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角份的不同，就不可能拿看待普通人的目，去看待秦始皇。徐福想通了這一點之後，也就很快將那點不爽快從心底下去了。

這幾日嬴政都很忙，他和趙高往往難見人影，而徐福卻能在院門前徘徊的時候，從下人口中聽到雍城街頭的流言。長信侯的囂張跋扈，竟然已是全城聞名的事兒。而長信侯與趙太后之間的大膽行為，也並不是毫無痕跡，或許他們是將沒有秦始皇的雍城當做了他們可以稱霸的地盤，所以才敢如此肆意妄為。

徐福聽了那些流言，卻覺得自己的三觀都有點被震碎的覺。

為什麼會有這樣蠢的人？放著好好的權勢地位和榮華富貴不珍惜，偏要雙眼蒙蔽，幫助一個野人來算計自己的兒子呢？

嬴政回來的時候，已是夜時分，徐福被院中的靜驚醒，他推開門走出去，只來得及看見嬴政抖落披風，挾裹著一寒意，面冷凝地在眾人擁簇下進了屋子。

徐福垂下眼，默默回了屋，這種時候應該裝作沒看見比較好吧。

轉眼已是九月八日。

這一日雍城城門大開，長長的隊伍進了城來，雍城街頭的百姓們紛紛跪叩。

在雍城舊都被廢棄以後，他們便從未見過那位年的秦王。

而這時，嬴政喬裝一番后，帶著徐福混了雍城街頭。

兩旁的酒肆等都統統關了起來，平民們也只能遠遠地圍著，他們看著那黑的馬車從面前行過，兩邊跟著雄壯高大的騎兵。他們不知道那輛馬車裡並沒有什麼秦王，他們想要瞥上一眼的秦王，此刻正混在人群中。

這時秦國還不算如何強盛，不過秦王加冠的典禮，倒也沒有什麼人來搗，唯一心懷叵測的，便也只有呂不韋和嫪毐二人。

徐福看著隊伍從眼前行過，不自覺地低聲嘀咕了一聲，「中看不中用啊。」

「什麼？」嬴政耳尖，立刻轉頭看他。

徐福也沒藏起心底的疑慮，他問出聲：「這些跟著隊伍的士兵和侍從，似乎戰力並不強啊？他們能護得了王上嗎？」

嬴政卻是角微揚，毫不掩飾地輕蔑一笑，「他們都是呂相手為寡人安排的，寡人從未指過能有這些人來保護寡人。」

呂不韋安排的？

徐福心中覺得驚險不已，但他轉頭看嬴政，卻很難從嬴政臉上尋到半點危機，相反的，嬴政那雙黑眸里還著幾分有竹之。

得，他白擔心了。

徐福收起自己的心思，將頭轉回去，目不轉睛地看著街道、街道旁的路人和街道上走過的隊伍。這些對於他來說，暫時都還是較為新奇的。

等到隊伍行過之後，嬴政就帶著徐福離開了這條街。

秦王的儀仗雖長，卻也不是誰都能進宮的，宮宮門口早有侍從等待著了，隊伍被留在了外面，唯有那輛黑的馬車獨自行了進去。

而嬴政就是在這個時候，天換日。

馬車的人換了，馬車外的人也換了。

兩旁的侍從低著頭，卻像是誰也沒瞧見這一幕一樣。徐福實在吃驚於嬴政的馭人手段，在那樣的夾之中，他竟然還能將手到雍城王宮之中！趙姬與嫪毐以為在雍城裡就萬事大吉的心理，與秦始皇一比，那簡直就是太天真了！

馬車停在了宮殿前空曠的廣場之上。為了以示對趙太后的尊敬，嬴政是要下馬車的。

等他下了馬車。

侍從們正要將馬車拉到一旁去，卻又見車簾一掀，裡頭突然走出個年來，穿著平民常著的白衫，偏偏年生得眉目緻，氣質又淡漠出塵，倒教人不敢從他的打扮來輕視了。

趙高上前微微弓腰，「徐先生請。」

侍從們都是認識趙高的，他們見趙高都對這年如此恭敬，又口稱「先生」，哪裡還敢怠慢？當即就斂了目，連打量都不敢再多打量一眼，生怕衝撞了貴人。

徐福下了馬車，「我要跟著王上？」

趙高點頭，「自然。」

這樣合適嗎？徐福心中暗問。不過嬴政已經朝前走了，徐福也不可能就僵在那裡，於是也拔跟了上去，後面還跟著一干侍從。

趙姬如今肚皮凸出，像是懷胎十月了一般，當然是不敢見嬴政的，得知嬴政早一日抵達雍城之後，趙姬便火急火燎地趕回了王宮，隨後又讓人放下帷簾，隔著圍屏，寢殿又點滿熏香，謊稱自己有恙，又憂心將病染給了兒子，所以無法起見他。

嬴政踏殿門的時候，迎接他的便只有宮。

徐福注意到嬴政的臉在那瞬間不易察覺地沉了沉，眸子更是黑得深不見底。

宮將趙姬的話代為轉述給嬴政，嬴政沉著臉，「政擔憂母後，若是見不上，那說上幾句話也是好的。」

宮忙又回去請示趙姬，折騰了一會兒，嬴政才繞過了圍屏，站在了帷簾前。

徐福當然不可能再往前了，他和趙高都等候在圍屏之後。不過這並不阻礙他聽到嬴政的聲音。

「母後如何？養了一段時日也不見好嗎？」嬴政此刻倒是表現得十分恭謹，完全聽不出他心中著怒火的跡象。

趙姬的聲音虛弱無力地從帷簾後傳來，「政兒，你也知道的，以前在趙國時，母后吃了太多的苦，如今隨意病上一場，都不容易痊癒了。」

趙姬不會是在變相地提醒嬴政，曾經為了他吃了多苦吧？徐福暗自咂舌。趙姬在耍小聰明的時候，智商還是在線的，不過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恐怕引起的不是秦始皇的敬與憐惜，而是秦始皇更盛的怒氣吧！畢竟在做出那些事以後，如今還拿這個來要挾秦始皇，秦始皇能忍嗎？

嬴政突然笑了一聲。

低沉的笑聲從圍屏之後傳來，徐福心底不自覺地打了個寒，他總覺得秦始皇這個笑聲太不合時宜。

趙姬的聲音染上幾分怒氣，「怎麼政兒還發笑？」

嬴政的眼裡噙著冰寒。他覺得趙姬說出的話實在太可笑了！曾經他們母子在趙國相依為命，曾經他將奉到太后的位置上，百般敬，如今還給他的是什麼？一次又一次利用他們之間那點母子誼，來達到自己那荒唐的私慾！如今倒是提醒起他來了。是擔心他忘記的付出嗎？

「只是憶起了從前和母后相依的時候。」嬴政下眼中的嘲諷，轉頭吩咐宮，「去請侍醫來！」當初趙太后想要到雍城養病，嬴政還派了侍醫跟隨，都是醫中好手。

此刻躲在帷簾后的趙姬卻有些慌了。

那三名侍醫，只有一名被和嫪毐收買了，負責的孕事。而另外一名不管事，還有一名卻是因為發現了趙姬有孕，而被嫪毐杖責而死，如今都不知道到哪兒去了呢。若是被嬴政發覺，那怎麼行？

趙姬只一味想著如何掩蓋自己的醜惡行徑。

「政兒……政兒不必如此興師眾，就，就讓宮去請平日常給我看病的侍醫就好。」趙姬的聲音著一慌，就連在圍屏后的徐福都能聽得出。

真當秦始皇是聾子是瞎子嗎？

嬴政並未與趙姬辯駁，他點頭示意宮，「按母后吩咐，去吧。」

宮出殿門以後，趙太后的寢殿就陷了死寂。

嬴政和趙姬都一言不發。

徐福的心臟稍微了。這見了面哪裡是一對母子啊？簡直比陌生人還要不如。

沒過一會兒，侍醫便來了。

侍醫見過嬴政之後，便小心地跪在趙姬的床旁，為把脈。其實那侍醫早就一冷汗了，他沒想到秦王會在這裡，要是事敗了，那他焉有命活？但是秦王有命，怎能不從？侍醫也只能戰戰兢兢地給趙姬「看病」。

「如何？」嬴政突然出聲問。

侍醫轉過，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太后，太后這只是氣不足，加之最近天氣漸寒，帶了寒意，才覺得十分不適罷了……只要多加休息，再補好，便能得到緩解。」

「哦？」嬴政突然拔走到一旁，那裡擺著一張小桌案，桌案上有個還殘餘著藥渣的碗。

宮們見了頓時瑟瑟發抖，面土黃。

嬴政拿起碗，看似漫不經心地問：「母后吃的都是什麼葯？」

侍醫咬咬牙，繼續胡掰，報了幾個藥名。實際上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那裡面盛的是安胎藥！

嬴政突然將手中空碗一擲，碗咕嚕嚕地滾了老遠。

侍醫嚇得瞬間就了，趙姬的聲音也陡然變了調，「政兒這是做什麼？！」

「母后久病未愈，政只是有些抑不住心中擔憂罷了。」嬴政的語調已經抑不住冰冷了。

徐福在圍屏后都忍不住糟。

趙姬、宮和侍醫的欺瞞，已經將秦始皇的怒火推到了最高點，這個自尊極強的王，怎能忍？

趙姬訕訕的，「政兒還是早些休息吧，母后的不用擔心，明日你還要加冠呢。」

嬴政勾了勾，角是一抹涼薄的笑，「哦，政恰巧還有個問題想要請教母后，明日政加冠，誰來為政加冠呢？」加冠禮上自然是由長輩加冠，而能做嬴政長輩的，真沒誰。

此時帷簾后的趙姬卻是心中狂喜，也不知是不是被沖昏了頭，竟是張道：「政兒覺得長信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