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27.26.026.¥

「哦,這馬車很樸素,又沒有皇家的標記,更無侍衛,我還以為是崔家的馬車。家妹了棋院,年紀小,我不太放心變來接,還以為這馬車也是崔家等的。」崔季明的波浪卷泡麵頭,笑道。

這幅說話的樣子,顯得疏離,卻也正常了幾分。

殷胥心裡鬆了口氣。

也竟有些失落。

舒窈年紀小就獨自跑出來到國子監,這話說出去反倒讓旁人覺得舒窈行事莽撞唐突,於是崔季明只提了一句妙儀。

說道家妹二字,殷胥這才轉過臉看了一眼,猛然回過神來:「這裡是務本坊,和外宮只有一街之隔,自是不必大張旗鼓的用什麼皇子級別的車架,也不必帶什麼侍衛。」

「啊,怪不得!聽聞殿下在三清殿呆了很多年,也不知道這弘文館的課業能跟上麼?或有吃力,也不必擔心啊,畢竟是基礎不同。」崔季明跟著爹早就學出繼續話題又讓旁人心裡舒坦的本事。

殷胥被關心問候,不錯,道:「稍有吃力,不過我決定回去自學補課,再多拜託些弘文館的先生,盡量往前趕吧。」

「聽聞這國子監來了位先生?弘文館與國子監一牆之隔,殿下可有聽聞?」

「可是蕭煙清?我記得這位蘭陵蕭家之,正是崔家長房那位崔舍人亡妻的姐姐。在大鄴頗盛名,主推散文新,文章說理徹氣勢雄偉,詩句求新獨創。早年間道家,未隨名師,不從書院,卻有絕不同俗流的見解和才氣,文章廣為流傳,尊儒而不墨守的思想在如今的國子監也十分暢行,後來在與建康都自立書院,雖為子,卻桃李不絕。」殷胥看似乎有些興趣,便整理了腦子裡的印象,總結說來。

他這片刻的話多,若是讓耐冬看見,能把眼珠子瞪出來。

「原來是這等奇才,不過聽聞國子監為博士。太學博士是正六品上的職……這麼算是仕了麼?」崔季明實際是在激這個。原來這大鄴子已經能仕了麼?

殷胥卻搖了搖頭:「那是國子監常科博士,共二十四人,定額的這些博士是有授品的,大鄴還沒有子為的先例與制度。蕭煙清才學極佳,又早年開始就是道家冠,所以這個博士才能無視份,但就算如此也是短時間特授之位。這個博士應當不是名,只是對先生份的代稱。」

哦,果然還是不行啊。

這蕭煙清應當已經快有四十歲,又是散居道士,才勉力給一個虛名來教學,也就是所謂的特聘教師。

殷胥道:「倒是令妹在棋院學的如何?應當只有八歲吧,年紀雖是不大,但棋院縱然招收弈,也都是散招,沒有這樣正兒八經拜師的吧。」

妙儀進棋院的事,家裡倒是都沒怎麼擔心。崔夜用發話了,再加上妙儀的水平也不可能進不去棋院,幾乎是當天家裡駕車領著上山,下午就行了拜師禮,正式了棋院,而且沒隔幾天經過棋院先生審核,便開始段。

這事兒也沒大有懸念,就是棋院實際上很苦。雖大鄴棋風盛行,有一些寒門天才住在棋院里拚命學習,氛圍也競爭激烈且嚴肅。

妙儀又是世家孩兒,不能寄宿必須走讀,卻很快的適應了那種氛圍,也不笑了,恨不得也能寄宿去呢。

崔季明笑著將大概況一說,卻看到殷胥的面慢慢變的凝重了。

「怎麼了?」忍不住問。

殷胥猶豫了半天。

因為他很清楚的記得,崔季明一家人裡頭結局都不大好,最讓痛苦的便是當初這兩個妹妹的命運。

俱泰上位造的一場持續幾年的,不止是殺士、專權、縱容宦,更使得當時的局勢不安到了極點。那幾年間,長安各個家族鬥也激化,許多崔季明的家人隨著當時的相繼離世,兩個妹妹更是……

是為了朔方那一群兵才撐著,卻不想後頭,又摔下馬來重病一場歸家,朔方大營的兵們,死的死,散的散,北地府兵再無以前的模樣。

所以殷胥在那城牆上,冷風撲面見到崔季明的第一眼,他就知道,絕對不想活了。

卻不知前世崔季明心裡是,殷胥都要赴死了,才沒有了要撐下去的理由。

可為什麼他都有資格回到十幾年前,而崔季明這個更應該回來的人,卻真的就在那晉州城突厥兵中,慘烈而平靜的死去了。

殷胥忽地覺得這一世自己想那些有的沒的,去糾結所謂的意,卻忘了他們的義。

這份義更重,他最應該做的是要連著的家人也一併要好好保護。

要是能重生會做的事,他要承擔這份責任,一一替來完

崔季明的二妹舒窈,在十四歲時由帝王指婚,要嫁給剛剛繼任為太子的修,二人於十五歲那年完婚。做太子妃還沒有一年,俱泰篡位毒殺殷邛與修,並賜死崔舒窈。

崔季明此前沒在殷胥面前說起過舒窈的伶俐聰明,口氣永遠都是得意的,卻未想到了皇家還沒來得及展示半分才能,便香消玉殞。

那時候崔季明才剛到朔方沒兩年,還在外頭北伐突厥,幾個月後戰役勝利后得知消息,披星戴月兩眼通紅歸了家,舒窈已經皇陵,連見著棺槨機會都沒有。

那時候已經了臘月,崔季明十九,過了年便是弱冠。

殷胥也了孤家寡人,想留過個年再走,卻不料三十夜裡,北邊傳來消息,崔季明裡塞了個餃子,喝了一口熱湯,稀里糊塗拜了聲早年,便從宮裡頭離開,快步走下大興宮層層石階,細瘦一條深背影,像是一道盡頭是風雪的窄門。

殷胥當時覺得,去軍營,才是回家。

鄉絆住英雄腳,可他這兒沒有什麼家的味道,更別提讓嶄頭角的崔季明,多幾分繾綣掛念了。

而三妹妙儀,聽聞已經棋院,殷胥就不得不說。

妙儀的棋藝,在十幾年後的大鄴無人不知,所謂說石破天驚的鬼才也不為過。

十三四歲時便多戰名,擊敗了當時在長安名頭頗的幾位棋將。可子,棋院同意段,卻不許參加六弈賽事。

然而僅有的九段弈者,縱然是不得參與最正式的六弈賽事,卻不影響無數贏得六弈的勝者前赴後繼向挑戰。

也漸漸到了婚齡,世間對的流言蜚語已經夠多了,便再不面,每次坐於青幕簾后輕聲念棋,由子來放棋。

崔翕走後,長安棋院也是人才輩出,幾乎是憑藉著天馬行空的下法與不顧後果的直接方式,碾了眾多年紀已長曾奪過「棋聖」這一六弈最高頭銜的高手甚至聖手,可卻是個沒名的天才,連個最基本的棋士稱號也被惱怒的棋院剝奪。

十八歲不到的時候幾乎已經贏遍了天下聖手,卻漸漸算得上是個未婚老姑娘,那些不服的聲音漸漸也都沒力氣嘶喊了。有人想請妙儀的祖父崔翕出山,來「管教管教」這個風頭一時的孫,崔翕卻連理都不理。

卻終究有一位和崔翕同時期的老爺子坐不住了。

這位老爺子出李家旁支,名李信業,已經六十餘歲,在崔翕芒最盛的幾十年前,也是天下第二的人

曾經幾次和崔翕手,後來因為弱打不起持久戰而認輸,但由於崔翕又附高位,手握重權,所以世間更趕著捧崔翕,他直接被認了永抬不起頭的敗將。

直到崔翕離京之後那一二十年,李信業才又被長安棋界尊為聖者,他只坐了幾年聖者的位置,後來因為年紀大了,選擇了和崔翕一樣的退山林。

人們沒請出崔翕,李信業卻回了長安,六十六歲的老人決定與這位十八歲的子對弈。

這一局棋下了將近一年,其中為前輩而擁有打掛資格的李信業打掛四次。

打掛也就是暫休戰局,等到場外休息,但這幾次打掛暫休,則半個月,多則甚至有三個月。

這一場戰局曠日持久,也太過引人注目。

然而就在第四次打掛前,崔妙儀已佔上風,當天打掛結束后,許多人都認為這曠日持久的鏖戰終於要分出勝負了,可崔妙儀歸家的馬車忽然在路途中散架,馬驚后踩傷車夫奴僕,幾乎解的馬車也使得妙儀重傷。

當時不人都認為這不是意外,崔府查不出一個結果來,還沒等著將此事鬧大上報朝廷,李信業便在曾和崔翕一併創立的皇家棋院中自殺,連一封書信也沒留下。

有的說是他認定自己必定會輸,不了人生兩次輸給崔家,所以才自殺。

也有人說是他徒弟在妙儀的馬車上了手腳,他知道后認為太過蒙,又護徒弟不肯說出真相故而自殺。

他自殺倒是一了百了,妙儀卻是個弱兒,馬車在疾馳中突然解的事故使得腰后重傷,無法再行走,沒有再出面見人,那一局棋也無疾而終再沒有對手,便回到了建康老家。

有人說在建康,再與崔翕切磋,下出驚天名局。

有人說由下人抱著,造訪南地明山秀水,尋找退的高人,想要編篡對局講棋之書。

但這些都是別人說的了。

崔妙儀甚至遠離了建康的崔家老宅,轉去和年邁的崔翕居在村莊里,再沒有對外面,只偶爾見一見崔季明。

生如閑雲野鶴,日後也信了崔翕「棋盤之奴」的說法,將那二十年放不下的黑白子,連帶著自個兒的皮囊,統統扔進了深山裡。

天下也似乎都忘了,欠過這麼個子,一個棋聖名號。

殷胥是見哭過的,也就在前世臨死的兩年前,無數狂風驟雨般的現實,打在殘廢的那條上,天下奈我何的崔季明、估這輩子不會掉眼淚的崔季明捂著臉嚎啕大哭。

殷胥雖然也沒見過外人口中棘手的「姑娘的眼淚」,但崔季明最先掉下來的兩顆眼淚,幾乎化作灌頂的雨,打在他上,將他這個好不容易有點九五之尊樣子的年輕皇帝打懵了。

竟然有一種阮籍窮途之哭的歇斯底里勁兒。

殷胥長這麼大,沒見過誰能哭的那麼丑。旗桿一樣脊樑的人,崔季明肩上的披風就是大鄴的軍旗,可卻坐在地上哭的顧不得鼻涕,但他知道,一個人真的痛苦到極點,真的無法再思索任何的所謂形象,往日越猖狂,痛苦時越絕

他沉沉吁了一口前世的濁氣。

「聽說季明棋院的那位三妹相當有才能。」殷胥看手拿了個玉團放在裡,說道:「只是畢竟一個孩子,日後才能顯未必做得到那位蕭煙清的堅韌決然,我怕是會吃很多苦。」

崔季明剛咽了個甜到掉牙的玉團,掉的桌子上都是渣,聽見殷胥語氣誠懇的話,抬頭愣了一下。

殷胥道:「也不是說就不該棋院。只是世間對子偏見很多,不論到哪兒都是。愈是優秀愈是引來旁人的暴跳如雷和發難,到時候什麼心境的人都有,未必能避的開傷害。我只是覺得,或許你這個做哥哥的也應該早想到這一點,能保護一些。」

崔季明萬沒想到他年紀小小就有這樣的心思。

對方是滿心的好意,崔季明本來還覺不,聽了這話,又想著自個兒伴男裝未來還不知道怎樣,忽地下來。

頭髮還在滴水,對著殷胥笑了一下:「殿下知天下子苦楚,如此替人著想,我真是沒有想到啊。」

崔季明道:「哀婦人乃是德。」

「沒……」崔季明笑的燦爛,他幾乎老臉一紅:「只是宮中很多子命運不善,我見了心裡頭有些慨就是了。」

殷胥上說著,順手拿一塊巾收了掉在桌子上的糕點渣,抬手給抖到窗外去,一切作做的自然的很。

作利落的彷彿早就習慣了吃東西掉渣,崔季明看他一臉自然的樣子,都傻眼了。

「咳,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就是這玉團!」覺得自個兒丟人丟出家門了。

殷胥陷過往回憶,似乎角含笑:「不打。這炸過的糕點自然會如此,你要不要再來一塊。」他手遞了一塊兒給崔季明。

哎呀,這人還不錯。

崔季明吃了一口,腦子裡就這句話了。

崔家廚子再好,恐怕也比不了如今宮盛寵薛妃手底下的廚子,果斷被甜點收買,樂呵呵道:「殿下倒是憐憫宮中人,只是不論哪代帝王,後宮不都如此麼?殿下日後為王,立了王府,府上也不了子。世事沉浮,就權當是給那些子一條生路,放在府也都正常。」

殷胥卻搖了搖頭:「我是絕不會如此。再說大鄴歷代帝王,沒有人像當今聖上這樣的。當今聖上乃是大鄴立國來的第四位帝王,高祖只有一位皇后,顯宗有一后一妃,中宗也只有一后一妃。歷代帝王子嗣也不過三四人,從來沒有像當今聖上這樣——荒唐的。」

這話說來有點尷尬,崔季明大概能理解,殷胥作為邛種馬的孩子中混的比較慘的那個,自然心有怨言。

但殷胥對於殷邛的冷漠與厭惡,卻是從他前世登基后,再度審視才下的結論。

「咳,男人嘛……」崔季明倒是演的像個年,一副同是男人很理解的樣子:「再說前朝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只是大鄴歷代帝王大多專心朝政吧。嘛,總有的人喜歡流連人,若是政績無差也沒什麼的吧。」

殷胥簡直是想翻白眼。

他都快忘了崔季明前世是個二十多歲都不娶妻,府上幾房妾,男通吃的風浪子了。

指不定這會兒這個的要死(?)的近侍,過段時間也被踹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這是不對的!大鄴歷代帝王正是因為子嗣不多,宮家庭結構簡單,所以才十分穩定,有後宮混影響前朝之事!」殷胥義正言辭,決心要教育這個還沒到浪的年紀的崔季明。

殷胥道:「像你是五姓郎,更不能如此。一夫一妻專心相待便好,若得真心人,便勝過種種。若是家中妾婢群,還不知道要什麼樣。」

WTF?!

崔季明傻眼了。被一個十二三歲卻活的跟老幹部一樣的皇子,教育以後要一夫一妻不可納妾——

這……是不是反了啊?!

難道不該是穿越教育邊土著古代男,說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有我別納妾之類的,為何殷胥一臉看渣男的表在教育要對婚姻忠誠啊!

「我倒是肯定不會……呃,納妾。」崔季明著頭皮道:「不過殿下,你還年紀小,大概還沒開……竅?日後指不定就不這麼想了。」

不論是日後,還是日後,男人嘛到了年紀就變了。

再說皇家人,本來就多的很。

殷胥卻不太信的前半句。

他的確跟崔季明不是一種人,縱然是在宮,他也聽說過崔季明引的各家郎相思,在平康坊的紅袖中揮金如土的事兒。

前世只比崔季明小半歲,活的跟崔季明卻是兩個極端。

更何況……在修與澤過了十四五歲,要懂人事兒的時候,他被認為腦子不好使,直接就被跳過了。他雖然不是一竅不通,但沒嘗過那個甜頭,腦子裡也沒什麼念想。

俱泰死後,大鄴局勢極為不好,他也頻繁頭風病發作,愈演愈烈,太醫說他恐怕能活到二十五就不錯了,他也決心若是真的活不了幾年,就由永王即位,更是宮中不招秀,眼前臉的全是老黃門們。

咳,簡言之殷胥就如上輩子崔季明笑話的,是個+老男。

當然他心的重重漫天舞的想法,時不時的風吐槽,別人是不知道的,在外人看來……

那張冷臉,老幹部般的觀念,座一樣的生活方式。

要是沒有皇帝份,他絕對是天底下最沒有人緣的人了。

殷胥倒也不是不羨慕崔季明流連花叢(?)的本事,只是他又不喜歡別人,更不多言,有點不通,甚至還問過崔季明:「你們為什麼這麼熱衷跟歌玩樂共舞,真的有意思麼?」

當時盡心儘力扮演花花公子的崔季明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話說,上次在圍獵時,見到你邊有位侍從,行事冷靜穩妥,實在不像奴僕。是從小伴著你長大的麼?」殷胥轉開話題,面如常問道。

果然他心裡還是忍不住想打探啊。

崔季明笑道,略顯得意:「你說的是言玉啊。嗯,從我剛記事起,言玉就在我們家了,他今年二十一了,聽說是七八歲就來了崔家,他也一直陪伴著我。行事也牢靠,格也溫和。」崔季明笑意也溫起來,用手指梳著自己微卷的長發,打算重新束好髮髻。

殷胥心頭一跳,果然十分親啊。

「你很喜歡他……?」他忍不住問道。他問完了,就想將剛剛那句話塞回裡。

崔季明自然的點了點頭:「當然,他一直照顧我,也幫了我許多。說起來,也是我太不夠獨立了,很多事上都離不開他。當然就算刨除這些,他格溫和,一手好廚藝,行事細心,容貌也賞心悅目,讓人很舒服。」

殷胥簡直要咬牙了。

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被崔季明這麼誇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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