

他下意識想稱“明首席”，又覺得有些不妥，便道：“明小友，這些都是人界皆知之事，并不晦，這顆玉石，老朽還是不能收下。”

明憬：“別擋道。”

灰影幾乎哽咽：“玄主，屬下這不過、不過是一些鬼蜮伎倆，難登大雅之堂，實在之有愧。”

慕容熾忍不住嗤笑，將那枚玉石拿過來擲著玩，聲音歡快：“明憬，出發！”

“好的。”明憬應聲，抬腳越過灰影，緩緩走出鬼蜮閣。

外間人涌，將慕容熾抱得很穩，也不問慕容熾為什麼不用瞬移之，只一步一步朝攬月殿走去。

走了一會，慕容熾忽然揚手，把明憬的頭發，問道：“你在想些什麼？”

明憬啟，還沒來得及說話，被慕容熾打斷：“不許說想本座。”

明憬不由想笑：“慕容姑娘，我還沒有說話。”

慕容熾：“那你不是想這麼說嗎？”

明憬疑：“我不能想你麼？”

“不能。”慕容熾義正辭嚴：“我現在就在你面前，所以你不需要想我。”

明憬失笑，剛想說些什麼，就見慕容熾手扯開的襟，將那顆紅得滴的玉石過襟扔進去，笑得開心：“我給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收回，就轉贈予你。”

冰涼的玉石滾過，帶起一陣栗。

明憬止不住一驚，抱著慕容熾微晃，整個人單膝跪地，從擺下面取出那枚玉石，頗有些咬牙切齒：“慕容姑娘的轉贈，就是這麼個轉贈法嗎？”

慕容熾、慕容熾竟然……

明憬驚得不輕，耳也紅得滴，見慕容熾蹲坐在膝蓋上，笑得前仰后俯，頓時氣盈上心，直接手將狐貍面拿下，眸深深看著。

慕容熾一點都不害怕，迎著明憬的眼神勾笑得意味深長，扶著腰晃著腦袋，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這里是鬼市中央，影如風、人擁，最是繁華熱鬧。

明憬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對做一些會腰酸的事，所以慕容熾格外得意加囂張。

明憬失笑，將頭湊近過去，拿手抬起慕容熾的下頜，就在慕容熾以為明憬要低頭吻的時候，明憬垂下手，放在腰間，開始撓。

慕容熾：！

“哈哈哈哈哈哈。”慕容熾那張得意洋洋的面瞬間破碎，眉眼都是憋不住的笑意。

一灘水，艱難挪著想要躲避明憬的手，奈何整個人就坐在明憬懷里，屬于是自投羅網。

“哈哈哈，明、明憬，哈哈哈，你停、停下來。”慕容熾斷斷續續出聲。

為免摔倒，只能用手攬著明憬的脖子，結果將整個腰部都在明憬手下，抖得更加厲害。

明憬含笑：“那你求我啊。”

慕容熾很有骨氣：“本座才不求。”

“……哦。”明憬慢吞吞應著，一只手穩住慕容熾的，另一只手在腰部旋起，繼續撓。

“哈哈哈哈哈哈。”慕容熾笑到差點斷氣，卻閉著就是不求饒，好不容易尋到個間隙，將明憬推開，有氣無力又惡狠狠：“明憬，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說這句話時呼吸十分急促，致的臉上都是紅暈，蔓延到脖子、鎖骨上，比剛雙修完的狀態還要虛。

偏偏面上神大義凜然。

明憬氣笑：“不是慕容姑娘先開始的嗎？”

慕容熾轉眼珠：“本座只是想同你開個玩笑。”

“不是很好笑。”明憬冷哼，見慕容熾在懷里瑟一團，重新站起。

當然知道慕容熾在想些什麼，也知道慕容熾用意何在，但要說慕容熾不帶半分捉弄的意思，也絕無可能。

小氣鬼。

明憬和慕容熾同時腹誹一句，沉默地走出一段距離，才道：“我在想……玄黃殿。”

所以說是在想慕容熾，也沒有錯。

慕容熾臉上笑意凝滯：“你……知道玄黃殿？”

眨眨眼，想起之前在鬼蜮閣，明憬那一句冷冽的“玄黃殿的規矩”，面上表多出些變化。

明憬輕輕點頭：“妖界至尊，萬妖之主，天地玄黃，我自然知道。”

年讀典籍，寥寥數語，講玄黃殿是妖界執法之所在，地位無雙，以實力強大者居之。

天地除人和妖外，還有魔和邪修、惡靈，人界界主府與玄黃殿帶領人妖兩界維持天地秩序平衡。

明憬曾經以第五境修為行走天地五載，劍下自然也斬殺過無數邪修惡靈，知道邪修惡靈的不擇手段、殘忍冷酷。

其實尋常修士很難將邪修惡靈消滅干凈，只能將誤歧途的邪修關進人界刑獄，至于惡靈，便歸玄黃殿管。

人界修士擊敗后經由界主府界衛，移玄黃殿之手，由玄黃殿將其封于妖獄，妖火焚燒抵消罪孽后，開鬼門關，送其往生。

如此才算是真正消滅干凈、了結因果。

玄黃殿之下有十三分殿，分掌權勢。

玄主，就是玄黃殿至高無上的主上，統領一十三殿，立于頂端。

明憬只知道這些，因為劍下無不可殺之惡靈，所以不需要與玄黃殿接，自然也不曾了解過玄黃殿的玄主。

灰影稱慕容熾為玄主，孔知億曾經說“叱咤風云的堂堂小玄主”，所以，慕容熾就是玄黃殿的玄主。

護世的古妖，被污蔑為禍世。

明憬想到這里，話語慨：“慕容姑娘，我們果然很有緣分。”

慕容熾沉默，將頭近明憬心口，聽著強勁有力的心跳聲音，手將貓面摘下，仰面輕吻著明憬的角。

明憬頓了一瞬，抬步繼續向前走。

其實很想問問慕容熾，玄黃殿變故是什麼樣的變故，慕容熾想要的答案是什麼，以及，從玄主到禍世大妖，發生過什麼事。

可是角的溫暖，明憬低頭下去，對上一雙含著淚的眸，再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