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聽從仲父吩咐。」

徐福從來沒有聽到過嬴政語氣如此溫和的時候，他轉頭看了一眼趙高，有些猶豫自己應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進去。但趙高卻面平淡，腳下不帶一停頓地往裡走了，徐福也只能跟上。

走進殿。

嬴政並沒有如往常一樣坐在案前釋放著自己的王者霸氣。相反的，他將自的氣息收斂了個乾乾淨淨。雖然還是一黑常服盡顯貴氣，但相比之下，他現在看上去就僅僅只像是個貴公子了。尤其是當他出強年意氣的笑容時，不免讓人覺得他是個沒有心機城府的人。

秦始皇會沒有心機城府嗎？

當然不可能！

只是因為他對面的人比較特殊罷了。

徐福微微一轉頭，便看到了嬴政面前站著的中年男子，面孔威嚴，站在嬴政面前佯裝高貴。

正是呂不韋。

呂不韋竟然上也著黑袍，而下則著紅裳，穿得恍然就跟秦國王室一個規格了。這野心實在是夠昭然若揭的啊！

恐怕他更想穿的還是嬴政上的袍子吧。不過麼，以呂不韋那高，哪怕是穿著龍袍那也不像太子啊。是氣質，嬴政就足夠將他甩到天邊去。

徐福暗自心驚，是這樣的小小細節，便足以見呂不韋的囂張。呂不韋以「仲父」自居，他還真的將自己當嬴政的老爹了。看這老爹教訓兒子的做派。

嘖嘖……

就在徐福看呂不韋的時候，呂不韋也注意到了他，若不是徐福容貌太過鮮明，見之難忘，呂不韋也不會想起他是誰。

「這等小，怎能殿來？」呂不韋皺了皺眉，轉頭便斥責趙高，「趙高，如今什麼人也能帶進殿來嗎？王上不知事便罷了，難道你也能如此不知事，毫不將王上放在眼中嗎？」

徐福有點驚訝，連見禮都忘記做了。

這是什麼套路？呂不韋在挑撥嬴政和趙高？還是在借趙高諷刺嬴政勢弱？

太費腦子，徐福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懂。

而趙高的反應也超出了徐福的理解。

趙高馬上跪地請罪，臉上的表分明帶著不忿和不屑。

呂不韋臉上的笑容濃了幾分，只是裡依舊責怪道：「王上可萬萬不能縱容這等小人啊，臣這便先行離開了。」他端足了仲父的姿態，盡了在王宮裡撻伐的快，這才準備離開。

而離開前，呂不韋還冷颼颼地瞥了一眼徐福。

徐福被瞥得一臉莫名其妙。

真的只能怪徐福這張臉生得太好，別說胡姬了，現在看見徐福出現在殿，呂不韋也只當是秦王年紀輕，想要嘗一嘗別般滋味，就看中了徐福，將他納為男寵了。不然的話，徐福憑什麼能站在這裡呢？呂不韋對徐福的出現很高興。嬴政越是無能昏聵，他才更好掌控嬴政。

等走到殿外，呂不韋已經毫不掩飾地出了得意的笑容。

之前有門客向他說秦王政羽翼漸，要多加防範，如今看來，就是個笑話。誤寵小人，後宮被趙姬把持，喜好，邊宦還囂張……嬴政能有什麼出息？

呂不韋離開之後，嬴政這才緩緩地走到了案前坐下，而趙高也從地上迅速爬了起來。徐福頓時明白了一點，剛才這對主僕是一齊在演戲，不管他們是想營造出什麼形象，肯定都是為了讓呂不韋降低戒心，對嬴政更為不屑。只有這樣，年忍的雄才帝王，才能在後面一蹴而起。

徐福卻疏了一點。

嬴政為什麼會讓他目睹這一幕？為什麼會讓他知道這麼多？知道越多死得越快，這句話完全沒被徐福放在心中。

他微微躬，遞上竹簡。原本他是打算在嬴政面前直接張說日期的，但是後面幾天等不來趙高，他就空整理了一下資料，統統刻在竹簡上，引經據典（瞎湊），旁徵博引（瞎編），寫出了這篇論文用以佐證自己選出的吉日。

嬴政沒想到徐福做得這樣詳細，他簡單翻閱了一下，倒是有些驚訝。

說實話，徐福總是張口就來的那破脾，總會給人不靠譜的覺，嬴政都做好準備聽他張口胡扯了。

「你認為九月三日最合適？」嬴政挑了挑眉。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面對呂不韋的態度還沒能瞬間改變過來，嬴政臉上還帶著兩分笑意。徐福一見他的表，頓時心裡更有底了，點點頭，「九月三日，青龍值日，無風無雨，宜出行，宜冠笄，宜祭祀……」

原本測算吉日中還有個沖煞的說法，但是徐福又不知道嬴政八字，他也沒資格去詢問，當然這一項就被免去了。反正徐福覺得，嬴政龍氣籠罩，紫氣升騰，這樣一個得上天眷顧的人，怎麼可能那麼不走運就撞上倒霉事兒呢？

嬴政聽過之後點了點頭，隨後招來趙高，「將東西給他。」

趙高拱手又送了一個竹簡到徐福的手中，徐福打開一看，發現上面竟然是有關吉日測算的信息，而且寫得比他要詳細多了。不過中間的觀點能明顯看出，是幾人共同寫出來的。徐福有點不高興了，你讓小爺算了，還讓別人算？搞半天，是你忽悠我呢。

「這是太史、太卜、太祝共同推算出來的日期，你瞧日期以為如何呢？」嬴政端起手邊的杯盞，神清冷漠然，語氣也十分的寡淡。不愧是未來要做的千古一帝的人，哪怕是不聲，也能彰顯出自己的氣勢來。

「九月九日，也算是吉日。但是……」徐福將手出寬大的袖袍，掐指算了起來。

嬴政的目不自覺地跟隨著他的手指了起來。

徐福手指纖長白皙，但是指頭卻微微紅腫，似乎還帶著傷口。嬴政聯想到之前趙高所說，徐福在奉常寺遭人嫉恨的事，心裡竟然有些怒意。難道徐福被人欺負得無法招架了？他這個太史令都被打發去做苦活兒了？

徐福不知道嬴政的注意力全在自己手指上，一會兒后，他合上手指，收回袖袍。

嬴政的目頓時沒了著落點，莫名覺得一分憾。

「九月九日，的確是有好預兆，但也是有講究的。九日，二十八星宿北玄武當值，玄武危室，為月為燕，為北方第五星宿。危者，高而險也。又有虛危室壁震雷驚的說法。所以這日應當是災禍多過吉兆。稍有不慎，北方便有危禍，大事恐將不。」

「北方嗎？」嬴政的臉上竟然浮現了幾興味，「取堪輿圖來。」

宮人連忙奉上。

嬴政瞥了一眼，「北方，寡人加冠的舊都雍城，不是便在北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