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蓮宅斗日記》7顧府的眷們(上)
早在進門之初,顧蓮就見識過了顧府規模的龐大。
想想也是,反正這兒不是寸土寸金的京城,沒有炒房團,有錢人家修多寬便修多寬,想修多大就多大。顧家世代祖居在此,一次次的擴建,彷彿《紅樓夢》里的大觀園,每位小姐爺都有獨立小院。
至於幾位主母級的夫人,院落規格明顯又要再高一個層次。
顧蓮秉承多說多錯、說錯的原則,做出一副文靜怯模樣,的跟在姐姐杏娘後面,一路上,間或聽見小丫頭們議論幾句。
「那就是九小姐吧?」
「倒比五小姐還要高一個影兒。」
不過這只是在路上遇到的況,一進大夫人的院子,丫頭們不論大小、份,一個個都跟悶葫蘆似的,整個院子雀無聲。
顧蓮便猜想,估計那大伯母是一位嚴肅的婦人。
「見過四夫人,五小姐。」一個圓臉丫頭出來相迎,看其著打扮,應該是有面的大丫頭,對著顧蓮福了福,「奴婢彩屏,見過九小姐。」
顧蓮道了一聲,「彩屏姐姐。」
「不敢當。」彩屏笑了笑,又看向四夫人和杏娘,「……大夫人正在裡面念叨,再不來,就讓我過去找了。」
「嗯。」四夫人淡淡應了一聲,冷著臉進了門。
三老爺在外省為,三房的人全都不在此地,二房的人又回了娘家,眼下只得長房和四房的人在家。
但一進門,顧蓮還是看見烏一屋子的人,因為自己是新進員,所有的目都齊刷刷投了過來。
呃,實在太有存在了。
「這就是九丫頭吧?」說話的是一位中年婦人,約五十左右,眉眼依稀和柳氏有幾分像,量十分消瘦,因而越顯得神嚴厲、不茍言笑。
「是蓮娘。」柳氏果然也在,笑道:「瞧瞧你們顧家的兒,跟畫里走出來似的,真是一個賽過一個,真是人稀罕。」
顧蓮微微皺眉,這話說的,豈不是存心讓姐姐們不痛快?自己最為年,豈敢一回家就了姐姐們一頭?這柳氏……
正想開口緩和幾句,母親已經冷笑道:「柳三姨可別這麼誇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蓮娘不知輕重呢。」
言語間,分明是在說柳氏不知輕重。
柳氏淡淡一笑,「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轉過頭,看向立在大夫人邊的兩位年輕媳婦,「三、五,你們覺得我說的可是實話?」
當著婆婆的面,兩個兒媳豈敢說柳氏不對?
三笑道:「姨媽說得不錯。」
五不甘示弱,更甜,「娘和姨媽都是有眼的,最會看人了。」上前打量了一番,誇道:「九妹妹果真是個難得的可人兒。」
柳氏抿一笑,抬眸看向臉難看的四夫人。
那邊五還沒說完,又朝大夫人邊一位問道:「你瞧著蓮娘生得可好?這個妹妹可還喜歡?」
那十、四五的年紀,柳葉眉、杏眼,配上小小的瓜子臉,甚是緻,似乎子有些斂,只微笑道:「喜歡。」
顧蓮頓時無語了。
難怪母親和大伯母對陣不夠氣勢,看看、看看,人家有兩個兒媳幫忙,還有一個庶附和,人數上就有很大的差距啊。
五笑著介紹,「這是你七姐姐桐娘。」
顧蓮挨個行禮,然後按著家裡排行挨著桐娘坐了。
四夫人在旁邊冷著臉,抿。
大夫人讓丫頭拿來見面禮,先遞上一個盒子,「你祖父這幾日有些不舒服,說是知道你回來,這個給你,回頭空了再見。」然後指著另外一個托盤,裡面躺在個扁平的赤金鐲子,「這是我從前戴過的。」
顧蓮趕忙道謝:「多謝大伯母。」
杏娘瞧了,有些看不上的勾了勾。
三、五和桐娘亦有表禮,就連柳氏也趕著湊熱鬧,笑道:「方才兩位侄去換裳,後來大姐又回來了,匆忙之間,都沒顧得上把東西拿出來。」
顧蓮一一道謝,心激。
親戚多就是好哇,是收東西就了一筆小財。
與妹妹相比,杏娘的心就要黯然得多,……何家表哥並沒有在場,自己的一番打扮都白費心思了。
柳氏正在和大夫人拉家常,「郾城那邊別的還好,就是沒有幾個好夫子,一來二去耽擱了庭軒。還是安郡這邊學風好,書院也多,讀書是一輩子的正事,所以想託大姐幫忙找找人。」
「學問是頂頂要的。」大夫人點了點頭,說道:「反正府里空閑的房子多,我讓人收拾個院子,你和庭軒暫且住下。」
四夫人臉微變,想要開口,卻被盧媽媽的眼止住。
「那怎麼好?」柳氏像是不好意思,「庭軒如今才是個秀才,怎麼著也得中個舉人,這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的。」
大夫人卻道:「你我姐妹多年不見,說什麼也得在家住一段兒才行,若是不想傷我的心,就莫要再做推辭。」
柳氏一臉為難的樣子,「既然大姐這麼說……」
四夫人再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既然是想求學,還是在書館學院邊買所宅子的好,平時里還更加方便一些。」
大夫人臉不悅,「我的親妹子千里迢迢過來,若是讓和侄兒住在外面,那我個什麼人了?那等薄寡義、疏遠親戚的事,我可做不出來。」
四夫人氣得夠嗆,一時語塞。
顧蓮算是看明白了,哪裡是大夫人要見自己,分明就是了大家來,表明一下要讓柳氏住下,不過是宣布一聲罷了。
大夫人是當家主母,要留親妹子在自家住幾天,旁人還真不好說。
只是奇怪,按說大夫人要留柳氏住下來,母親再不滿也不能不同意,又何苦的專門說一聲?便是不打招呼住下,母親又能如何?
頗有點畫蛇添足的味道。
正在疑,忽地看見丁香從外面進來,「夫人,七爺醒了到找你。」
四夫人早就不耐再坐,當即起,「大嫂且忙著,我先走了。」
何庭軒不在,杏娘也沒有再坐下的興緻。
顧蓮當然是跟隨母親和姐姐,與眾人打了招呼,一路回了四房的院子。
說起來,自己還沒有見過小兄弟長墨。
不過剛進了屋子,丁香卻換了一副臉,低聲道:「夫人,我有話要說。」
顧蓮腳步一滯,旋即明白方才是丁香找的借口。
杏娘懨懨的,「娘,那我先走了。」
好在四夫人的心思不在上,揮了揮手,「你們都回去吧。」領著丁香進去,沉了臉問道:「什麼事?」
丁香回道:「方才老爺從徐家喝酒回來,沒坐多會兒,就有小廝讓來傳話,說是何家表爺想拜見……」
四夫人的臉猛地一變,「你是說,老爺去見那何家爺了?」
「是。」
「在書房?」
丁香見氣氛不對,聲音小了些,「起先是的,後來聽說一起去了書院。」
「一起去了書院?」四夫人臉更加沉了,靜了靜,忽地喝道:「出去!」
丁香嚇了一跳,原本是想第一時間給夫人報信,討個乖巧,沒想到惹得夫人這麼大的脾氣,就算不喜歡大夫人的親戚,也不至於如此啊。
等人走了,盧媽媽小聲道:「夫人,老爺他……」
四夫人氣得抖,「我說怎麼那般熱心,的就要急著見蓮娘,原來是把我一起誆了過去,好讓老爺去看那個小賤種!」
盧媽媽嘆了口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勸。
畢竟擺在明面上來說,柳氏是親戚,何家爺也是親戚,是老爺的長嫂娘家人,見一見面,實在算不得什麼。
只不過夫人和柳氏的恩怨瓜葛,怕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真不要臉!」四夫人怒不可遏,恨恨道:「誰知道打得什麼主意,存了什麼心,居然連找夫子的謊話都編得出來!」
心中更恨丈夫,這麼多年還是忘不了那個柳氏!
盧媽媽勸道:「夫人別氣。」
「去查!」四夫人咬牙切齒,「一定要把柳氏的打算弄清楚了!」
盧媽媽連連道:「去查,去查。」又緩了一句,「不過……,安離郾城可不近,一來一回得大半個月時間,咱們在那邊並沒有可用的人,只怕要費些功夫。」
四夫人冷聲,「我且等著!」
盧媽媽嘆了口氣,「都過去這麼些年……」
「過去?」四夫人氣憤中帶出幾分傷心,聲音都有些哽咽,「我過不去,這一輩子都過不去!要不是那個柳氏,蓮娘和……」
盧媽媽替續了茶,寬道:「夫人,九小姐這不是已經回來了。」
「是啊,蓮娘回來了。」四夫人眼有些空,怒漸漸轉為悲傷,呆坐半晌,方才擺手道:「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你先出去罷。」
「哎……」盧媽媽微不可聞的嘆了一聲,搖頭出了門。
******
四老爺領著何庭軒去了書院,晚飯都沒回來吃。
等顧蓮見著親爹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都長這麼大了。」四老爺眼裡閃過一詫異,扭頭看了看杏娘,「竟然比你姐姐還要高一些。」順口誇了李媽媽,「看來你這些年是用了心的。」
李媽媽忙道:「照顧小姐,是奴婢份的事。」
「嗯。」四老爺量清瘦,說話輕言細語的,舉手投足間很有幾分儒生氣,「往後有什麼需要的,就問你母親。」又待杏娘,「多照顧一下你妹妹。」
杏娘起應道:「是。」
四老爺喝了兩口熱茶,從懷裡出一塊玉佩,「蓮娘這個給你,一點小東西拿著玩兒吧。」
顧蓮瞧著鬆了口氣,接下道:「多謝父親。」
昨兒祖父給的那個盒子,裡面躺了兩本書,一本《訓》,一本《誡》,頓時讓自己覺鴨梨山大。
「我出去一趟。」四老爺站了起來,又道:「中午在外頭吃,不必等了。」
四夫人聲音尖銳,「老爺要去哪裡?」
四老爺皺眉,「問那麼多做什麼?」一拂袖,徑直出了門。
四夫人氣得臉鐵青,忿忿道:「放著正經的兒子不管,倒去管那些……」目掃過兩個兒,還有滿屋子的丫頭僕婦,忍了忍,最終把話咽了下去。
屋裡氣氛正凝固著,一個婦人出來道:「夫人,七爺醒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雕玉琢的小男孩跑過來。
四夫人怕嚇著兒子,只得下對丈夫的怒氣,換了笑臉招手,「小七,過來。」摟了他在自己懷裡,不停問道:「睡醒沒有?想不想吃東西?」
顧長墨搖搖頭,懶洋洋的依偎在母親懷裡。
杏娘笑道:「瞧你懶的,快過來見一見你九姐姐。」
顧長墨扭頭看了一眼,像是害,又趕把頭埋進母親的懷裡,反倒比剛才還不自在,任憑杏娘怎麼喚都不肯再抬頭。
四夫人忙道:「行了、行了,別嚇著他了。」
杏娘回頭解釋,「小七子害,過段兒了就好了。」
顧蓮點點頭,微笑道:「不著急的。」
有小丫頭捧了凈盆過來,丁香上前擰了帕子,笑道:「七爺,把臉吧?」
顧長墨只是不停搖頭,不讓人靠近。
四夫人哄道:「好孩子,一才漂亮呢。」
顧長墨仍是搖頭,再問他幾句,忽地著急「哇」的一聲哭了。
四夫人忙道:「不了,不了。」低頭哄了一陣,抬頭喚人,「桂媽媽,快去拿了撥浪鼓來。」然後吩咐丫頭,「去端了溫溫兒的水,給小七漱口,先喝點粥。」
顧長墨搭搭的,先是不肯漱口,後來四夫人退步直接上粥,還是不喝,丫頭端的近了些,反倒被他一把打翻。
「蠢材,你怎麼弄的?!不知道躲著一點兒?」四夫人罵了丫頭一句,急急道:「快去拿服給小七換了。」
桂媽媽趕去取服,丫頭們忙著收拾地上的殘局。
短短片刻,整個四房弄得飛狗跳。
顧蓮在一旁看得瞠目咋舌,杏娘卻一副見慣不怪的樣子,正在低頭挑揀盤子的里松子,忽地抬頭,「妹妹給的那罐子梅子好吃的,還有沒有?」
顧蓮一怔,這會兒還惦記著吃梅子?又不好不答,「我沒有別的拿得出手,剩下的都送與大伯母們了。」
「都送了?」
「也不是,還給二伯母那邊留了些。」顧蓮當初是比著人頭做的,陪笑道:「姐姐喜歡吃,我再做便是,不過七、八天功夫便得了。」
杏娘頗不滿意,「你倒大方。」
囧……,這不是大方,是禮節好吧。
顧蓮有些沒脾氣,「下次我多做一些,姐姐喜歡什麼口味的?可以加桂花、梅花,甘草也行,要不我一樣做一點,到時候姐姐挑。」
「嗯,等會兒空了,我過去找你再細說。」
現在你也沒忙著啊?顧蓮忍不住腹誹,又擔心不管兄弟一直說吃的,母親會不高興,怯怯問了一句,「母親,要不要我幫忙?」
四夫人正在焦頭爛額,本就沒注意兩個兒這邊,看了一眼,不耐道:「不用你們添,自己去玩吧。」
顧蓮見自己實在是不下手,干坐著又不太合適,等著收拾好了,便向母親姐姐告辭出去,下了臺階,正好撞見從外面回來的盧媽媽。
「九小姐。」
顧蓮打量道:「媽媽這是……」
盧媽媽笑道:「昨兒忙著沒得空,今天一早,我便親自去了一趟葉家,和那葉家大說了會兒話,才剛回來。」
「哦。」顧蓮也想起了這茬兒,微笑道:「是該好好謝一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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