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計其庶》第26章
距離周家鋪子百來米的時候,庭芳故作驚喜狀:「爹爹,那裏有個好大的鋪子。我們進去問問他們有沒有老師傅能做麒麟子的模。」
大老爺抬眼去,只見庭芳指的正是周家鋪子。近來妻妾不諧,大老爺有些尷尬。在周家打首飾……呃……咳,橫豎是閨選的,賴不到他頭上。特特不去周家,倒顯的心虛。雖如此想,到底希庭芳回去嚴些。唔,還是多囑咐幾句吧。
拜菩薩起的早,此時方到巳時,周家人勤快,比另幾家都開的早些。庭芳早打聽過了,早起人,周掌柜要下午才在鋪子裏。如今只有他娘子帶著幾個夥計幹活。
周娘子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口,便知來了生意。笑盈盈的迎上來,還不曾靠近馬車,一把好嗓音飄來:「客可是要看首飾?不是我吹,街上在無人能比我家,老師傅好手藝,保管什麼花都有。」
在外頭庭芳比在家裏規矩十倍,等大老爺下了車才穩噹噹的從馬凳上落下,舉止嫻雅、笑容恬靜。周娘子做了幾十年生意,瞧的模樣兒便猜是哪家父親帶著閨逛街。父親不比母親,對兒更縱容些。許兒打扮此番模樣的,更是沒譜兒的疼,想來可做筆大的。一面往店裏頭讓,一面沒口子的誇:「哥兒好個模樣兒,只怕將來點了探花,小姑娘媳婦子圍在街上不許回家哩。老爺要替小公子選什麼?」
庭芳笑道:「我是姐兒,不是哥兒。要打個長命鎖,你們家有師傅麼?」
「好幾個呢,手藝都極好,憑小姐挑中哪個是哪個。」周娘子早看出來了,就是故意說哥兒好討個彩頭。
庭芳把圖紙遞給周娘子道:「能做麼?」
周娘子看了一眼:「好漂亮的樣子,姑娘自己畫的麼?真真才貌雙全。我家鋪子雖乾淨,可畢竟是街上,保不齊有不長眼的衝撞了。還請老爺並姑娘到屏風後頭的雅間坐著喝口茶,吃些個點心。」
才開店,哪來的點心?一個機靈的夥計撒往外頭跑去,大老爺才帶著庭芳坐下喝茶,夥計已包著一大包熱騰騰的南棗核桃糕進來了。周娘子介紹道:「此乃劉婆子家的糕,不知合不合姑娘的口味,我與相,別的不論,自是乾淨的。」
彼時大戶人家的孩子出門都不許吃外食,蓋因孩子脾胃弱,倘或吃了不幹凈的東西鬧肚子,一個不好就夭了。庭芳長這麼大,只吃過幾回相尼姑庵里的齋菜。早起的點心都是從家裏帶著,路上在馬車裏用火烤了吃。故庭芳剛起糕,高媽媽就輕咳一聲:「姑娘,才吃了東西,仔細積食。回頭買些家去吃吧。」
剛出爐的點心呢!庭芳憾的放下爪子,尋思著家裏的廚子去那劉婆子取個經,在家做來吃。周娘子瞧高媽媽的做派,更覺得自己猜的對。細點都不許在外頭吃的,不單是普通的大戶,必定是宦門第,級別定然不低。心裏恭敬了十分,開始推薦自家貨:「近來新打了些花樣,姑娘要瞧瞧麼?」不是周娘子只盯著庭芳,實乃男大防。雖不講究,保不齊那位老爺講究,只得避嫌。未免老爺覺得被慢待,續水添茶還是極殷勤的。大老爺見做派暗自點頭,周家規矩不錯。
庭芳原就是打著請君甕的主意,便道:「有圖冊麼?拿來我瞧瞧。」
周娘子忙吩咐夥計去抬匣子,自家站在雅間里閑話。庭芳要看圖冊,可這年頭沒有照相機,畫的再好也不如實好看。簪環之皆是抬了匣子,唯有項圈和金之類的是圖冊。小孩兒項圈還罷了,那金簪子斷使不上的。果然庭芳一下子被小簪子吸引了注意力,拉著媽媽便挑上了。還與大老爺道:「爹爹,小燈籠耳環,好看不好看?」
大老爺哪裏耐煩看這些,只昨夜庭芳把他哄的開懷,樂意陪著兒作耍,連連點頭:「好看,好看,都好看。」
周娘子捂笑,真好說話。
庭芳比來比去,猶豫不絕。忽想起周娘子站在邊,笑道:「娘子且去忙,我拿不定主意呢。回頭挑好了再喚你。」
周娘子暗贊小姑娘真,一直陪著倒沒什麼,只沒人看外頭。有些路過的人,說上兩句便拉進了門。再說說,那麵皮薄又不缺錢財的,不得買幾樣。夥計再沒有掌柜自家盡心的。沖庭芳福了福,庭芳回了個頷首禮。古代階級社會,爹媽是有職誥命的,不是誰都能的禮。點個頭算教養好了,無視也沒人說什麼。士農工商國之良,唯有他們宦敢說商戶卑賤。所以才養出本位的習來。
周家鋪子確實大,商品琳瑯滿目,庭芳故意拖時間都不顯。一時挑了對耳環說與大姐姐,一時撿了個戒指說送七妹妹。又看到了個扇墜兒,忙道最配大哥哥那把山水摺扇。同家裏一樣話多,卻知道在外頭要收斂,聲音的低低的,只有大老爺和高媽媽能聽見。
大老爺滿意極了,丫頭笑鬧還懂規矩。出來逛一圈,長輩並兄弟姐妹個個想到了,連陳氏屋裏的丫頭都預備了絹花,說的還忒知禮:「娘屋裏的丫頭,平日伺候娘盡心,我們做子的給們些面也是該的。」反正便宜爹掏錢,不宰白不宰。
大老爺忍不住逗:「老太太屋裏的怎麼算?」
庭芳才不上當:「那是娘心的拉,待娘大安了,你與商議去。出了家門的事兒,我可不敢管。」
「天下的伶俐都讓你佔盡了!」大老爺笑道,「姐妹們有了,兄弟們呢?」
「唉,金銀鋪子沒有筆墨紙硯,你使大哥哥買去。」
大老爺估量著一時半會兒挑不完,難得帶兒出來耍,不好掃的興,自撿了本項圈冊子看著消磨時間。還真看到幾個好的,往庭芳上比了比:「你帶著好看。」
庭芳笑著搖頭:「太貴啦,爹爹替我買項圈兒,私房錢就沒有咯!我找娘買去。」
大老爺笑道:「還窮不到那份上,從年頭忙的年尾也沒照看過你們幾個。藉著今日的由頭,替你們姐幾個挑個項圈吧。」
高媽媽道:「那就挑個有活頁的,待姑娘大些還能帶。」
大老爺不以為意:「大了就再買新的,有活頁的不如渾然一的好看。你是人家清楚些,陪著姑娘估量著姐幾個的尺寸選吧。今年來咱家吃酒的夫人太太多,們姐妹很該置辦些見客的傢伙。」
庭瑤今年及笄,不知多人尋了由頭來相看,也不知自家要尋多由頭宴請。單一個顯的人挑來挑去不尊重,眾姐妹湊做一才好說是通家之好的宴會。先前並沒有別的姑娘,故庭瑤今年才放出風聲。既有東風,餘下的小的先見見客留個印象,到時說親更好張。可不得多置辦些裳?庭蘭都長了,去歲的裳再穿不得。庭芳心中有些憾,今天有事,不然定連綢緞鋪子一同逛了。花錢的病是不會好了。
大老爺準備大出.,庭芳毫不客氣的掃貨,順道替陳氏挑了好幾個耀眼的鸞簪。夥計的眼睛都笑瞇了兒,世上最好看的姑娘定是不差錢的姑娘。大老爺又被庭芳驚了,熊孩子下手可真狠啊!你可真惦記你.娘,那幾個簪你造多錢麼?你造我才幾個錢麼?私房危矣!嗚呼!
高媽媽狠狠住自己的大.才忍住沒笑出聲來,你風流快活,你尋通房睡丫頭,就該多養幾個可人兒的閨,才知道當家有多難!四姑娘乾的漂亮,再多挑幾個!
庭芳彷彿聽到了高媽媽的心聲,指著個口銜珠結的金鑲雜寶孔雀道:「前日見定國公夫人帶了,我們老太太亦是一品,可以帶孔雀的。」
大老爺:……萬分肝疼,好容易從牙裏出兩個字:「很是……」
「是吧?是吧?」庭芳笑的天真,「等爹爹你當了一品,咱們再給娘買個更大的!」
熊孩子真會說話啊,淚流滿面。
庭芳表示估量著時間,表示心滿意足,對夥計道:「都包起來吧,東西太多,我們可沒帶那麼多銀子,你們送貨麼?」
夥計忙道:「您說個地址,我們立等便送到府上。」太理解了,就小姐您的掃貨法,得用箱子抬錢!正常人都不會帶幾箱子錢上街。
大老爺看了一堆首飾,心角落都在滴。他存了好幾年的冰敬炭敬,都自家丫頭敗了。統共才三五千兩銀子,怎麼就猜的那麼準呢?神仙托生的吧?大老爺再次淚流滿面。
庭芳心裏爽到飛天,看你不順眼很久了你造嗎?給我娘添堵添的很歡快是不是?替小老婆撐腰欺負我是不是?要你知道姐姐我不是好惹的!哼哼!臉上更是笑的燦爛無比,抓著大老爺的袖子來回搖晃:「爹爹真好!我替娘和姐妹們謝你。那個花孔雀還是爹爹親送到老太太屋裏吧,老太太看著您的孝心歡喜歡喜。」
高媽媽湊趣兒道:「依我說先別送,待哪裏來了客再送進去,才有面子哩。」
大老爺正花錢花的痛,能掙點面子是好的。心裏對高媽媽點了無數贊,可惜他不能真的實施,太掉份兒。腦補了一回,心裏到底爽快了些。罷罷,男人賺錢就是哄人的,哄了老娘,又哄了老婆,橫豎錢花在自家不算什麼。私房銀子什麼的再攢去吧。
看著庭芳撿了對小花簪在頭上臭,大老爺心又了三分。了庭芳的小.臉蛋,站起來:「走吧!家去!」
庭芳一驚,正想是裝肚子疼呢還是裝腳疼呢?就聽一道悉的聲線飄耳中:「舅母日安,今日生意還好?」
庭芳還未往外探頭,大老爺的臉已是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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