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半，青森螢更新了一條博客。

那是一張三個人的合影，臉頰通紅，像是喝醉了，另外兩個年坐在側，姿勢曖昧。

黑頭發的那個正看著鏡頭，眼里的占有和冷意不加掩飾，好像看這張照片的人全是要覬覦他寶的渣滓。

而另一個正摟著的腰，低頭和咬耳朵，臉上是張揚肆意的笑，靠得極近 ，就差直接親上去了。

家硝子沒有去看上面的文字，條件反般關掉件，然后扣住手機。

接著，深呼吸了幾下，撥通了夏油杰的電話。

“硝子？”

接電話的是青森螢，喝了一點酒，腦袋有點暈暈乎乎的，正準備和他們玩據說非常有意思的游戲。

“今天是悟的生日哦！”顯然玩得開心極了，尾音都漾著喜悅的弧度，仿佛空氣中漂浮著歡樂的泡泡。

家硝子沉默了兩秒，沒舍得去親手破，于是說道：“讓夏油接電話。”

“怎麼這個時候還醒著？失眠了嗎。”

說話的是夏油杰，明明是嫌這個時候打電話打擾到了他們，卻用一副關心的語氣，這是年一貫的習慣。

看來他沒有到酒的影響。家硝子攥手機，用極快的語速說道：“三年級組執行任務的時候遭遇意外，已有三人確認死亡，剩下兩個下落不明，夜蛾老師的意見是，我在學校準備治療，你和五條現在趕去任務地點把人帶回來……”

頓了一下，接著說：“尸也行。”

那邊沉默了幾秒鐘。

“知道了，詳細的報發我手機上。”

掛斷電話，接著就收到了裝著詳細報的短信，夏油杰低頭看了一眼，然后扣住手機，看著還在打打鬧鬧的五條悟和青森螢，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

前幾天還在一起打雪仗的前輩們，明明說好了過段時間一起在學校后面的山上捕獵烤，一起在雪地里堆雪人吃火鍋，但好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就已經有人變了冰涼的尸。

這就是咒師的生命，一輕飄飄的羽。

“突然有了任務。”這一個瞬間，夏油杰什麼都沒有想，只是下意識這樣說道：“夜蛾讓我一個人過去，沒辦法陪悟過生日了。”

“哈？”大爺也喝了點酒，他一向是酒苦手，六眼帶來的信息讓他的大腦時刻出于過載狀態，喝醉以后倒是可以獲得短暫的休憩時，所以他沒有利用咒力調節自己的，而是放任醉意在游走。

“怎麼在這種時候……”在通常況下，夏油杰此時的狀態瞞不過五條悟的六眼，但現在他喝醉了，有意地控制了六眼的使用，所以他只是抱怨了幾句爛橘子，然后看著夏油杰走向臺，坐上咒靈，向著濃郁的夜前行。

對于一年級的學生而言，任務并不會這樣繁重，但五條悟和夏油杰是最強，所以承擔的責任也相對要多一些，半夜突然被喊醒去做任務也是經常發生的事，五條悟看了一眼就收回目，趴在沙發上看。

坐在地毯上，懷里是兩只比年布偶還要大一些的貓，大白咪共著他的狀態，現在懶洋洋地趴在懷里著的手指，夏油杰的那只沉默地蜷在的旁，像是想從那里汲取一些溫度。

不擅長照顧人，但對兩只貓咪卻很上心，把自己外套蓋在黑貓上，了它的腦袋，問它：“現在還冷嗎？”

小家伙睜開眼睛看，蹭了蹭的手掌，沒有喚，安靜地鉆進了外套里。

也安靜了一會，困呼呼地點著腦袋，然后蜷在地毯上睡著了。

“笨死了。”困了就睡在地上，這家伙難道是什麼小貓嗎？

年懶洋洋走過來，蹲在面前，只是手，就習慣地鉆進了他懷里。

本來和杰計劃好今晚表白的吶，一切都準備好了，但是卻被突然的任務打斷，五條悟臉上閃過郁悶的神，低頭蹭了蹭。

那只蠢貓可以做很多他不方便做的事，給他帶來的快樂，但是也同時影響著他，讓他不知不覺養了很多貓咪的習慣，年盯著的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登時紅起來，抱著往床上走去。

雖然是和杰約好了一起告白，但也沒說必須要同時吧？

是杰自己走掉的……

想到這里，五條悟用力把搖醒。

青森螢皺皺眉，過了一會才茫然地睜開眼睛，抬頭看他：“悟？”

“那個。”大爺哪里有告白的經驗，心里勇氣滿滿，甚至連告白以后怎麼把吃掉都想好了，但是卻像是被膠水黏住了一樣，一句簡單的‘我喜歡你’就是說不出口。

過了很久，他終于做好心理建設，從嚨里出來一句：“給你一個和老子往的機會。”

他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回應，低頭看，已經重新睡著了。

“……”年用力把塞進被子里，頗有點氣急敗壞的意味。

這一邊，年輕的最強還在為告白失敗而氣惱，另一個最強已經踩在了前輩們的上。

一只變異的特級咒靈，因為高層的報失誤，將其誤認為是普通的一級咒靈，派出兩個三年級的學生前去祓除，剛好前輩們都在聚餐，于是就五個人一起過來了。

三年級的四個學生，連同輔助監督，一同死在了這里，除了和那只咒靈的殘穢，什麼也沒剩下。

唯一的幸存者靠著墻壁，已經有一半于殘缺狀態，卻像是在等待什麼一樣，努力地呼吸著，膛的一同起伏，不甘就此消逝。

“我的姓氏是禪院。”聽見夏油杰的腳步聲，禪院前輩看向他，開著不合時宜的玩笑：“這個姓氏，風評不太好吧？”

“對不起……”夏油杰走到他面前蹲下，看著前輩的傷勢，心中是因絕無力而產生的強烈的憤怒和愧疚：“我來晚了。”

家硝子還只是一年級的學生，并沒有強大的咒力，兩個人都明白，他已經沒有救治的希。

“沒關系。”

禪院緩了緩，接著說：“我一年級的時候，也有前輩因為意外死去。那時候我沒有你這樣強大，但也和你一樣，向前輩道歉，總幻想著或許自己在場的話，就能發揮出一些作用，稍微挽回一點局面。”

“因為我喜歡，不想看著流淚的樣子，所以總覺得自己應該是個英雄。”

已經是三年級的前輩笑了笑，黑發夾雜著流過面頰，像是晦暗的河流。

“那天，對我說，為咒師的我們，生命中充滿了這樣無意義的死亡，現在是我，以后是你。”

現在是我，以后是你。

“后來，我親手埋葬了，在京都的嵐山。”

夏油杰聽著，視線漸漸模糊，不知道是誰的泣聲響起，這個照顧者同期生的年，這個被同期生依賴著的年，此刻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禪院笑了笑，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和他一樣殘缺的護符。

“說，那里春天的櫻花和秋天的楓葉很，但是我生在禪院，沒有多自由，從未親眼看過。”

護符被遞過來，“我現在的樣子很丑，怕嚇到，就麻煩你，把這個護符葬在嵐山。”

最后，他看向天空，說著和自己毫無關聯的話題：“那個輔助監督，是澤子前輩的男朋友，很抱歉，讓他和我們一起死在了這里，勞煩你代我們道歉。”

“這種時候，是該說一點卑鄙的話吧？”

他停頓了一下，笑起來：“就拜托你了。”

微弱的呼吸聲停歇，昏暗的路燈還在照明，這里寂靜一片，年沉默著靠著墻坐下，坐在前輩邊，什麼也沒想，過了很久，直到他的輔助監督過來，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他才回過神。

“只是一個意外。”輔助監督安道。

“哈。”

夏油杰笑了一下，問他：“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可笑的意外？”

他的臉上是罕見的毫不掩飾的惡意，他心中充滿了憤怒的火焰，刻骨的仇恨，囂著要從嚨中跑出來。

他的輔助監督還是第一次見到年這副樣子，在他鷙的目下，輔助監督慘敗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知道的，我們只有一點點咒力，看不清等級是正常的事。”好半天以后，輔助監督試圖開解他：“這種事并不見，你要試著習慣。”

在咒界，咒師是麟角的存在，更多的是有著咒力，可以看見咒靈，卻沒法參加戰斗的人。

這樣的人一部分會為[窗]，負責監測咒靈的靜，并且給出報，因為咒力低微，所以對等級判斷失誤是常有的事。

還有一部分人會為輔助監督，負責安排咒師任務里的細節，做行程上的準備以及善后，一般來說，是不參加戰斗的，但是如果況失控，輔助監督和任務者一同死去的況也時有發生。

夏油杰沉默了一會，突然有些無話可說。

為什麼他們這麼不重視生命？

年站在夜中，好像一夕之間就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想著怎麼逃課、怎麼快點結束任務回去、怎麼敷衍高層的拉攏、怎麼過自由自在生活的學生。

他開始思考他的人生，開始思考他的同期，開始懷疑支配自己的所謂‘高層’，那里面究竟裝著一群什麼樣子的人。

明明知道窗的報不準確，高層為什麼不確認一下再派人過來？

他們知不知道隨便的一句話，一個決定，會帶走多人的生命？

難道咒師的宿命就注定是這樣嗎？忙碌奔波，疲憊地活著，遇見意外，就突兀地死去，死在最燦爛的青春？

習慣……

夏油杰閉了閉眼睛，只覺得好疲憊。

沒辦法習慣啊，這種事。

“你和五條同學這麼強，就算發生意外也可以安全渡過的。”輔助監督還在一旁安他，順便人過來善后。

夏油杰看著前輩的尸被隨意對待，裹上白的布條，然后塞進車子里面，就像是一件貨。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護符：“是嗎。”

他和悟是最強，那螢呢？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跳得好快，或許是前輩的死亡刺激到了他，夏油杰第一次覺得黑夜如此駭人，他覺得心慌不已。

他想見，再見不到就要瘋了。

螢很弱小，要裝進口袋里，嵌進眼球里，藏進心臟里，每時每刻，在邊。

“你去哪里？”輔助監督語氣驚訝而又焦急：“這里的事還沒結束，待會你還得向高層派來的人做況總結和報告。”

“去他媽的高層。”夏油杰頭也不回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