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蓮宅斗日記》6墨登場(下)
顧蓮跟在姐姐後面,第一次來到母親住的院子,進了正屋。
盧媽媽笑著招呼,「九小姐,快給夫人磕頭。」
顧蓮只見當中坐著一個中年婦人,來不及細細打量,已有小丫頭放好了墊子,趕忙跪下去,「兒蓮娘,給母親請安了。」
在墊子上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算是正式拜見。
然後遞上自己給母親做的鞋子,鞋底是李媽媽納的,自己只了鞋面,依舊丑得只能勉強看一看,母親肯定是不會穿的。
「起來吧。」平靜的聲音,聽不出有任何的波瀾緒。
顧蓮站起來抬頭,母親約四十左右,量微福,相貌和姐姐頗為相似,只不過母親是一雙丹眼,與姐姐的杏眼不同。
自己卻只得眼睛與母親相似,別的都不像,大概其餘的像父親了吧。
四夫人神淡淡的,「你回來了。」並沒有太多的話,指了指椅子,「坐罷。」
完全不像顧蓮夢中的那樣,母親一把抱住自己,「兒啊」「啊」,呃,這差別真不是一般的大。
好吧,姑娘你真是想多了。
杏娘早已耐不住,「娘……,柳三姨和何表哥呢?」
四夫人掃了兒一眼,神不悅,「你大伯母一回來就接走了。」
長房那邊的耳報神快,大嫂比自己還先一步得到消息,本來打算會會柳氏,居然好意思大大咧咧呆在四房,太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結果卻撲了空。
「哦。」杏娘眼裏難掩失,片刻出神,方才想起來邊的妹妹,「九妹妹們昨兒在城外耽擱了,今天一早才回來的。」
「盧媽媽說過了。」四夫人頷,仔細打量一旁端坐的小兒。
一明藍上,下配紅,原本極為挑人的搭配,穿在上,反倒襯得白皙如雪,眉眼點漆似墨,竟是說不出的明艷人。
全不是十幾年前那個小小的、皺的,只知道啼哭吐的小丫頭,那時候,自己總是擔心養不活。
後來……
四夫人眉頭微皺,止住了當年那些不愉快的記憶。
罷了,往後好好的彌補便是。
盧媽媽又介紹道:「這是李媽媽和兒蟬丫。」
蟬丫木木的上前行了禮,站立一旁。
「夫人……」李媽媽憋了十幾年的話,早就想說了,「那年在京城走散后,到都是逃難的流民,我抱著九小姐,轉了幾日都沒找著家裏人。」忍不住傷,眼淚簌簌掉了下來,「當時小姐還著燒,差一點就……」
四夫人微微蹙眉,打斷道:「你們怎麼去了仙桃鎮?」
並沒有要聽人絮叨舊事的意思。
李媽媽一怔,原本有一肚子的話要說,此刻卡了殼,「我、我們……」
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慌間,瞧見盧媽媽遞了個眼,難道夫人今天心裏不痛快?可是小姐剛回家,不正應該歡喜的麼?
不敢多想,忙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裏知道該去什麼地方?就跟著一群人一起走,好歹壯個膽兒。」省去了路上黃氏父子照顧的部分,盡量簡短說明,「一路走,後來就到了福建。」
「後來呢?」
「當初家裏說好回老宅的,我便一直想著回來。」李媽媽咽了一下口水,聲音明顯加快,「偏生這些年四不安,熬了十幾年,才得在仙桃鎮落腳,再後來的事夫人都知道了。」
四夫人點了點頭,「這些年辛苦你了。」
李媽媽不敢居功,也不敢再隨便掉眼淚,繃繃道:「應、應該的。」
盧媽媽見氣氛不是太好,湊趣笑道:「夫人,今兒徐家的戲班子唱得如何?」側看向顧蓮,「要不是昨兒耽擱,九小姐還能趕得上呢。」
四夫人道:「再好也不過是唱戲,回頭再看便是。」
盧媽媽乾笑了兩聲,「是。」
說到徐家,四夫人又想起自己為什麼回來,不由心煩意,朝一雙如花似玉的兒吩咐道:「你們先回去,我還有話要和盧媽媽單獨說。」
杏娘早就沒了興緻,懶懶應了一聲,「好。」
顧蓮不敢學,起道:「母親,我先走了。」
四夫人正在鬧心著,揮了揮手,「去罷。」領著盧媽媽進了裏間,冷冷道:「那狐貍已作人婦,又帶著兒子回來做什麼?說什麼會親戚,哼……,不遠千里就為過來說幾句話?們姐妹還真是深!」
盧媽媽小聲道:「一時間還真猜不出來……」
「反正沒什麼好事兒!」
「我瞧著。」盧媽媽搖頭,「帶了許多丫頭僕婦,彷彿是要長住一段的樣子。」
四夫人又驚又怒,「……什麼?長住?!」
「娘……」杏娘的聲音在外響起,不知何故,人又折了回來,笑嘻嘻走進來,「我想求娘一件小事。」
四夫人勉強收起緒,問道:「何事?」
「我的那條十二幅湘給了妹妹。」杏娘上前撒,挽了母親的胳膊搖晃,「娘再讓人給我重新做一條,現今時興十六幅的……」
四夫人聞言臉一僵,認真的看著,不可置信問道:「你把子讓給妹妹,就是為了自己再做一條更好的?」
杏娘一時語塞,「我、我……」
「不懂事!」四夫人看著大兒,只覺得滿心的恨鐵不鋼,加上心裏煩躁,沒好氣道:「你的子還不夠多麼?等回頭夏天的定例再做!」
杏娘一臉委屈,「娘……,只不過一條子。」
盧媽媽忙道:「五小姐,夫人這裏還有正事呢。」
意思是,別再惹得夫人氣了。
杏娘咬了咬,一時想到把漂亮子給了妹妹,讓出盡風頭;一時又想到母親不趕著給自己做新的,回頭出門都要被妹妹比下去;一時再想到回頭見了何家表哥,自己不是最出挑的那個。
左想右想,帶著一腔委屈傷心跑了出去。
四夫人拍著口順氣,著被兒摔的晃的簾子,失道:「這般子,將來嫁了人如何使得?」都怪自己往日太慣,才養出這副不知輕重的脾氣。
盧媽媽勸道:「等五小姐大一點就好了。」
「這話你都說了十幾年了。」四夫人氣惱不已,「今年十六歲,到底還要長到多大才懂事?就為著這子,才不敢早早的把嫁出去。」
可是也拖不得了,再拖下去就了老姑娘。
盧媽媽只好改口,陪笑道:「還好九小姐是個聽話順的。」
四夫人一怔,恍恍惚惚的出了會兒神,末了道:「難為了,這些年在外面怕是吃了不苦頭,還能這般規矩懂事。」
還好沒有長一副小家子氣,懦弱被人欺,也沒有和野丫頭一樣潑辣厲害,前者怕在外人面前吃虧,後者又擔心兩姐妹相不好。
長自都是縱任的脾氣,不大懂得謙讓。
盧媽媽又道:「晚上得空,要不要九小姐過來說話?」
「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人都回來了。」四夫人擺擺手,眼下柳氏才是的心頭刺,臉很不好看,「先鬧清楚那狐貍的目的再說!」
******
「小姐。」李媽媽摒退了丫頭,單獨留下,「今天五小姐的子……?」
顧蓮對母沒什麼可瞞的,便點了點頭。
猜想得到了證實,李媽媽有些著急,「小姐何苦呢?我瞧著,五小姐的脾氣不是一個和的,萬一回頭懷疑……」
顧蓮淡笑道:「便是懷疑也沒證據。」
「那也……」
「媽媽。」顧蓮笑得溫,「我和姐姐一母同胞,上流著都是一樣的,沒想起來的地方,我理應提醒。」頓了頓,「這件事我沒有做錯,便是母親和姐姐知道了,想來也不會怪我的。」
另外還有一句話沒說,那何庭軒長得一表人材,姐姐又天真沒城府,萬一勾搭出什麼天雷地火來,不姐姐會賠進去,自己也一樣要跟著遭殃。
這個時代,可不支持什麼自由。
至於姐姐和母親會不會怪罪,其實自己也沒個底兒,這麼說,不過是寬自己和李媽媽罷了。
李媽媽反倒放下心來,點頭道:「也對,是我多想了。」
畢竟小姐是嫡出,又不是什麼姨娘養的。
只不過今兒夫人的態度,實在冷淡,好似對這麼一個親生兒不放在心上,看來這些年小姐不在跟前承歡,到底還是和母親生疏了。
顧蓮又問:「媽媽可聽說過那個柳氏?」
李媽媽搖頭,「今兒還是頭一次見到。」
顧蓮微微失,不過想一想也不奇怪,李媽媽進顧府做娘時,那柳氏早都不知道嫁去哪裏了。
「小姐……?」外頭傳來春曉的聲音。
顧蓮擺手示意不要再提,然後應道:「進來吧。」
春曉掀了簾子進來,低聲道:「方才五小姐回去以後,了好大一通脾氣。」
顧蓮詫異,「你聽誰說的?」
春曉笑了笑,「蕊的姐姐,是我的嫂子。」
丫頭們也是各有親戚、盤錯節,顧蓮有點頭大。
春曉看向上的海棠紅湘,小聲道:「方才五小姐折了回去,讓夫人再做一條十六幅的湘,夫人沒有答應。」頓了頓,「要不小姐先別穿這個了,換一條別的?
顧蓮囧了,原來姐姐是為這個才給自己子。
春曉見不吭聲兒,以為不高興了,忙道:「九小姐剛回來還不清楚,五小姐的脾氣是不拐彎兒的。」吶吶解釋,「我也是……」
「我知道,你是好意。」顧蓮微微一笑,「方才只是在想,要是我無緣無故的換了子,只怕姐姐更要多心。」
春曉為難了,「這……」
顧小白想了想,「連著坐了好幾天的馬車,我也累了,下午就先不出去,在屋裏睡一覺吧。」又笑,「明兒再換一別的裳。」
哪知道天不遂人願。
話音未落,玉竹便在外面喊道:「夫人使人過來,說是大夫人知道九小姐回府,讓過去一起說說話兒。」
按道理,自己的確應該拜見一下長輩們。
顧蓮嘆了口氣,還以為大夫人忙著招待自己的妹妹,一時想不起,等到明天再挨個的拜見,……看起來是躲不過了。
了玉竹進來,問道:「母親和姐姐去嗎?」
玉竹笑道:「小姐剛回來,夫人自然是要一起過去的。」
不知道柳氏在不在?要是也在,等下怕是有得熱鬧戲唱了。
「春曉、玉竹,你們作快一點。」顧蓮稍微琢磨,當機立斷,「給我換早起穿的那一服,頭還梳雙螺髻。」
「啊……」春曉張大了,不敢反駁,趕忙去打開箱子找服。
******
顧蓮出了門,先去找母親和姐姐。
「你怎麼換了一服?」杏娘在臺階上停下,回頭打量妹妹,眼裏閃過一猜疑之,「難道給你的那條子不好看?」
原本就在為子的事生氣,眼下越不快。
「當然好看。」顧蓮聲解釋,「只不過等下去拜見大伯母,想來六姐姐也在,萬一瞧著子難得,纏著姐姐給一條……」
「瞎心!」杏娘撇,眼裏的疑卻慢慢散去,不以為然道:「是什麼人?你又是我的什麼人?那樣的子,我可不會隨便給的。」
顧蓮攙扶了,笑道:「知道姐姐對我好,這不是怕姐姐為難麼?」
剛到門口,盧媽媽便含笑迎了出來,「五小姐,九小姐。」
四夫人從椅子上起,服雖然沒換,但是明顯重新化了妝容,比之剛才要神不,眼底深藏著一戒備之。
如臨大敵!
咳……,看來真是敵見面分外眼紅啊。
顧蓮在心裏吐了吐舌。
四夫人看向杏娘,「方才不是跟柳家的人見過面的?你就不用去了。」
杏娘大急,「娘……」
顧蓮暗一聲糟,母親本來就在氣頭上,要是知道姐姐對何庭軒有意,豈不是火上澆油?趕忙拉了一把,然後道:「母親,還是讓姐姐一起去吧。」
四夫人轉頭看向小兒,「怎麼了?」
「我剛回家,家裏的長輩和姐妹們都不認識。」顧蓮聲音怯怯,有些不安的絞了絞帕子,赧然道:「怕鬧笑話,回頭再給母親丟臉。」
杏娘忙道:「是啊,妹妹還不認識家裏人呢。」
到底是嫡親的妹子,凡事都為自己想得周全,不枉自己把好東西給了,不過回頭找個機會,還得求母親給自己做一條十六幅的子。
四夫人皺了皺眉,揮手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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