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潘金蓮怎麼破。》7|罵戰

王婆趕捶背順氣,拉過一只手,笑道:“反正娘子在家也是閑著,不然明日就過來老必有重謝”

潘小園燙了一般回手,口道:“不去,咳咳,不去”

看著王婆驚愕不解的神,才想起來解釋:“那個,奴家這兩日,子不太舒服對,頭疼,還沒好”

就算自己全健康,當年潘六姐兒多年練出來的針黹工,恐怕早就隨了化為一縷清風。眼下自己這個冒牌貨,一雙纖纖素手只有敲鍵盤的時候是靈活的。別說裁服,裁紙都裁不齊整啊。

慌慌張張的解釋了又解釋,王婆卻依然微微的懷疑。剛剛還酣暢淋漓地喝了一大碗茶,剛剛還積極主的要掙錢,這會子又頭疼

潘小園卻依然。不管用什麼借口,都要把裁服的事推掉

這劇簡直太悉不過了。一下子理解王婆方才為什麼像看獵一樣看自己,又為什麼將那慷慨大財主的布料贊不絕口地夸了半天。這一切要不是圈套,就不姓潘

幾乎能看到將來的景了:從此以后,潘金蓮天天來王婆家裁裳,王婆歡天喜地,買酒買菜、買稀奇果子相待。到了第三天上,施主西門大人無意路過,登門拜訪,王婆大稱緣分,你倆一個出錢,一個出力,不如老做東,請你們一杯薄酒如何哎呀,家里沒酒了,老出去買,娘子先陪大坐片刻,啊

飛快地過了一遍劇,最后再試探著問一句:“干娘,那位布施你布料的財主大人貴姓”

王婆一怔,武大娘子居然上來就問了這樣一個大膽的問題,居然沒有準備

眉開眼笑,趕答:“要麼說這世上緣法湊巧呢,那位大人啊,便是娘子上次失手打到的,大街坊姓西門的便是怎麼,娘子沒聽說過”

潘小園一顆心倏的一跳。果然是他

可是可是,西門大人用計勾搭金蓮的劇,不是明明要發生在過年以后為什麼會提前難道,難道叉竿事件已經發生過了難道在武松搬出去之前,潘金蓮已經和西門大人天雷地火,見過面了難道潘金蓮段數如此之高,不僅婚外漢,而且,還同時兩個

天哪,自己穿越之前,這妹子都干了些什麼啊

卻又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氣。看來西門慶的支線劇還沒開始,扭轉命運,還來得及。

不約,大人我們不約

心意已決,任憑王婆如何嘮叨,只是禮貌搖頭。站起來,說:“叨擾干娘,奴一介流,不好在外面多耽,這就告辭了。”

王婆難以置信。好歹也是有這麼多年經驗的專業馬泊六,這武大娘子潑辣風流,風評又不好,料想不難上手,怎的一分都沒有,計劃就似乎要夭折了能為了勾引個小叔子,不顧,命都差點搭進去,現在倒裝什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良家了那天不小心叉竿打到西門大人,四目相對,那副纏綿悱惻的小眼神兒,難道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肯定是聽到西門大人的名字,了,更說明心里有鬼。

干脆攤開了說。王婆換了一副過來人的笑容,語重心長地說:“娘子,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以娘子這般人,屈就那個糊里糊涂的矮子,老也覺得不值。要不然,那天娘子摔倒在樓下,我可也沒多聲張吧怎地現在卻跟老這麼生分了唉,早知道老費力不討好,不如我先去向武大說個明白,也省得他為了你,屈花了那麼多錢,哎哎”

一番車轱轆話說下來,潘小園慢慢明白王婆的意思了。自己這是有把柄攥在手上呢

王婆這番話,潛臺詞明明白白:那天娘子你大白天調戲小叔,反被推下樓的糗事,我早就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也知道你是個不安分的主兒。而老把這件事瞞了下來,沒把真相告訴武大,娘子你可欠了我好大的人

而現在,娘子居然連“裁服”這麼簡單的要求都推,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小心我去向武大告狀,揭發你的黑歷史

潘小園也不是傻子,知道若是現在跟王婆鬧翻臉,自己免不得要陷一大堆麻煩之中。不知道西門慶給了賄賂,但看今天的勢,不來點進展,這老太太是不會罷休的。

王婆那張滿是褶子的臉便顯得不那麼順眼了。潘小園面對“前任”留下來的“債務”,自然不愿意背這個鍋。什麼大人,我可從來沒見過呢。

面前的茶早就涼了,敷衍地笑了一笑,自己給自己添滿了熱水。

腦子轉一轉,也放了語氣:“干娘說哪里話,奴家怎敢和干娘生分便是剛剛昏迷了好幾日,藥錢也不知了多,也沒能持家伺候,家里顛倒一團,多閑氣堵著,這幾日子又不爽,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

王婆立刻就坡下驢:“可不是最近天氣寒冷,最容易神思倦怠。這個好辦,老可以給你熬煮藥茶,包你喝了神清氣爽”

潘小園還是搖頭,做出可憐的語氣:“只是最近有件煩心事,不解決,奴家萬萬沒心思出門。干娘是古道熱腸的好人,要是能幫奴家這個忙,裁服的事,還用問嗎”

王婆轉嗔為喜,連忙點頭。原來武大娘子在跟自己談條件呢。袖子里西門大人贈的那錠大銀,只要能挨上,什麼都好說

三天后。潘小園目送武大挑著炊餅出門去賣,自己稍微打掃了一下大門前的空地。

甫一開門,四面八方都是債主,這滋味不太好。于是草草干完活,就掛上了簾子。這些簡單的家務,已經做得十分練了。比起武大每天早出晚歸的掙錢,覺得自己的生活還真是輕松的。

人都是惰的。發現自己居然在一點一點適應著古代社會的生活。要不是天天對著的這個男人太挫,真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賴。

剛下了簾子,正思忖著回去洗個臉,卻發現手里的簾子不太聽話,怎麼也放不到底。一抬頭,忍不住驚一聲。只見一柄扇子橫在了門簾和桿子中間,順著那拿扇子的手看過去,赫然便是當日組團來擾的小流氓頭子。只見他一雙瞇眼,一個鼻頭,口中嘖嘖的說:“武家娘子,這麼早就下簾子啦”

后,三三兩兩地站著五六個閑漢,全都是一副看熱鬧的神,有的便:“臉紅了哈哈鮮羊也有害臊的時候臉紅啦”

為首的鼻頭笑道:“娘子裝什麼清高,你看我們這些兄弟,哪一個不比你家武大風流倜儻、健碩高大你家老公要是不能滿足你,可要記著來找我們啊”

后面的人駕輕就的起哄:“好一塊羊,別教落在狗口里嗐,那狗咬得死汪汪”

一群人哈哈大笑。上次那個銀鋪里的婦人又探出頭來,手里拿著一塊抹布,幸災樂禍地朝潘小園瞅了一眼。

潘小園竭力控制住一掌扇過去的沖,拾起門邊打草鞋的棒槌,用力在墻上一敲。咚的一聲響。

隔壁茶坊的門簾應聲掀起。賣茶的王婆左手一片抹布,右手一個銅壺,蹬蹬蹬的大步出來,抹布往地上一扔,起腰,兩道眉一豎,力貫頂心,氣沉丹田,一聲石破天驚的大喝:“哪個長舌頭頑皮潑骨老油在老娘的鋪子前面嚼蛆嚼的香個沒完呢”

這一吼端的是余音繞梁,滿座皆驚,街市上的嘈雜立時停了。當時街上行人就有好幾個住腳的,一幫潑皮也怔了一刻。王婆左右看看,見聲勢足夠,徑直走到街心,揪住一個最猥瑣、得最歡的,角一歪,吼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東街三代破落小張三,窮斷脊梁骨的沒頭鬼,老娘養和尚阿爹宿尼庵,自己麗春院里刷鍋的小娘都正眼看不上,誰給你的膽子在良家門口撒野火兒也不看看他家后是什麼人x娘的傻吊醉死的潑賊,武大娘子的名字也是你得的”

當時正值隆冬臘月天氣,只見王婆口吐白氣不斷,云霧中夾雜著唾沫星子,已經噴了那張三一頭一臉。那張三紫脹了面皮,剛要還,王婆哪能容他半個破綻,行云流水滔滔不絕:“不識時務的腌臜潑短命,魎魎混沌,有娘生沒爺教的無字兒空瓶,潑賤奴胎賴骨瘡皮大爛x也不睜開你那屎糊眼兒看看,他家的兄弟,景岡打虎的武都頭,那是殺人不眨眼的好漢,人家一個小指頭就能徒手閹了你,敢在他哥哥門口聒噪,你活得不耐煩,老娘門口還不樂意濺上你那x臭臟”眼看罵蔫了一個,轉頭罵第二個:“李四窮廝也來湊熱鬧,打脊不死凍不殺的乞丐,冷鋪里呆不慣,大街上討打銀樣镴槍頭,人皮囤破罐子,這年頭王八也會開口,你家老婆在屋里養漢哩你恁騙口張舌的好淡扯,到明日死了時,不使了繩子扛子”

眼看王婆火力全開,潘小園悄悄退到簾子后面,心里面的崇拜之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這嗓門,這臉皮,這詞匯量,自己恐怕一輩子都修煉不出來。

果然是業有專攻,古人誠不我欺王婆這個老太太,簡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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