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第29章 二九卦

秦王在,主心骨便在。

嬴政的氣勢在那一刻迸發出來,也算是激起了其他人的鬥志。老秦人是彪悍驍勇的,他們能吃苦,能忍。哪怕他們是秦國的文職員,也是被急了能提著刀上陣的人,他們隨手抄起兵,就與來人拼殺在了一起。

因為嫪毐的借口便是徐福為賊人,那些府兵自然第一個是要擒了徐福,再趁殺死嬴政。

他們看徐福冷冷清清、緻秀的模樣,便第一眼就從心底里小瞧了他,認為一人便能將他制服。兇惡的府兵,手持長戈便要朝徐福的腰腹上刺去。徐福躲避不及,被長戈狠狠撞擊在腰腹上,對面的府兵洋洋得意,等著而看徐福摔倒在腳邊,然後輕輕鬆鬆將人提走。徐福原本也做好了被刺中的準備了,誰知道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府兵也覺到手中的長戈抵上了什麼堅的東西,被狠狠地擋了擋,反倒是震得他掌心一陣發麻。

就在府兵懵了懵的時候,徐福抬腳狠狠一踹,將毫無防備的府兵踹翻在地,隨後迅疾地走了府兵手中的長戈,然後調轉方向,將尖尖的長戈那頭對準了地上的府兵。

徐福沒有殺過人,他不知道殺人是什麼滋味兒。

但對於嬴政來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半點沒有憐憫可講,他長劍刺翻一個敵人,轉便從后握住徐福的手臂,往前一推,也並未怎麼用力,但那長戈就這樣扎進了對方的腹腔之中。

噴灑!

徐福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剛好撞進嬴政的懷裡,嬴政也沒將徐福推開,反倒是將走的徐福反手往懷裡摟了摟,帶著他就往宗廟後方撤,那邊還有後門可以走。

趙高等人也反應相當快地跟了上去,他們相繼往後撤退。

明明前面被嫪毐的人堵住了,嬴政當然不會真的帶著人沖,只要麻痹嫪毐一會兒就足夠了。

嫪毐眼看著嬴政的影就要離視線,登時怒喝一聲,「還不快追上去?」

府兵們聽命,正要往前沖,誰知道那些聽了嬴政懸賞令的宮人侍從,還有雍城中的普通武夫,又或是揮舞鋤頭的農民,竟然也大著膽子闖進來了,與那些府兵們纏鬥在了一起。

雍城府兵大都是雍城人,他們敢為了榮華富貴,為了主人家的命令而對秦王下手,但他們未必敢對雍城的平民百姓下手,因為誰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自己的親人。一時間,他們就落了下風,自然也分不出神來去追嬴政一行人。

嫪毐大怒,但是這個時候怪罪也不來及了,他擔心被嬴政逃之後,死的就是自己。

今日一戰,勢必要讓嬴政丟了命!

於是嫪毐帶著自己的侍從就沖了上去,又另外有侍從匆匆跑出宗廟去請兵。嫪毐雖然見識短淺了些,但他倒不算過分愚蠢,更何況他手底下還吸納了不門客,這些門客總是會給他出主意的。為了確保起事萬無一失,嫪毐又從趙姬取了太後印,以趙姬的名義,調了最近城郡的卒兵前來,說是防止秦王冠禮出差錯,保護蘄年宮安危。另還有嫪毐所屬的太原郡發兵前來,雖然路途遠了些,但在總能起到威懾作用。

嫪毐一邊獰笑一邊咬牙,「我就不信,這樣還能被你逃過去!」

徐福被嬴政帶著跌跌撞撞地出了後門,外面是一條小巷,眾人迅速往外衝去。

有大臣恨恨咬牙道:「快回蘄年宮!嫪毐總不至於膽大到連蘄年宮也敢闖!」

徐福心頭忍不住發笑,回蘄年宮?趙姬如今和嫪毐一個鼻孔出氣,回到蘄年宮之後,說不定趙姬便正好和嫪毐一起關上門圍攻呢。

「回蘄年宮。」嬴政低沉的聲音在徐福耳邊響起,帶著幾分意。

徐福愣了愣。秦始皇會考慮不到那一點嗎?不可能考慮不到!除非……除非是他早有準備,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回到蘄年宮?徐福下心中的驚訝。順手從懷中掏了個八卦盤出來,遞給了嬴政。

嬴政愣了下,「將這給寡人做什麼?」

剛才在懷中替徐福擋了那長戈的是卜筮所用的甲,那一下子頂上去,也不過是讓甲背上多了條裂紋,其餘的卻是半點傷口也無。徐福始終惦記著從甲上占卜所得的信息,就算秦始皇早已將一切都算計好了,那他也要盡量減秦始皇傷的可能。不然,歷史出了意外,秦始皇翹了,那他可怎麼辦?

「八卦盤,放於前可作護心鏡。」徐福一本正經地道。

其餘大臣聽罷,也紛紛勸嬴政收下。

今日本是為加冠而來,誰會穿盔甲,誰會帶武?和叛軍比起來,他們就像是一群手無寸鐵的羔羊,任人宰割。現在能有個東西頂替護心鏡,不管之後是否有作用,現在也能給大家吃一顆定心丸,保障住秦王的安危,那他們才能放心。

嬴政挑了挑眉,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福,隨後將那八卦盤揣進了懷中。

嬴政此時想的是,原來徐福固執地要將那麼多東西都帶上,原來是早有準備。

徐福接收不到嬴政心對其的稱讚,他抬手按了按懷中的甲,拔快步與嬴政一起往前疾走,他們上了車駕,急速朝著王宮而去,這時倒是沒有誰會指摘不合禮宜了。等拉著車駕的馬兒跑得力氣用盡,他們也終於抵達了王宮。

「王上?」宮門口的守衛士兵覺得很是詫異,他們可沒想到自己會迎來狼狽的秦王和朝中大臣。

有大臣快,忙喊道:「嫪毐謀反!爾等還不帶人前去阻擊?」

這些守衛們卻是互相對視一眼,低下了頭。

大臣只是以為那些守衛是只聽從秦王的,便也沒覺得可疑。而嬴政看也沒看那守衛一眼,下了車駕,疾步朝里走。徐福也加快了腳步,心臟在腔中砰砰直跳。他腦子裡有弦一直綳得的,卻不敢有毫鬆懈,見著嬴政往前走,他便立刻跟上。剩下的人猶豫幾秒,也只能跟了上去。

待到嬴政等人了蘄年宮以後,那王宮的守衛卻是突然拔高嗓門,道:「關宮門!」

關了一道還有另一道,嫪毐便是帶著人從另一道宮門進來了,而這一道宮門之所以會關上,不過是為了防止嬴政等人發覺不對,逃離蘄年宮而已。

可以說,為置嬴政於死地,嫪毐花了不的功夫。

蘄年宮后,眾人以為得救,便跪坐於地,互相檢查傷,稍作休息。

唯有嬴政下繃著,站在殿最高的臺階上,著殿門之外,那一頭是另一扇宮門

徐福就站在嬴政下首的位置,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要來了。」

嬴政向徐福投去了詫異的一眼,他沒想到徐福看出了他的用意。

嫪毐餘黨,除去帶到宗廟的人以外,更多的存於蘄年宮中,他為了這一年,想來是布了不的手段,要絞殺嫪毐,當然是要將他的全部勢力順帶一起絞殺。嬴政曾賜嫪毐山地,又以河西太原郡更為毐國。嫪毐在這些的勢力,看似龐大,但卻屬於鞭長莫及的範圍,只要嫪毐在這裡被嬴政拿下,他的勢力自然就能全部打散。

所以嬴政不做便已,一出手便要將嫪毐毫無地一次解決。

徐福初時看不出來,那是因為他對這些本並不敏銳,更何況,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能猜秦始皇的心思。只是畢竟他和秦始皇相也有一段時間了,總能推測出一二來,於是漸漸的便窺得了整個布局的全貌。

若他沒有猜錯,嬴政的後手應該也要到了,到時候甕中捉鱉,甕還是這個蘄年宮,但鱉卻會變嫪毐。

隨後又是一陣腳步聲,和兵甲聲漸漸近了。

眾人惶惶不安,互相攙扶著站起,齊齊看向嬴政,「王上,這……」他們不知道那是援兵,還是叛軍。

嬴政沒有說話,他目冰寒地盯著殿門口。而接著很快,眾人的疑也得到了解答,因為那得意洋洋進門而來的還是嫪毐和他的黨羽……

人都慌了。

嫪毐怎麼會來得如此之快?難道王宮之中還有裡應外合之人嗎?

徐福不自覺地握了手中的長戈。他其實想直接捅到嫪毐頭上去的,奈何他沒有其他穿越主角的武力環。

這時他聽見嬴政頗有閑心地轉頭笑問:「你猜援兵何時來?」

聽到援兵二字,徐福就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想得到了驗證,他握著長戈的手不由得鬆了松。心態陡然一變,也跟著輕鬆起來,他轉頭回應嬴政,角還微微噙著笑意,「我數十聲。」

嬴政忍不住笑了,「你如此篤定?」

「是。」

遠遠地看見站在高階上的嬴政還能出輕鬆的笑容,嫪毐頓時到了侮辱,憋住火氣,道:「到了如此地步,王上還能發笑?」他不明白,為什麼他都已經到跟前,嬴政還能維持輕鬆之態?嬴政的臨危不令他覺得辱,而嬴政站在那裡的王者氣勢,又令他頗為嫉妒。那是出市井的他,怎麼也無法與之相比的。

嬴政的存在就是諷刺他的,正應了那句,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的話。

「大膽嫪毐!竟敢公然謀反!你可知你犯下的是何等大錯?」有人義憤填膺地出聲。

嫪毐冷笑不已,「待我做了秦王,哪裡還有什麼大錯?你們才是大錯!」

王宮守衛、嫪毐侍從,還有從鄰縣趕過來的士兵,這些都為了嫪毐的底氣,他不再掩飾自己的狼子野心,將醜陋的面容瞬間暴

嬴政一直沒有開口。與嫪毐對話,他都覺得自降份。

徐福沒再沉默,他冷睨著嫪毐,緩緩道:「剛才不是問王上為何發笑嗎?不止王上想笑,我也想笑。我想笑你的愚蠢。進了蘄年宮,如此耀武揚威,實在像是民間耍把戲的。」

見徐福見他比做耍把戲的,又想起之前徐福和嬴政聯手耍了他的事兒,嫪毐臉上掛不住,雙眼裡迸出惡毒的芒來,他抓了手中的長劍,怒吼一聲,「給我殺了他們!」

徐福突然轉頭,低聲對嬴政道:「十下,我數到了。」

他話音剛落,殿外突然響起了廝殺聲,嫪毐不得不頓住腳步,轉去看,這一看,他才發覺那些被他糾集著去攪冠禮的貴族府兵和門客們,個個都憤怒地與他的人廝殺在一起,口中還罵著「嫪毐小人」。嫪毐頓時被氣得七竅生煙。

這些個狗子,如何罵他是小人?

他嫪毐最恨別人罵他小人!

怒極失去理智的嫪毐當即發作,「把那人的給我撕下來!」他的侍從躊躇不前,低聲道:「長信侯可勿要被人挑撥,這些人為何突然叛離,還要先問個原因啊!」

嫪毐也還真的就冷聲問了,「你們竟然敢罵我是小人?你們主子來!」

那些人卻更是憤怒,「就是主人吩咐我等前來的,嫪毐小人欺人太甚!若不是為了錢銀,誰願意與你干這檔子買賣?偏偏你言而無信,將我們主人肆意玩弄於鼓掌中,不僅半分錢不見,還命人嘲笑我等,眼皮子淺,下等人!呸!誰不知道你長信侯才是真正的下等人出!如今我們不如捉了你,朝秦王要個賞錢!」

嫪毐聽得懵了,他何時言而無信了?又何時命人去嘲笑他們了?這群人竟敢揭他傷疤!還妄想拿下他去討賞錢?

嫪毐又怒又急,但是沒等他想個明白,已經有手快的,扔了把彎刀過來,直直朝著嫪毐的臉上扎來,嫪毐倉皇躲過,彎刀卻是劃傷了他的脖頸,留下一道淺淺的痕,嫪毐暴跳如雷,模樣又十分狼狽,哪裡還找得回剛才半分的得意姿態?

徐福憋不住笑了。

嫪毐說要給那些貴族們分的錢,不會就是想要從「常姓商人」那裡得到吧?那派去辱罵府兵和門客的人,應當也是秦始皇派去的。他還真是從前到后,都將嫪毐和趙姬好好坑了一把啊!

要玉璽沒玉璽了,要助力沒助力了,還反倒將助力得罪了。

「給我殺!全部殺了!」嫪毐氣瘋了,倚著侍從,狂舞著雙手下令。

兵卒們一撲而上,混至極。

這時卻又有馬蹄聲和腳步聲近了,徐福只聽得殿外一聲怒喝,「蒙武、李信在此!擒拿叛軍首領嫪毐!」

那轟轟的馬蹄聲和沉重的腳步聲,都化作了一記強有力的戰鼓,瞬間喚醒了所有人的鬥志,外呼應,殿的人和殿外的人對嫪毐一行人,形了夾擊之勢。

李信年氣盛,率著兵卒在前開路,生生殺出一條路來,直接衝到了嬴政的面前,隨後將嬴政等人團團護在包圍圈裡,嫪毐的人馬再難接近分毫。

前一刻,還彷彿勝券在握的叛軍,這一刻變了待宰的羔羊。

嫪毐沒有半點軍事素養,骨子裡本來就不過是個小人,除了上逢迎,真正遇到這樣的況,很快便慌了起來,裡還胡喊著讓侍從逃出去尋太後來救場。

嫪毐是真的怕死,他怕自己輸了,被嬴政弄死,所以他需要趙姬來保他一命。

可此時,連趙姬也是自難保。

蒙武彪悍,將嫪毐擒於馬下,他材高大,直接嫪毐提了起來,面向其餘叛軍,高喊一聲,「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餘下叛軍茫然四顧,正糾結於放不放下兵的時候,已經被一旁的兵卒按倒在地,不服從者一刀斬首,鮮很快鋪滿了整個蘄年宮的殿門。

徐福有些不自在地別過了臉。這樣一幕帶給他的衝擊力還是太大了。

嬴政也沒覺得什麼,他只當是方士有一顆憐憫之心。

而從頭至尾,嬴政都維持著那副高高在上,半分不的姿態,徐福都不得不嘆,實在不是誰都能做始皇的!是這副姿態,已經將太多人遠遠甩在其後了。

至此,嫪毐之,被平定了。

蒙武和李信兩員大將,上前來向嬴政見禮。

就是在這樣的一座被鮮染紅的宮殿之中,嬴政淡然面對眾人,聲量不大,但卻足夠鏗鏘有力地道:「即日起,寡人親政。」

秦國被趙太后和嫪毐分走的政權,即將回到嬴政的手中,嬴政對於秦國的掌控力也開始走向高峰。

這是秦始皇在未來統一六國之前,邁出的第一步。

徐福覺得自己莫名其妙都被影響得燃起來了,他扔下了手中握了許久的長戈,手指還有些酸疼,那是因為之前用力太過留下的後癥。

此時,眾人拜服。

劫後餘生的眾人倒是一時忽視了,還有個唯一與嬴政同站在高階上的——徐福。他們突然跪拜而下,倒像是連著徐福也跪了一樣。

這等細節沒有人會去在意了。

雍城中的廝殺也逐漸接近了尾聲,剩下逃竄的叛軍,被雍城百姓和其餘府兵圍剿了個乾淨。

嬴政理了理袍,突然對徐福道:「陪寡人再一趟太後宮中。」

嬴政心中的滋味也很複雜。他怎麼會想到,在他收服權利的過程中,會是徐福從頭陪他到尾?趙太後宮中的事並不適合讓太多人知道,嬴政這時當然是帶親信過去最好。

見證了一出勝仗的徐福心正好,想也不想便點了頭。

於是上還沾染著淡淡腥氣的秦王政,在行過年禮后第一次踏了母親趙姬的宮殿。

*

「侍醫可來了?侍醫來了嗎?」宮不斷探頭往外看,慌慌張張地問。

另外幾名宮也急得臉悲苦,牙齒咬,「這可怎麼辦才好……太後下可是見紅了……」

有個年紀小的宮怯怯地問:「會不會落胎呀?」

「胡說什麼?」年長的宮掌扇到的臉上,「太后怎是你能詛咒的?」

小宮委委屈屈地捂住臉,曾見過家中長姐也如此模樣,可不像是要落胎麼?

趙姬有氣無力地靠在床上,下慢慢滲出來,只能覺到痛和膩的覺,頓時惶恐到了極點,厲聲問:「侍醫呢?死哪裡去了?」話出口,突然痛得低呼一聲,氣息一下子就降了下去,氣弱得也發不了脾氣了。

「太、太后,侍醫不、不見蹤影。」宮戰戰兢兢地跪在的床前。

一定是他,一定是嬴政故意為之,才讓找不到侍醫。趙姬這時終於想起了嬴政,死死地住宮的手腕,「你快去,快去見王上,告訴他,說我病得厲害,讓他……讓他過來……讓他遣個侍醫來……」

「是、是……」宮被趙姬臉上略略兇狠的表嚇得連連點頭,剛想要掙開趙姬站起來,就聽見背後的有人哆嗦著喊了聲,「王上。」

趙姬一下子就鬆開了宮的手腕,看向了圍屏的方向,嬴政和徐福一前一後走了過來,其後還有趙高等人。

趙姬臉微變,「政兒,政兒!你帶這麼多人闖我的寢宮,是什麼意思?」趙姬覺自己被冒犯了,仍舊沒有認清形勢,都這個時候了還撂下了臉子。

「母后不是派人要尋我嗎?」嬴政笑了笑,反問趙姬。

趙姬立刻痛呼出聲,「政兒,快為我遣侍醫來……」

嬴政倒是答應得爽快,轉頭對趙高道:「將人帶上來。」

那侍醫正是被趙姬和嫪毐買通的人,只不過他此刻卻抖了個篩子,幾乎是爬到了趙姬床邊。

嬴政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趙姬,先是給趙姬造了不小的心理力,隨後才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嫪毐謀反,已經被寡人拿下。」

趙姬猛地抬頭看向嬴政,臉一白,抖,複雜地瞪著嬴政,語不調。

嬴政轉走了出去。

這一招實在漂亮啊!徐福暗自咋舌,隨即也跟著轉出去。等他們剛剛出寢宮,就立刻聽見了趙姬凄聲尖的聲音。嬴政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站在宮殿外的臺階上,目看著不知道何方。隨著寢宮傳出的聲越發地響,嬴政的臉也越來越冷。

徐福知道這個時候他的心理應該經歷了一段曲折的變化。不過徐福不太擅長灌心靈湯,所以就只能收,眼觀鼻鼻觀心。兩人都是沉默冷清地站著,落日逐漸西下,餘暉披灑在他們的上,彷彿罩上了一層微紅的。趙高和其餘侍從站在一旁,他們看著嬴政和徐福方向,頓覺這兩人彷彿要羽化登仙了一般。

良久過去,裡頭才跑出來一名小宮,往地上一跪,「王上……孩子、孩子生出來了。」

「哦?」嬴政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

那小宮卻是繼續往下道:「可是,可是沒一會兒,便、便夭折了……」

嬴政更像是早在預料之中一般,他冷冷地吐出一句話來,「母后重病,雍城不宜再住,即日起遷往貢宮修養。」這段話被他不帶地念完,就算是定下了趙姬的命運。

徐福對這段歷史只約記得個廓,礙於曾經的母子誼和緣關係,歷史上的嬴政似乎的確只是將趙姬逐出了咸宮。

對於一個已經樂已久,貪舒適榮華的人來說,失去如今地位為帶來的一切,便是足夠狠的懲罰。

或許是轉進殿以後便將這段話轉述給了趙姬,裡面竟然傳出了趙姬破口大罵的聲音。

回到蘄年宮以後,嬴政並未做停留,他下令帶著叛軍,馬上回到咸,並對嫪毐施車裂之行,嫪毐聞言,也氣得對嬴政破口大罵,只不過他上罵的話比趙姬罵得要臟多了。昔日的長信侯落魄后竟是如此模樣,其餘人都忍不住出了嫌惡的表。這樣的市井混混,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竟是妄圖搶奪秦王之位!

繃的神經松下來之後,徐福就發現自己長時間沒進食的胃不太配合了,它開始作痛了。

偏偏嬴政已經上了車駕,其餘人也都是拿出乾糧在路上吃,而完全沒有乾糧這玩意兒的徐福愣住了。還是趙高走了過來,微笑著遞給了徐福食。遞來的食雖然難吃至極,不過好歹能果腹,徐福也不講究那麼多了,低聲道了謝,便開始吃了起來。

他剛剛咬了一口,還沒來得及嫌棄那餅實在咯牙,道路兩旁突然殺出了一隊人來,直直奔著後方的嫪毐而去。

徐福心臟一,頓時想到了自己某句還沒實現的批語。

或許真的是命中注定的怎麼也躲不過。

俗話說秦檜還有仨朋友呢。縱使是嫪毐這樣的人,也有拚死前來救他的人,這些人趁著隊伍毫無防備之時下手,經歷了一天的驚心魄,走在回咸的路上,眾人多都有些鬆懈,自然被鑽了措手不及的空子。

趙高與侍從等人牢牢護衛在嬴政周圍,徐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板,他覺得自己不用去擋著秦始皇了,他那麼脆弱,還是站遠一點,到時候躲快一點,保命為上。

徐福正想著呢,偏偏那些賊人就跟瘋了一樣,見營救嫪毐無,徑直朝他沖了過來。徐福的表僵了僵,連忙後退躲避,嬴政見狀,出長臂將徐福一撈,摟著他的腰就帶到了車駕上,所有人都怔了怔,沒想到嬴政會有此舉。那賊人高舉著的兵上前,卻已經被其餘湧上來的兵卒用長戈刺倒在地,鮮迸濺。

徐福的心臟狂跳不已,沒想到剛才死亡距離自己那麼近。

背後的嬴政突然「嘶」了一聲,似乎是倒了一口氣。

不是吧?真的傷了?徐福連忙掙開嬴政的手臂,迴轉去看他,只見嬴政沉著臉從腰間拔下了一隻青銅製的矛頭,竟然是剛才無意中飛來的兵尖端部分。

徐福有點哭笑不得,這樣也能傷?還真是契合了那句話。

腰腹傷,卻無悔意。

秦始皇想要除掉的都已經除掉,目的皆已達到,而這個烏龍意外並不算什麼,他當然不會有什麼悔意。可以說這次蘄年宮之變,已經在秦始皇的理下,解決得十分到位了。

落在隊伍後面的李信帶兵上前來,將這些賊人全部鎮,一個不留地理了個乾淨。

徐福沒回頭去看殺人的場面,他僵在了嬴政的旁,他這才想起自己被攔腰抱到屬於秦王的車駕之上,怪不得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那樣的怪異。他繼續做出面不改的模樣,裝作淡定地跳下了車駕,彷彿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而嬴政臉黑沉,他捂著腰側的傷口,冷聲道:「將嫪毐趕到前面去,若是走得慢了,便用鞭子打。若是又有賊人前來營救,全部就地格殺。」

「是!」眾人齊齊應了聲,聲音震天響,將後面的嫪毐驚得臉發白,兩戰戰,最後是被人跌跌撞撞地推到隊伍前去的。

剛才那些賊人的首掛在後面囚車上示眾,之後哪裡還敢有人來劫嫪毐,或是刺殺嬴政?

嫪毐被鞭子打著往前走,彷彿真的驅逐著牲畜一般,徐福時不時就能聽見他的哀嚎慘之聲,只不過,不會有人同他。

徐福在心中罵了句嫪毐活該,一低頭,就看見自己右手還攥著食呢。剛才那麼危機的關頭,都沒忘記握住。徐福頓了頓,低頭又咬了起來。

嬴政坐在車駕之上,原本腰側的傷口疼得有些讓人難以忍耐,誰知道他無意中一低頭,偏看見了徐福淡定無恙低頭吃餅的模樣。

嬴政:……

好像疼痛都在一瞬間緩解了呢。

*

始皇九年,嫪毐作,秦王早有聞,發卒攻毐,斬殺無數叛軍。太后遷於貢宮。

為了完全平復嫪毐的叛,捉拿餘黨,嬴政又命昌平君及昌文君前往河西太原郡鎮

嫪毐則是被帶進了咸宮中。

他是被人用車推進來,不是對他的待遇變好了,只是嫪毐被鞭子得渾模糊,雙腳發,難以再邁出一步,再往下,說不定就活活死了。

嫪毐為嬴政心頭大恨,怎麼可能讓他如此輕易地就死去?

嬴政沐浴換,又上了傷葯,這才在殿召見已經半死不活的嫪毐。而徐福此時捂著肚子默默去了茅廁。哦,水喝了,難。等徐福再回來時,剛好聽見趙高宣讀嬴政的命令。

「車裂以徇,滅其宗。及其舍人,輕者為鬼薪。及奪爵遷蜀四千餘家,家房陵。」

聽到車裂二字,嫪毐頓時就慌了,他躺在地上掙扎不已,那一小塊地方都被他上的蹭得臟污至極。

「不!不要殺我!不!」嫪毐畏懼死亡,連忙沒有尊嚴地在嬴政面前求饒。之前他一心暢想著佔據秦王位,嬴政命也被他在手中的一幕。那時,他可是半分沒有想到,他失敗了,等待著他的就是這樣嚴酷的刑罰。

徐福走進殿來,打量嫪毐一番,面略略怪異。

據傳聞說嫪毐那巨大,更能轉而毫髮無損,不知道車裂的時候,會不會順便也將他那綁上。太污了……徐福連忙打住自己的聯想。

或許是無比驚懼之下,嫪毐竟然失了,難聞的味道在宮殿瀰漫開,那些宮人都朝他投去了鄙夷的目。不過此時嫪毐也顧不上覺得恥或惱怒了,命都要丟了……他口中還連連喊著讓嬴政放他一條狗命。

不過徐福覺得麼,說他是狗命,那都侮辱了狗啊!

嬴政皺起眉,不想再見嫪毐的醜態,多看一眼都覺得傷眼,於是他命人將嫪毐帶下去,「車裂前,先將其它刑也供長信侯一番。」

此話一出,嫪毐頓時掙扎得更厲害了,口中發出凄厲慘聲,侍從堵上他的,很快將人抬出去了。

已是夜時分,徐福被宮人帶著去沐浴換洗一番后,便回到了嬴政的寢宮,在這一場叛之中,嬴政耗費了不的心力,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剛剛加冠年的秦王才會出些微疲憊的神來。

額角,與徐福一同躺在床上,因為累極,倒是很快便睡了。

還是這一晚,仍舊有很多人無法安眠。

負責刑訊的獄卒們,嫪毐逃竄在外的黨羽們,還有曾經結過他的貴族們……

*

翌日,徐福緩緩從睡夢中醒來,在宮的伺候下洗漱、用膳,沒有一個人敢怠慢他。而嬴政早就起了,這是他親政后第一次上朝,意義至關重要。

徐福用過早膳之後,便有常跟在趙高後的侍走了進來,沖他弓腰道:「我送徐先生回去。」

回去?

徐福怔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的住所並不是王宮,只是恰好因為冠禮之事,才被秦始皇留在宮中的,秦始皇那時都只是為了避免讓他走消息。現在冠禮順利結束,他自然該回到奉常寺。

徐福站起來,沖侍淺淡地笑笑,「好。」

侍備了馬車,徐福坐上去后,很快便抵達了奉常寺的大門口。

他下了馬車,抬頭看了看奉常寺的牌匾,明明才不過大半月,卻好像是多年沒踏足過了一樣。

徐福整了整上的袍,抬腳踏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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