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第二天早上,師雁行拿出臨走前包的粘豆包，熱了兩個，又用油煎幾個。

若想奢侈一把,吃的時候可以蘸點糖，外頭脆脆，里面又又糯,紅豆餡香甜可口,皮兒還勁道粘牙,好吃又好玩。

魚陣一吃就上了,一個不夠,還要第二個，被江茴按住。

“這個外頭是糯米的，又實心,不消化，等你了再吃。”

郭苗按時來上工，順便還帶了好些柴火和前幾天在這邊撿的蛋。

“娘說你們回來肯定沒空出去撿柴,前兩天下了雪,怕原來的柴火了，先用這些將就幾天。”

“柴火倒罷了,蛋你們自己留著吃唄！”師雁行向道謝，又拿出鄭家給的點心與吃。

魚陣正是吃甜的時候,見狀忙湊過來,著郭苗的介紹，“那個糕子好次！”

這時候沒有膠之類的添加劑,牛也是正經吃草和糧食長大，淺黃的糕子里還加了切碎的葡萄干，很是香甜。

都是真材實料,味道確實不一般。

別說魚陣，就是見多識廣的師雁行也覺得好吃極了。

江茴過來把小兒拎走，“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今天已經吃了許多糖，明兒再吃。”

這小東西漸漸大了，心眼兒也多起來，又慣會撒的，這會兒兒湊過去，指定是想哄著郭苗喂吃點心呢！

計謀被識破的魚陣垮了臉，哼哼唧唧道：“呢！”

江茴一點兒不買賬，冷酷無道：“了？我給你熱個蔥油花卷吃。”

魚陣：“……”

嗚嗚，誰要吃花卷！

人家想吃甜甜的點心嘛！

過了會兒，魚陣含淚啃了一整個蔥油花卷。

嗝兒！

見那點心樣樣巧，又是小花又是方糕的，十分香甜，想必放了許多糖，郭苗就不大舍得吃。

略嘗了兩塊，便將剩下的用手帕包起來，一笑，“帶回去給娘他們嘗嘗。”

師雁行道：“你先吃，還有許多，走的時候再給你包些。”

郭苗搖頭不迭，“這樣好東西嘗個味兒就行了，哪里能吃了再拿？”

到底沒要。

吃了點心，郭苗就趕去牽出騾子來拉磨，院子里很快響起悉的磨盤轉聲。

離開幾天，想必王桃那邊的鹵料包用得差不多了。

若跟陸家酒樓談了，不得也要供應，師雁行準備這幾天多磨些。

鹵料配方相當復雜，后續有了錢之后，師雁行又從縣城添置幾樣，這才打造出完版本。

如今除了蔥姜蒜八角等常見的，是尋常人家不大用的大料就有小二十樣呢，刨去便宜的鮮貨，都要磨。

師雁行每次磨料的分量都不一樣，上次這個多些，下次那個就多些，人看了也猜不出配比。

倒不是防備郭苗，是個老實人，讓干活就只埋頭干活，從不多看多問。

但就是太老實了，師雁行擔心有的人歪心思，回頭向郭苗套話就不好了。

有郭苗在，江茴和師雁行母著實輕松許多。

兩人換著搭把手，還能出空來做風干鴨。

師雁行調味是把好手，每年親手做的風干系列十分歡迎，老早就饞這一口了。

如今鹵味包給王桃，也懶得去街頭賣，便將郭家姐妹送來的鴨都從中心破開，下水掏出來洗凈，預備回頭單獨鹵了吃。

還有鴨腸，額外挑出來洗凈，明兒再涮火鍋！

沒鴨腸的火鍋能火鍋麼？

等回頭去了縣城，想辦法弄點肚和黃之類的，那才齊全。

對了，還可以買點河蝦，剝殼去蝦線斬蝦……

嘖嘖，真饞人啊！

說到火鍋，正好天冷了，完全可以自己熬點火鍋底料嘛。

凍起來之后切小方，用油紙一包，或是裝到小罐子里，用泥紅紙封口，送人面，自己吃也方便。

可惜下頭村鎮消費低，鮮有賣牛的，牛油不易得，還得去縣城看看。

清洗干凈的鴨外都涂滿調料，靜置一夜味，第二天就可以用小木撐平，掛到屋檐下了。

北方的冬日又干又冷，只要日頭好，要不了幾天就干了，形一種特殊的風味。

冬了，皮下脂肪堆積，原本燉煮時稍顯油膩，可風干過后的皮特別致，吃的時候蒸一蒸，油就都出來了，一點不膩人，還特別勁道彈牙，越嚼越香。

可以手撕，也可以大刀砍塊，鹽津津香噴噴，直接吃就很有滋味。

若再講究些，還可以額外調個醬蘸著吃，配粥佐酒特別好。

兩天下來，師雁行一口氣弄了滿滿兩大盆鴨，足足五十多只，都用麻繩綁住脖子吊起來。

風一吹，整座院子上空都浮著繁復的香味。

江茴看著那幾排隨風飄揚的鴨，分外慨。

真是過癮啊！

師雁行洗著手說：“其實也沒多，這家分幾只，那家分幾只，恐怕咱們自己還吃不夠呢。”

村長家、郭家姊妹家都要給兩只意思意思，再就是鎮上黃兵家、王桃家，若跟陸家酒樓的合同談了，也要走起來。

然后是縣城鄭家、裴遠山家兩個大頭，尤其是前者，人口眾多，估計得十只起步。

額外還有周開。

人家雖說是收了**的委托幫忙，可到底盡心盡力，以后更不了打道，也可以送兩只表表心意。

再就是新增加的孫良才孫縣丞家。

老太太有糖尿病，淀類和糖類不便口，食譜單調，想必也饞得慌。尤其老人家味覺退化，口味偏重，這干貨就很適合。

到時候煮了，只挑最細的脯子與吃，也是極好的一道菜。

是這麼一算，差不多就要去四十只了！

過幾天張屠戶那邊找到豬，再灌點香腸，熏點臘，弄點豬蹄凍、燒什麼的，就是一份相當厚的年禮啦。

嗨，這麼一想，兩頭豬還真未必夠！

郭苗跟著慨一回，順便提醒道：“最近有野貓呢，前兒后頭槐花嬸子家曬的咸魚就被叼走了，氣得哭了一天。”

江茴驟然回神，忙去弄了罩子，從上面倒著罩過來。

這樣不管是老鼠還是野貓，就都夠不著了。

干了一天活，累得夠嗆，師雁行煮了一鍋雪梨甜湯，每人捧一碗慢慢喝，又吃雪梨，細膩綿，很甘甜。

過了兩天，師雁行等人才慢悠悠去鎮上。

老遠就看見王桃的攤子前人頭攢，的大嗓門清亮高，毫無滯地劃破晨曦。

“來來來，昨天誰先定的來著？勞駕在右手邊排隊領哈，沒提前訂的在這里……”

師雁行噗嗤一笑，王桃就發現來了，偏不開，只好拼命招手示意過去。

江茴帶著魚陣去跟劉大娘說話，師雁行過去對王桃道：“桃兒姐，買賣不錯嘛。”

不王桃來了，甚至將公婆和兩個小孩兒也拖來，兩兩一組，一組專管收錢，一組專管付提前預定的。

自己則現買現賣，又負責居中調停，一切都顯得秩序井然。

“嗨，托你的福！”王桃眼睛亮閃閃的，里面全是滿足，“你再不回來啊，這料包都該用完了！”

言語間難掩得意。

是個敢想敢干的，接了這買賣后就滿城里吆喝，還拉了兩個要好的小姐妹伙，學著之前師雁行讓自己做的，請們負責向城西和周邊村鎮兜售，自己給提。

如此一來，局面徹底打開，家里又添置一口大鍋，一個人本忙不過來。

“那好。”師雁行笑著道恭喜。

那邊二老發現來，忙謙讓坐下喝水，師雁行婉拒。

“我帶了大概半個月的量來，可照你們如今紅火的模樣，只怕十日就能用了呢。”

眾人說笑一回，老太太騰出空來帶他們家去放料包，路上見四下無人，竟小聲說：“小掌柜的，你那個什麼腐竹的，給陸家酒樓學去了哩！”

腐竹的制作方法被人破解，這個師雁行早有準備，聽了倒不意外。

“哦？他們公開售賣了？”

破解是一回事，悄默聲公開售賣又是另一回事。

老太太搖頭，“那倒沒。”

有個小輩就在陸家酒樓打雜，前幾日來看，偶然提起此事。

“他說看見那陸掌柜自己煮了下酒吃呢，只是外頭水牌上倒沒有，也并沒有客人知道他們能做那個菜。”

師雁行笑笑，“多謝您老提醒。”

沒有公開售賣，證明陸振山還沒糊涂到家。

老太太擺擺手，“這算什麼呢？都是一家人！”

給王桃送完鹵料，師雁行這才去陸家酒樓。

一見來，吳管事就跟見了親人似的，熱得不得了。

說老實話，過去幾天眼睜睜看著那王桃弄得風生水起，他們不眼熱是假的。

一開始明明是他們占優勢啊，誰料弄著弄著，反倒被個村婦超過去，唉，真是世事難料！

說好了五天就回，吳管事兒算著日子，誰知又晚了，心中難免七上八下。

一時又擔心師雁行臨時反悔，一時又擔心干脆待在縣城不回來了，竟患得患失起來。

再次坐下談，一個誠心想買，一個誠心想賣，氣氛很有點詭異的和諧，仿佛之前的種種過節都不存在一般。

陸振山這次沒讓陸銘出面，請了本地一位很有名的老者來做保，自己跟師雁行就部分細節討價還價一回，雙方很快達一致。

簽文書前，師雁行忽然道：“陸掌柜，有件事還想跟您商量下，關于那個腐竹和酸菜……”

陸振山心里一咯噔，老臉微囧，多有點尷尬。

之前他輕視師雁行，看破腐竹奧后讓陳大廚做了出來。

便是那酸菜，也不過幾天就得了，本還有些自得，可后來師雁行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這份自得就了燙手山芋。

萬一給人家知道，還以為他們沒有合作的誠意咋辦？！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陸振山干笑了下，“這個，實不相瞞，實在是見獵心喜，沒忍住……但我曉得規矩，并沒對外賣呢！”

這年月并沒有專利的概念，但各行各業都有約定俗的規矩，比如模仿，你固然可以模仿，但總歸有些理虧。

說到底，終究就是麼。

若有那不講究的，了就了唄，你能奈我何？

但陸振山看出師雁行的潛力，如今是真心想與長期合作，這種“”的事，自然不能公開做。

師雁行笑道：“我自然相信陸掌柜為人。”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陸振山臨時頓時火燒火燎的起來。

陸振山才要說話描補，卻見師雁行一抬手，繼續道：“請您聽我把話說完。既然您做了，想必也知道，這實在是個費事費力的苦活計，咱們都是做長遠買賣的，恐怕不能單獨再做那個。”

陸振山沉片刻，“確實。”

那腐竹的做法不難，但是太麻煩了！

先是泡豆子，又磨豆漿，控水，熬豆漿，挨張結皮，晾干……

陳大廚做了幾回就有點不了。

有這個工夫，干點啥不啊？！

師雁行又說：“所以我想把這兩樣的法子給村民，讓他們做，咱們買現的。故而要在在文書上添一條，明年正月之前，陸家酒樓不得對外公開售賣自家制作的腐竹和酸菜。”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陸振山失聲道：“你竟愿意主教給旁人？”

這年月，誰有點獨門手藝不是藏著掖著？

腐竹的法子他確實破解了，但外頭的人還不知道的，只要師雁行不主說，那就是獨一份兒！

做出這個決定，是師雁行認真思考，仔細比對了價比之后的結果。

以前的一無所有，連啟資金都是江茴當了鐲子換的，那時候們能出賣的只有勞力和時間。

可現在不一樣了，已經功從初級勞，晉升為賺取附加值。

說白了，現在的時間和力值錢了，與其再累死累活做腐竹、腌酸菜，不如花同樣的時間做別的，賺取更高的附加值。

而且村民們有了技，甚至可以形固定的產業鏈，自己的食材供應有了保障不說，也能順帶帶大家一起致富，這難道不是很好的事嗎？

陸振山聽罷，半晌沒言語，良久才長嘆一聲，“師掌柜高義。”

若換做是他，絕不可能輕易舍棄。

無論師雁行此舉到底是為人還是為己，確實做到了。

單沖這一點，就值得敬佩。

兩邊都沒意見，痛痛快快簽了文書。

看著墨跡未干的文書，陸振山總算松了口氣。

可算了！

“來人，上茶，上好茶！”

吳管事笑著招呼起來。

“時候不早了，師掌柜和令慈、令妹不如就留下一道用飯，從今往后大家也是朋友了，權當聚一聚。”

陸振山熱邀請道。

師雁行沒有拒絕。

這次陸振山確實用了心，還特意命后廚做了孩子們喜歡吃的小兔子形狀的豆包，魚陣果然喜歡。

一時飯畢，眾人坐著慢慢吃茶，又說些閑話。

陸振山試探著問起師雁行這次去縣城的經歷，一來想底，二來也是找個話題。

師雁行明白他的意思，也沒瞞著。

“也是大人錯了，難得能為貴人們做席，只是沒想到撞了大運，竟得了孫縣丞青眼，下月是他家老太太壽誕，又要去做席呢。”

和孫良才、**都簡單涉過，一致同意不用太名貴的食材，只盡力追求味即可。

主要是到時候縣令本人也可能面，即便他不來，人多眼雜的，若滿桌盡是山珍海味，傳出去孫良才的皮也就穿到頭了。

反正師雁行給鄭家做席面，外面沒人知道酬金多，到時候完全可以說正常市價，或者干脆就是“為孫大人孝心所，略表敬意”。

也就不算賄和以權謀私了，故而如今也不怕外頭人知道。

陸振山抓著茶盞的手一，覺得嚨有點干，“孫縣丞？可是那位孫良才孫大人麼？”

師雁行點頭，“正是，陸掌柜消息果然通達，不像我，被過去時還兩眼一抹黑呢。”

陸振山怔了下，搖頭失笑，“師掌柜快別兌我了，我多大年紀，您多大？這算的哪門子消息通達，不過癡長幾十歲罷了。”

經過前面幾次鋒，他自然明白這小姑娘的厲害之，那可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打起道來怎一個長袖善舞形容得盡。

可第二次進城就上孫縣丞……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他活了大半輩子，見了那衙門的小兵小卒都要小心著，幾位有名有姓的老爺們，更是連面兒都沒見過。

可人家呢？

這就搭上二老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