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

徐福差點被趙姬這句話驚得腳下打，直接摔個大馬趴。找死的節奏太快，實在沒救了。

誰知道那頭的帷簾后，趙姬竟是毫未察覺到嬴政語氣中的冷凝，有些急躁地出聲催問一句，「政兒覺得如何？」那聲音倒是比起之前和嬴政聊天時，來得神不了。

圍屏后的徐福在心中默數了三個數。

一。

二。

三……

嬴政一腳將旁邊的桌案踢翻在地，還到了旁邊的宮，宮們本來就是做賊心虛，此刻當然是「啪」的一聲便跪了下來，「王上……」

趙姬也被嚇了一跳，頓時心臟狂跳不已，訕訕道：「……政兒。」趙姬這時倒是陡然反應過來了，這個在帷簾外的男人，已經不是昔日的年了，現在他已經是秦王了。

「母后這個提議可真是好。」嬴政不再抑自己聲音里的沉，拂袖離去。

他忍已久的緒終於發了出來。

他繞過圍屏，掃了一眼徐福，「跟上。」

徐福微微點頭，淡定跟上。趙高都被嬴政那一眼掃得渾發冷，再往前看，見徐福毫無知覺，頓時不由得嘆，徐先生異於常人也。

嬴政材高大，生得修長，他沉著臉在前方著步疾走，一干侍從全部苦著臉在後面跟得夠嗆，但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發出毫的響。也幸好徐福底子好，雖然沒有嬴政那樣高大，但邁起步子也並不費勁，別人都走得大汗淋漓，偏他還是點塵不染的模樣，連髮都不帶一下的。

快走至秦王寢宮外，嬴政這才漸漸宣洩出去了中的怒氣。

他猛地轉過來，侍從們連忙低頭躬，不敢看嬴政。

唯有徐福鎮定自若地與嬴政對視了一眼，徐福那張臉清冷俊得有安人心的力量，嬴政的心境倒是慢慢的就平和下來了。

「隨寡人進來。」嬴政這句話是盯著徐福眼睛說的，也許他是想從徐福的眼中發現什麼緒，不過很可惜，他失了。

徐福的偽裝功力向來很強，他一向都是清冷臉標配和平靜的雙眸，頂多偶爾眼底起點漣漪，但不會有人能看出他心中的想法。這對於一個算卦的道士來說，簡直是看家必備技能！

徐福「嗯」了一聲，跟著嬴政上了臺階，了宮門，侍從們頓時朝徐福投去羨慕嫉妒又寬的眼神。

寢殿大門兩邊跪著宮恭迎秦王，恍惚間，徐福有一種好像自己和秦始皇一起在接跪拜的詭異。

宮們緩緩退出去，寢殿一時間又只剩下了徐福和嬴政兩人。

「為寡人卜一卦吧。」嬴政轉過來面對著徐福，突然道。

徐福將攥在手裏的甲拿了出來。他知道秦始皇可能會讓他卜卦，所以這次便早早將甲從前取了出來。一旦說到正事上，徐福便不太在乎某些小細節了，他直接掀開袍，盤坐下。當下禮儀是要求跽坐，偏偏徐福不習慣那樣的坐法，總擔心卦還沒卜出來，自己先忍不住在秦始皇面前摔個大馬趴了。

嬴政注意到他不合格的禮儀，角嚅一下，最後還是閉了，什麼也沒說。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徐福擺出自己的工，有條有理，毫不。

儘管是在嬴政的注視下，徐福也並不覺得束手束腳，這樣的流程他已經在師門做過很多次了。

「王上要卜什麼？」

「再卜九日。」嬴政的聲音微微暗啞。或許他本是有竹的，只是在見過生母趙姬之後，心中遭了一定的挫折，才會又命徐福卜卦。

在這個時代最常用到的便是甲與八卦盤的占卜方式。其中甲因為在商朝備帝王推崇，於是流傳到現在也仍舊是相當權威的卜筮工。為了在這個時候證明自己的鄭重，安嬴政暴躁的緒，徐福便選用了甲。

甲背上刻著甲骨文，看上去有些歷史了，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很難看明白，但對於從小與各類甲打道的徐福來說，倒是並不高深。

嬴政挑了挑眉，「可需要火盆？」

徐福細細挲了一遍甲，甲的周有著排列整齊的圓孔，不懂行的人會以為這些圓孔破壞了甲的完和紋路，但徐福知道，這些圓孔之中還殘留著黑的印記，這些印記看上去顯得陳舊不堪，而實際上正因為它被無數次使用過，才被賦予了靈氣。這就是很多古的玄妙之，它們經過千萬年風霜的磨礪，有的逐漸退化湮沒，而有的卻愈發靈。

「取竹條和火盆來。」徐福淡淡道。

嬴政微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一瞬間，徐福上的氣勢似乎都變了。

宮很快取來火盆和竹條，徐福面冷凝地拿起竹條投擲進火盆中，竹條迅速被火苗吞沒，燃燒得劈啪作響，隨後徐福條件反地手去抓竹條，嬴政被他嚇了一跳，迅速俯一把攥住了徐福的手腕，「你做什麼？」

徐福倒也不覺尷尬，他淡淡一笑，「不小心將自己當銅牆鐵壁了。」

「取火筴來。」嬴政轉頭吩咐。

等到火筴送上，徐福這才輕鬆地將竹條揀了出來，隨後他將竹條分別/甲上的圓孔之中，甲遇熱，表層很快浮現微微粘稠的，同時也跟著劈啪作響起來。旁邊的火盆還燃得正旺，而甲已經在一聲裂聲中，蔓延開了一條細小的裂紋。

這還是嬴政第一次親眼觀看到用甲占卜的過程，頓覺驚奇不已，但又難以想像，這樣的玩意兒竟然就是能占卜未來的東西，覺比徐福張口就來還要玄（忽）妙（悠）。

偏偏徐福一臉嚴肅，彷彿正在做著一件神聖又莊重的事，教人不忍去打擾分毫。

徐福去竹條，微微俯下，手掌著甲，掌心之下一片滾燙，但徐福卻本沒去注意，他覺得這玩意兒就是鬼斧神工。他上輩子用的就只是個仿品啊！再想一想上輩子在網上打折買的一系列窮酸工，就覺得無比心酸。

因為徐福俯下的作，他的髮也跟著垂了下去，火盆和未燃盡的竹條就在旁邊，嬴政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跳，又趕手去撈他的頭髮。

宮們都看得驚險不已，一面卻不得不佩服這年好大的面子，在寢殿玩火，都有王上如此縱容！

也不過就眨幾次眼睛的功夫，徐福便直起子了，淡淡道：「巽上巽下，九月九，在癸日，卦象有吉兆，下手無悔恨，開篇難局，尾可得利。」

「何解？」

「意思就是，卦象顯示，這一日應該是有吉兆的，但是開頭會有磨難，如果能下手爽快無悔，堅定捱到最後，便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徐福不由得眨了眨眼，這個卦象，和之前利用五行、沖煞、天干地支來計算的結果，相差不遠。只是相比之下，那個辦法將禍點到更多，而且容也更詳細一些。

至禍從何方起，是一目了然的事。

嬴政點了點頭，並未對徐福的卦做評價。

「你現在見到雍城王宮是如何模樣了。」嬴政突然開口說。

徐福怔了怔，過了好一會兒才陡然想起，自己在剛雍城的時候，慨了一聲，不知雍城王宮又是如何模樣。

「啊……嗯，見到了，大氣雄偉。」其實雍城王宮並不如雍城城牆第一眼帶給人的震撼。不過麼，當著秦始皇的面，總要誇誇的。

嬴政罕見地勾了勾角，出笑容來，「可了？」他問的又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

徐福低頭回去看甲，「有點，我先收拾下東西。」說著，他的手突然就頓住了，他又重新將掌心到甲上，挲一番之後，抬手將髮捋到腦後，然後彎腰湊近去看，他的臉陡然變了，「不對，還有一道裂紋！兌上艮下，咸卦！兇兆，腹背傷！」徐福約記得自己曾經背誦過的周易里，全句似乎是，腹背傷，卻無悔意。意思是不會後悔。

這什麼意思？他記錯了嗎？

嬴政的臉也陡然冷了冷，他跟著湊近甲，但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意思是九日，寡人要傷？」

徐福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又拿出了自己神的氣勢來，「卜卦卜卦，除了測定兇吉，還有一項，不就是為了避開禍患，或者改變禍患嗎？我們已經先得知了有禍，想要避開，又怎麼會難？」這碗湯被徐福從善如流地灌給了嬴政。

嬴政倒是不覺得驚慌，不過徐福提出來了，那多加防範肯定是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禍患。

「嗯。」嬴政低沉地應了一聲，「明日牢牢跟寡人，勿要輕易離開。」

徐福收起甲，暗自盤算著要不要上帶把匕首什麼的，聽見嬴政如此說，他就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卜卦結束，膳食被呈上桌案，趙姬遣人來請嬴政一起用膳，估計是想修補一下之前的裂痕，而嬴政聽完宮人的話之後，卻是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不必，寡人早早用膳后便要休息。」

那宮人哪裏還敢多說什麼，唯唯諾諾地就退出去了，生怕兩母子鬥法，牽連到中間這些小角。

用過膳后，大約是王宮裏的床都長得差不多，徐福用熱水洗漱以後，便自發地滾上了床。

剛走到床邊的嬴政，看著躺在側，有點兒等待臨幸意味的徐福，角小幅度地了。真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