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穿過牌坊到了一條長街。他抬起頭，一明月高懸，卻不是懸于空中。在月的照耀下，他能看見頭頂是一片汪洋，甚至有數尾巨大的彩鯉魚游弋其中。在月和海水之下，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映照了藍。細微的海聲包圍著這個世界。

幽靜且神的一個世界。

長街上鋪著青石地磚，可能年歲較長且鬼市人員往來不勤快，青磚的隙間已經生出了幾棵青草。兩旁是一排排古古香的建筑，白墻灰瓦，飛起的檐角和雕花的窗欞戶牖，讓陸仁覺自己仿佛穿越了。

這些店鋪都沒有電燈，只在店鋪點了一蠟燭。連在一起的商戶構了一排排井字形的街道，每一件店鋪的檐角都掛著一盞紙燈籠。不過有些燈籠是白，有些是黃，還有些是紅。

焦僥向陸仁介紹道：“白的燈籠只做亡者的生意，我們即便是去顧了也討不到好，因為我們沒有可以支付的報酬，弄不好會被要求用壽數支付，得不償失。”

他又指著黃的燈籠：“黃的燈籠各界都可以買，但是里面的東西不能問來路，一般來路都不正。錢貨兩訖，出了商戶大門概不負責。這種最好也不要買，前兩年有一個小妖怪，左腳一出門，后腳就一只馬腹吃了，據說是他買來的東西是一刻鐘前店家剛從那馬腹上來的。馬腹上門尋仇，他又打不過，平白賠上一條命。”

焦僥又補了一句：“據說自從那件事以后，很多惡妖便會故意把東西放進這些店，好效法那馬腹滿足口腹之。”他特意湊到陸仁耳邊，小聲同他講：“鬼市嚴鬧事殺戮，卻不管尋仇。”

陸仁會意點了點頭，心想還好有焦僥這個向導，不然說不定買到什麼不該買的，直接就被誰給吃了。

陸仁遂決定，還是要把此地的規矩記得爛于心。

焦僥見他什麼都不懂卻又好學，不由得生出一當人老師的自豪來，便說得更了些：“至于那些紅燈籠的，進去也無妨，都是些各界的流通貨，大不了被宰點錢。”

陸仁聞言點了點頭，控制不住好奇地朝著附近一間掛著紅燈籠的商鋪看。

坐在門邊的是個麗子，眉目頎長，還在眉心畫了一枚繁復的花鈿。穿的是唐時的襦，頭上珠翠熠熠生輝。

商鋪里擺的都是些古時的子用品，木梳子，雕花奩，珍珠蝶貝…看上去都有些年頭了，但保存很好，在燭下折出有質的澤，應當是很貴重的古董。而那柜臺后子見陸仁看向，紅了臉，趕拿起桌面上的繡花團扇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

猶抱琵琶半遮面。

焦僥順著陸仁目的方向看去，也看見了柜臺后那個麗的子。這可急壞了焦僥。

“這是羅剎。看上公子了，可千萬不能進這家店。”

陸仁只是隨便看看，并不懂焦僥為什麼這麼張，他疑道：“為什麼？若是對我有好，豈不是說不定還能給我送上一些折扣？”

焦僥怕他真的進去，連忙解釋：“羅剎族子若天仙，男子狀似惡鬼。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好，就是吃人。”

陸仁聽完他的話，再轉頭向羅剎的方向去，卻見掩面的折扇已經拿了下來，正張笑著。雖是燭火昏黃，卻也能清晰的看見里長了一排鯊魚的牙齒，散發著凜凜寒，正看著陸仁的臉肆意磨牙。

見被陸仁發現了，也覺得不好意思，拿起手邊的絹帕，了角的口水。然后沖著陸仁出了個害但絕算不上友善的笑。

……

焦僥連忙安到了巨大視覺沖擊的陸仁：“往好想，迫于鬼市的規矩，只要你不進店，就不能把你怎麼樣。”

陸仁聽了卻沒覺得有多大的寬，但他轉念一想，羅剎雖然只是中意他的，但這其實也可以算是羅剎一族表達喜的一種方式。于是陸仁扯起角，向羅剎回以了一個可算得上是勉強的微笑。羅剎得到回應霎時更激了，簡直要從柜臺后站起來。

陸仁見狀，趕灰溜溜地帶著焦僥三步并作兩步趕往前跑。

焦僥指揮著陸仁在鬼市中左轉右轉。到了一家懸著紅燈籠的店面前。這就是焦僥此行的目的地。他來找一種花，帝休開出來的花。

店老板是個拿著扇穿著白練功服的老人。花白的頭發，拉碴的胡須，走樣的材。陸仁見了倍親切，簡直跟他們家樓下晨練的大爺一模一樣。

焦僥一進門就嚷嚷開了：“彭公子！我來買帝休的花了！”

陸仁這才知道，他說所有人類男都公子，其實并沒有作偽。

彭大爺笑瞇瞇的同他打招呼：“焦僥，今年又來了？還沒有被人買走呢？”

陸仁想，彭大爺說的應當是焦僥在玩店假扮娃娃的事。

焦僥不好意思的了腦袋：“還沒有，嘿嘿。”

彭大爺這才看見一旁的陸仁。

“這位是？”

“今年小黑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這是送我來的陸公子。”

彭大爺笑瞇瞇說好，然后轉頭去柜臺取了什麼給了焦僥。是一朵風干的花，帝休的花。

彭大爺向焦僥說道：“希今年能送出去。”

焦僥道謝，并從牛仔口袋里不知道掏了什麼出來遞給彭大爺，當作貨款。

陸仁敏銳地捕捉到一個詞：“今年？”

彭大爺見陸仁不知，便有些嗔怪地解釋道：“他呀，年年都說他表妹要來。來我這里買花，但是年年都沒等到。”

陸仁覺得有些不好。但焦僥卻練地打著圓場：“表妹太忙，耽擱了，今年指定來！”

“你每次都這麼說，一轉眼都快兩百年了。”

焦僥只是笑著說這次一定。

等到兩人各懷心事地從彭大爺的店鋪出來，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

陸仁正想勸焦僥去外來人口調查局報失蹤，恰在此時，他余看見一個悉的人影，從他的旁邊經過，進了街角的一間商鋪。

陸仁在記憶中搜尋了半天，才想起來剛剛肩而過的人影是戰斗組的陸青舟。而他進的店鋪，掛著一盞黑紗制的燈籠，燈籠里冒著幽幽的藍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