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浴佛節，這日是佛祖釋迦牟尼的誕辰，傳說佛祖降生時有天龍吐出香水為其沐浴，所以這一天浴佛節，也佛誕節，是佛教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

到了這一日，汴梁很多民眾都會沐浴更，去寺院禮佛上香。而且由于浴佛節在世俗的演化，很多民眾不止為了祈福、求子，其實就是逛街去的。

而寺廟呢，除了用香湯給佛像沐浴之外，還會煎香藥糖水送給香客，以結善緣。這糖水有個名字，浴佛水。

這樣的盛事，到了南宋之后就不大能見到了。

這一天，鄭蘋早早就把云雁回和雙宜醒了，已經換上了一男裝，以便行走。將小寶抱到隔壁胡三娘那兒，便牽著兩個小孩往繡巷去。

因為浴佛節的緣故，今天街上的人很多，繡巷人倒是，都去大相國寺了，們也要去那里擺攤賣繡件的。

鄭蘋貨領了錢，和繡鋪的人閑話幾句，便往相國寺去了。

這個時代的大相國寺，占地足有五百多畝，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因為此盛日，更是批彩，黃綠的琉璃瓦閃爍著芒，樓閣相對，古樹參天，蔚為壯觀。

時人還可能看慣了，但作為現代人，看到如此原原味的華麗古建筑群，云雁回更多了幾分不一樣的震撼。

這時候已經是人山人海，鄭蘋也不急，帶著兩個小孩進去買了些小吃在手里拿著，慢慢走。

而到此時，寺中的浴佛儀式都進行到一半了。

鄭蘋本來也不打算帶著小孩往里面鉆，便帶著他們遠遠眺。

云雁回著脖子，看到很多和尚圍著一座佛像頂禮拜，那佛像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被放置在一座大大的金盆中。

因為人人都屏息觀看，隔著這麼遠，竟然還能聽到一個唱贊的和尚洪亮的聲音。

“……目顧四方周七步，指天指地尊雄，九龍吐水沐慈容，萬法得正宗……”

然后眾僧一起梵腔合唱：“我令灌溉諸如來，凈智莊嚴功德聚。污濁眾生令離垢，同證如來凈法。”

僧人們用香水為佛沐浴，還往里撒花瓣，鞠躬，而后又是長篇的佛贊。

信眾們都聽得聚會神，云雁回和雙宜卻漸漸覺得無聊了，拉著鄭蘋要求去別看看。

鄭蘋好像對此興趣，神有些恍惚，回過神來才拉著他們往其他地方走去。

……

大相國寺熙熙攘攘，賣連天。

云雁回邊走邊看，把自己當做一個參觀的游客。大相國寺真的是太大了，難怪能舉行這麼大的廟會，而且還分門別類了。

比如大三門上賣的是各種，飛禽走，小到貓狗，大到竟有虎豹。有的被馴養過的，還被攤主牽著表演，引來陣陣喝彩。

資勝門前賣的則是筆墨書畫玩好等，在這一帶逛的一般是讀書人。

其他什麼珠寶飾品服吃食，更是品種繁多。

還有一，盡是唱戲、雜技、說書一類的，云雁回還看到了傀儡戲，木刻的小人被.縱著演出，做出踢球、跳舞等作。

云雁回和雙宜狠狠開了眼，目不暇接。

好多東西，云雁回都不認識，幸好他現在是小孩，就算開口問也不會被懷疑。

鄭蘋今日是特意準備了一部分錢，許諾每人可以挑三樣東西。雙宜懂事，云雁回又是人心智，所以都挑選了便宜自己又喜歡的東西。

雙宜買得都是玩，云雁回則挑了吃的，而且是耐儲存的。

逛了一陣，鄭蘋又把他們帶到大殿前去，“浴佛結束，應該有僧人開始發浴佛水了，娘帶你們去領一些吧。”

僧人發的浴佛水雖然是糖水，但里面兌了先前僧人們浴佛用的香湯，所以還真是名副其實，據說喝了能夠消災解難。

鄭蘋帶他們從另一條路繞到了寺門口，果然有一排排的僧人在分發浴佛水。

云雁回四

下看著，其實不是很興趣，排上老長的隊領些不是很衛生的糖水喝，何必呢……

不過鄭蘋還是很有興致的，帶著他們就要往隊伍后面走。

可是才走出去幾步，一個老和尚住了他們：“施主且慢。”

人太多，鄭蘋一開始都沒意識到是在，還是雙宜說：“娘，那個師傅你。”

鄭蘋這才回頭，和老和尚對上眼，遲疑地走過去，“法師有何代？”

已經打量他們很久了的老和尚指了指牽著的云雁回，“施主，今日乃是佛誕日，我等分發浴佛水是為結緣，然而貧僧看來，令郎卻是早與佛有緣。”

儼然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神架勢。

鄭蘋一驚，“這，這……”

云雁回和老和尚對視一眼，不到一秒就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笑呵呵地喊：“姨姨要喝糖水。”

老和尚愣了一下，有點郁悶地說：“施主，雖然這并非令郎，然而卻是真的很有佛。”

鄭蘋：“……”

這一下子鄭蘋也明白了，恐怕剛才和尚是誆的。于是無奈地道：“法師，這的確是我兒子，他的不是姨姨，而是說我兒宜宜要喝糖水。”

這就很尷尬了……

老和尚臉上閃過一懊惱，他就說這對看上去是母子！

老和尚和鄭蘋都以為這是一個同音字引起的誤會，為了緩解尷尬，他給鄭蘋打了糖水，看他們喝著，才又道：“貧僧法號了然。”

鄭蘋驚呼道：“老師傅就是了然禪師？”

了然點了點頭。

這旁邊都是大相國寺的和尚，了然報名號都沒人說不對，所以肯定沒錯。

鄭蘋的態度一下子就變了，之前還有點想趕走，知道對方是了然禪師后，頓時就熱了起來，仿佛剛才和尚誆人是幻覺一樣……

云雁回心里奇怪，怎麼，原來還是個有名的和尚嗎？

說來也奇怪，大相國寺的和尚，應該不會像江湖神那樣騙人才對吧，要想賺錢，這麼好的地段，加上背景，干點什麼不賺錢啊？這寺里做生意的和尚多了去了，尤其這位還有點名氣，所以他干嘛要騙人家婦兒？

直到后來，云雁回才知道，了然是真的覺得云雁回和佛門有緣分，老和尚研究過相面，觀其行止，度其氣質，思及眼緣，都十分合心意，于是“一見鐘”，了心。

此時此刻，從鄭蘋和了然的談話中，云雁回才知道這個老和尚很有名是因為其醫高明。大相國寺經常扶災濟貧，了然更是常常為百姓義務治病，于是聲名遠揚。

因為這一點，云雁回對他的也就好了一些，雖然還是不明白他干嘛誆人，說好的出家不打誑語呢……好吧，算了，這可是一個和尚還開院的年代。

再有了，誰沒個頭疼腦熱的時候呢，尤其在古代醫療條件這麼差的況下，和醫生好是很重要的。

眼看鄭蘋和了然越聊越投機，了然已經干脆放下發浴佛水的活兒，要求給他們一家三口把脈了。

如果不是了然眼神毫無邪念，云雁回都要以為這老頭看上他娘了！

——等到了然一邊把脈一邊暗示云雁回真的很適合當和尚的時候，云雁回就明白了，老和尚是看上人了，不過不是看上他娘，是他。

好在鄭蘋也態度和卻堅定地拒絕了讓云雁回出家，信佛和尊敬了然是一回事，讓兒子出家又是一回事了。

不過因為是了然，也說以后可以讓云雁回常常來接熏陶，不出家，信佛是可以的。

了然雖然憾，但沒忽悠也不強求，甚至送了他們幾包中藥，說可以防時疫，換來鄭蘋各種謝。

這又賣安利又送藥的，云雁回再吃驚也不得不相信了，了然真的是想讓他加和尚的隊伍。

這真是令云雁回哭笑不得，他都看不出來自己哪里像是適合做和尚的了，難不他之前不小心擺出過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