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計其庶》第15章
眾人面面相覷,原就是為了大家面上好看才裝作小孩兒樣子爭搶,誰還缺了幾隻筆呀?哪知正主兒不領,哪個稀罕熱臉去冷屁.,都不說話了。庭樹沖眾人作了個揖:「我替七妹妹賠個不是,且先去瞧瞧。」
往下數庭珮最大,只得說:「你去忙,我們繼續畫。」
庭樹立刻跟著跑了出去,餘下眾人早沒了畫畫的心思。庭珮道:「我們幾個下午還在學里練字,有事的就先回吧。外面風大,都裹了裳,別著涼。」
眾人一鬨而散,庭芳覺得沒意思,也懶的回去。只問了丫頭關於陳氏的況,得知依舊睡著,想起庭瑤在老太太,家裡竟無個去,索像往常一般坐下寫字。庭珊怕不自在,也留下寫字。庭理年,實在沒神跟一群學霸拼,便回去了。倒是三房的庭松留了下來。庭松乃三房長子,家裡爺們裡頭行四,因年歲漸大懂事兒了,開始知道要上進。家裡就三房最沒聲息,還不是因為他爹沒出息。大老爺二老爺再有父蔭,也是堂堂正正的兩榜進士。如今看起來大老爺位高,二老爺卻在頂頂清貴的國子監,將來誰更得臉還不一定呢。反觀他爹呢?庶出就不提了,一樣的先生教著,一樣的.子丫頭捧著,是連個秀才都沒考上。使了銀子混在王府里做個正九品的典儀,怎怪的下人勢力?他都恨不得托生在大房二房呢。
其實有沒有出息跟嫡庶關係不大,老太爺不說起於微末,也只是普通人家。養老大老二的時候家裡條件不好,跟著當爹的東奔西跑吃了不苦。到三老爺記事的時候葉府已在京城安頓,且不斷從小房子換到大房子,隨著年紀增長,日子越來越奢靡,他就沒吃過苦!讀書多苦啊,他吃不起。他不是老太太親生的,老太太自然也不會拿著藤條追著打,大錯不錯能守規矩就完了。管自家兩個孩子且管不過來,誰耐煩天天盯著庶子的功課。別說庶出,就是親生的孩子多了也不是個個都能顧的過來。媽子自是怎麼慣著怎麼來,本也不指媽子能教導哥兒。時間長了便與兄長越差越遠,越遠越差,惡循環。到了年紀娶了兵科秦給事中家的庶,看看大嫂二嫂的出,再看看自家媳婦兒,便十分嫌棄。待秦氏懷.孕,他就開始花天酒地睡丫頭。老太太見他只在家裡好,並不出去惹事,更懶的管他。孩子們一併攏在一起上學,老老實實混吃等死最好。雖說庶子掙的誥命也是嫡母的,可哪個人又是真心大度的。陳氏待庭芳好,也得是庭芳九年如一日的主親近。天天喊著視同己,不就是因為沒人做的到麼!可憐三老爺一面覺得人小心眼,一面又怨老太太偏心眼,死結!二老更不待見三房了。
庭松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一家子兄弟姐妹,公中分例都是一樣的,可大房二房哪個吃穿用度不比三房強?秦氏待他淡淡的,可庭蘭並不見得多得臉,狐貍的斗篷都有好幾件,秦氏日常還是兔的呢!抱怨是沒用的,便是不從科舉上走,也得先跟兄妹們混的了,尤其是庭珮。休沐想了一日,今日便跟著留下了。吃過飯,庭芳依然在牆上練字。庭松見庭芳面不好,然進狀態后氣場全開,早把庭蕪那點小事拋到九霄雲外。的殼子里裝的是年人的靈魂,強迫訓練出來的專註力非同小可。那種心無旁騖的執念最震撼人。庭松還是頭回見庭芳練字的模樣,不由嘆道:難怪!難怪!想要在嫡母長輩面前得臉,只靠著撒是不的,還得有功夫!
庭芳確實心不好,倒不是為了庭蕪使子。庭蕪才7歲,正常人都不會跟孩子置氣。哪怕是遇見熊孩子,更氣的是熊爹媽。何況庭蕪還遠遠算不上熊,沒跟姐姐拌過的豆丁,人生是不完的!煩的是陳氏的病。練字的時候只想著字,練完又開始愁家務。今日康先生有事出門,沒人點評。庭芳收拾好筆墨,與眾人打聲招呼就低著頭往回走。到自家院子里時,聽到哭聲,似是周姨娘房中傳出,估著是庭蕪了。不由哂笑,多大的事兒啊,怎麼還在哭?無視水仙百合擔憂的眼神,掀簾子進了陳氏的房中,見陳氏還在睡,輕手輕腳的爬上炕,悄聲吩咐丫頭去拿針線,自家先問胡媽媽:「娘今日好些?我原想在家呆著的,又幫不上忙。」
胡媽媽道:「太醫來了一回,帶了個徒弟替太太扎了幾針,好多了。午間吃了葯,還吃了粥。」
庭芳鬆了口氣:「恨不能立等好了!」
胡媽媽笑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姑娘有甚好急的?太醫都說無事了,靜養即可。」說著又想起一事,「老爺今日回來的早,看著太太喝了粥就被周姨娘請了去。七姑娘正告狀呢,姑娘仔細些。」
庭芳笑道:「噯,爹還不至於摻和到姐妹兩個拌的事兒上去。何況我也沒同拌,便是爹要偏著,我說兩句話罷了。我是姐姐,是妹妹,讓著些又何妨?大姐姐二姐姐平日里不定讓了我多呢。」
胡媽媽上前了庭芳的臉:「我最你大方的子。」
庭芳偏頭躲開,恰見陳氏醒了,高興的跳下炕撲到陳氏跟前:「娘醒了?不?我在學里吃了紅豆飯,帶點鹹味兒,開胃的很,你要不要吃?」
「就知道吃,」陳氏假意埋怨,「後日.你爹生日,你的禮備好了?」
「早備好了,綉了『萬事順心』的荷包。」庭芳道,「大姐姐做的是汗巾子,繡的是『福至心靈』。」
「拿來我瞧瞧。」
庭芳從炕邊的簍子里翻出來,遞給陳氏。陳氏看了一回,道:「柿子與壽桃不好拼,為了湊個吉祥含義在一更不好。荷包本來就小,下回單綉柿子便罷了。小件兒抓要的,大件兒才怕空的太多不好看,什麼都往裡填。你姐姐繡的汗巾子比荷包大,順著一路綉上去,由滿至疏才顯緻。」
庭芳點頭稱是。
陳氏道:「你呀,一時耐心好,一時又沒有了。平日里繡的仔細,到大事上偏又不用心。你原最會畫花樣子,慢慢想好再弄,斷不會如此。罷了,你還小,以後記著就。只開春了你舅母必上京,我還不定什麼時候能起,你與大姐姐多留意,別怠慢了親戚。過幾年你弟弟長了,趕上你外祖母大壽,帶你們幾個去瞧瞧熱鬧。常言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若能順道兒去去杭州才是好哩。」
庭芳眼睛一亮,抓著陳氏的胳膊猛搖:「要去要去!我夢江南好!日出煙花紅似火!濃妝淡抹總相宜!無數的景等著我們瞧呢。沒準兒我看了那西湖,也能寫出詩詞來。」
陳氏笑道:「好好,再忘不了的。你頭髮都散了,丫頭收拾收拾。」
庭芳扭糖似的膠在陳氏上:「我不要丫頭梳,們弄的不好看,我坐地平1上,娘給我扎小辮兒。」
陳氏道:「我好久沒梳頭了,梳個雜給你要不要?胡媽媽,你與梳吧。」
「我不要,我就要娘梳!就要就要!」
正鬧著,忽聽一聲斷喝:「你扭扭的像什麼樣子!」
庭芳嚇了一跳,抬頭看去竟是大老爺,忙站起來行禮:「兒見過爹爹。」
大老爺才聽了滿耳朵讒言,看庭芳十分不耐煩,訓斥道:「平日里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對長輩不敬,對弟妹不友。仔細著你的皮!」
庭芳角,這傻.到底怎麼混場的!?原諒實在對親爹待見不起來,男主外主沒錯,但後院起火總聽過吧?兩隻眼睛從不看家裡,你家繼承人養好了養壞了能知道?有野心是好事,沒野心們一家子且沒滋潤日子過,但麻煩別太功利了,只管盯著看的見的地方好伐?對什麼長輩不敬啊?正綵娛親呢!
陳氏猜到緣由,笑道:「你在外頭了氣,拿孩子發什麼火。同我鬧著玩,有什麼敬不敬的!難道娘兩個說話還跟敬神一樣?」
大老爺被生生噎了,反而怒道:「都是你縱的,慈母多敗兒!還不好好立立規矩,我看日後怎麼找婆家。」
陳氏不聽這話還好,一聽就氣不打一來,把小老婆看的比親骨還重,能耐了是吧?偏不擅吵架,半天才憋了一句:「你怎麼當著孩子說這樣的話!」又把庭芳拉到懷裡哄著,「別理你爹,他吃醉了酒說胡話哩。胡媽媽,把姑娘帶下去,才從學里回來只怕了,碟子糕與吃。」
庭芳對大老爺福了福,預備說幾句話糊弄過去。誰料大老爺火氣不小,大聲道:「你休慣!在家裡就與姐妹不好,將來又如何呢?」
饒是陳氏素來好.兒,也忍不住惱了:「與誰不好了?你今日借著來尋我的不是呢?我又做錯了什麼讓你拿著孩子撒子?也有為著你的心尖尖兒找元配太太的晦氣的!我慢待了哪一個?你就聽哭訴,問過旁人到底是什麼事沒有?何苦借題發揮,指桑罵槐。一口一個沒規矩,的規矩都是我親教的!你要看我不好,秉了老太太休了我家去吧!」說完俯在床.上大哭。十幾年的夫妻,掙命替他生了兒子,他卻只顧著替小老婆出頭。又不曾打罵了周姨娘,連拌都算不上,就能辱至此!竟白了十幾年的心!
大老爺見陳氏哭了,反倒愣了愣。心裡不願服,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不過說說四丫頭,你就惱了。偏扯些有的沒的,姐妹兩個拌,你只顧偏心,七丫頭不也是你的閨?」
陳氏氣的倒仰,什麼偏心眼,庭芳又不是生的!這是明明白白的說不慈!用力著氣,指著丈夫的手不住的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庭芳和胡媽媽嚇的臉都白了,只管拉著順氣。陳氏看著胡媽媽,那是自跟著的丫頭,想起在閨中無憂無慮的日子,再想想出嫁后的委屈,淚水噴薄而出。忽然嗓子一甜,只聽到庭芳尖利的聲遠去,徹底陷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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