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蓮宅斗日記》8顧府的眷們(下)

「娘。」葉宜頗為詫異,「那九小姐是四房嫡出的小姐?」

葉大不是太好,點頭道:「是啊。」

葉宜瞧著迷,問道:「娘這是怎麼了?彷彿不大高興似的。」

「沒有。」葉大敷衍笑了笑,隨口編了一個謊,「原本瞧著九小姐不錯,還想讓做你的二嫂呢。」

與商,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

葉宜明白這個道理,不好隨便安母親,只能道:「二叔那樣的人才,咱們家又這般的富貴,娶不著這個,將來自然還有更好的姑娘。」

葉大心不在焉,「想來是的。」

葉宜看在眼裡,覺得母親這幾天都有些怪怪的,不知道藏了什麼心事,總是顯得悶悶不樂,似乎……,都是在遇著那個顧家小姐以後。

不由輕輕搖頭,好沒道理。

「大、大……」一個丫頭帶著哭腔跑了進來,跪在地上泣,「外頭有人來送信,說是大爺……」

葉大一陣心驚跳,「大爺怎麼了?」

那丫頭聲道:「大、大爺在去河南的路上,驚了馬,掉進山……」

「什麼?」葉大頓時頭暈目眩,不肯死心,抱著一線僥倖的心理問道:「是摔斷了?還是……,摔著別的地方了?」

「大……」丫頭失聲痛哭,「大爺他,沒了。」

「娘!娘……!」葉宜慌忙上前扶住母親,到底年,饒是平時再鎮定,突然聽聞喪父噩耗也了神,半晌才想起喊人,「快去找我二叔回來!」

******

葉東海在外面,早就比宅先得了消息。

「怎麼會出這樣的禍事?!」葉二老爺心急如焚,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咱們家的生意剛剛有了起,就……」捶頓足,「你大伯只有這一個兒子,大侄兒媳婦又沒有生下哥兒,這、這這……,這不是要斷了長房的香火嗎?!」

「爹,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葉東海眉頭鎖,「大伯父白人送黑人,只怕不住,更加經不起車馬勞頓的辛苦。」握了拳,在桌上重重一拍,「說不得,只好我去河南一趟!」

「東海……」葉二老爺止住悲傷,擔心道:「聽說河南那邊有些,你……,你才多大?還是別去了。」

葉東海卻道:「大哥的總得有人送回來。」

「那家裡人去便是。」

「爹,你聽我說。」葉東海仍舊堅持,一條條解釋,「第一,做兄弟的去找哥哥的,乃是理所應當,若是下人去,豈不是讓大伯父、大伯母和大嫂寒心?第二,咱們家在中原的生意和人脈不能斷了。」

葉二老爺猶豫起來,「可是……」

「還有。」葉東海微瞇雙眼,冷聲道:「到底大哥是怎麼死的,咱們只是聽說,誰知道是不是那些刁奴謊報?萬一是有人起了歹心,設了毒計,我得替大哥報仇!」

「東海!」葉二老爺更加擔心了,「你可別來!」滿心不安,「你大伯只得你大哥一個兒子,我也只有你這一個。」又補了一句,「別讓你死去的娘不放心。」

這個兒子一向獨立有主見,很多時候,說道理自己說不過他,只能把死去的妻搬出來,兒子多能聽話一些。

「我知道了。」葉東海忽地笑了笑,扶著父親坐回椅子,「一路上有家裡人跟著,我又不是那種莽撞的子,很快就回來了。」為了讓父親放鬆一點,還開了玩笑,「聽說河南那邊好娶媳婦兒,等我回來時,說不定連媳婦兒都有了。」

葉二老爺氣笑道:「你說渾話!」

「真的。」葉東海一本正經的樣子,「爹你不是等著喝兒媳婦茶麼?」

「我缺茶喝呢?」葉二老爺又好氣又好笑,「我那是想抱大胖孫子!」說到這個,想起一堆要待的來,「可千萬別娶你大嫂那樣的,中看不中用,三天兩頭病歪歪的,有了胎還總保不住。」

「知道了,知道了。」葉東海連連點頭,「不論醜,滿臉麻子都行,只要好生養就娶回來。」不等父親訓斥自己,大步出門,「我去大伯那邊瞧一瞧。」

******

葉家翻天覆地,顧家的長房和四房亦是暗流涌

不過暫時並沒有生什麼大事。

四老爺照舊每天早出晚歸,四夫人雖然氣得半死,卻也奈何不得,好在上頭沒有婆婆,不必每天晨昏定省,不想看見大夫人和柳氏,便整天呆在四房不出院門。

顧蓮早晚去見一次母親,都坐不久,又不能像杏娘那麼隨便撒,每次都是象徵說幾句,然後便等著時間回房。

回了屋子,就等於進了自己的勢力範圍。

丫頭婆子們都敬是嫡出的小姐,誰敢不恭恭敬敬?們大部分都是茶水房、針線房、暖房的人,好不容挑到了小姐的屋子裡,這麼好的一個差事,當然是要先讓領導賞識才行。

居然創造出來這麼多優等職位,顧蓮太有了。

沒過幾天,六小姐丹娘從外祖母家歸來。

這些天,杏娘可沒對丹娘各種「評價」,相貌平平、刁、生慣養,偏偏眼界不是一般的高,總之就是一朵奇葩。

顧蓮暗嘆,說到「生慣養」,姐姐居然不覺得自己是個現例子。

「早就聽說九妹妹要回來。」丹娘長得像母親,在容貌上面的確不出挑,馬馬虎虎算是清秀,但是勝在氣質大方,笑道:「我陪著母親去給舅母慶生,耽擱了幾天,今日才得看見九妹妹。」

顧蓮微笑道:「六姐姐去給長輩慶生是應該的,咱們自家姐妹,往後長住著,不拘哪天見面都行。」

「真是個招人疼的丫頭。」二夫人面目和、笑得親切,與丹娘笑道:「這下好了,你以後又多一個姐妹說話。」讓人拿了見面禮,「一點小玩意兒。」

是一支足金的靈芝頭金簪,上面鑲嵌三粒不同的小寶石,端頭穿孔,墜了三條細細的金鏈,尾椎水滴狀的金珠。

在明的春日照映之下,爍爍生輝。

「真漂亮!」杏娘搶先誇了一句,那在手裡細看,「二伯母到底是久居京城,見慣了世面,手裡頭都是好東西。」撒抱怨,「比從前給我的那支還要漂亮……」

顧蓮怕姐姐再說下去,鬧得二夫人不得不補一份東西,趕忙笑道:「姐姐若是喜歡這支,回頭跟我換著戴便是了。」

杏娘將金簪放回托盤,撇道:「我說說而已。」

丹娘看在眼裡,微不可見翹了翹角,然後讓丫頭拿來一幅畫,「我畫了好幾個月的仕圖,就這一副還算看得過去。」

顧蓮趕忙接了,緩緩展開。

淡雅、線條流暢,人和花草樹木、亭臺樓閣搭配得宜,有疏有,更難得是侍們都各自有表,顯然是一副得意之作。

顧蓮慢慢捲起來,猶豫道:「這怎麼好……,姐姐的心。」

丹娘笑得十分大方,「只要妹妹喜歡就好。」

杏娘撇了撇,捅了捅自家妹妹,悄聲附耳,「臭顯擺!不得別人掛起來,然後人人都看見才好。」

「姐姐還想再看一看?」顧蓮真是一頭黑線,哪有當著人咬耳朵的?只好牛頭不對馬瞎扯,「還是先收起來吧,回去再看。」

杏娘咬了,側目瞪了一眼。

丹娘目微閃,笑道:「沒想到五姐姐這麼喜歡我的畫兒,改明兒也給姐姐畫一幅好了。」

兩個又要拌,趕忙拿了一支玉簪出來,「九妹妹生得白凈,正適合戴這樣簡單素雅的東西。」

「多謝二嫂。」

笑容可掬,拉住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這是平哥兒。」看了看娘懷裡的小孩,「那是安姐兒。」

顧蓮誇道:「小孩子們就是惹人喜歡。」

一笑,「整天只知道淘氣,九妹妹回頭可別嫌他們煩人。」

平哥兒不服氣道:「我不淘氣,明年我就要上學堂了。」

丹娘笑道:「哎喲,你還長大了呢。」

平哥兒有些窘,忽地眼珠子轉了轉,狡黠一笑,「我當然長大了,回頭還要給姑姑送親……」

「平哥兒!」丹娘忽地臊紅了臉,斥道:「你胡說什麼?!」

見小姑子臊了,趕忙去拉兒子,「小孩子家家的,別瞎說,還不快點出去玩兒?」招手來丫頭,「帶平哥兒去院子裡頭玩兒。」

「我沒胡說!」平哥兒的父親雖是庶出,但二房只得他這麼一個男孫,二夫人是極疼的,因而有些擰勁兒,嚷嚷道:「我都聽說了,要把六姑姑嫁給小表舅呢!」

丹娘原本紅著的臉,頓時急了紫,委屈道:「娘,你看平哥兒胡說八道!」不顧嫂嫂勸阻,甩手奪門而去。

杏娘小聲道:「你看,我都說脾氣大吧。」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哪能當著人說沒有定下來的親事?也難怪丹娘惱。

顧蓮只是覺得氣氛尷尬,小聲道:「二伯母、二嫂,我和姐姐先回去了。」

二夫人正要去勸兒,連連點頭,「好孩子,去吧。」

那邊二氣得把兒子抓起來,朝著屁上拍了幾掌,「等會再來收拾你!」讓丫頭看住了兒子,急急忙忙趕去找小姑子。

平哥兒淚汪汪的,委屈道:「我又沒撒謊……」

顧蓮瞧著好笑,眼見二夫人和二急著走了,於是蹲下哄道:「好哥兒,你姑姑臉皮薄害,這種事怎麼能隨便說?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往後別再說了。」

平哥兒搭搭,「我沒說姑姑的壞話……」

杏娘蹙眉道:「他一個小孩子,哪裡懂得這些曲曲折折?讓他哭會兒就好了。」

這麼一說,平哥兒立即鼓著腮幫子不哭了。

「你看,人家平哥兒懂事的。」顧蓮努力忍住笑意,俯在他耳邊,細細的說了幾句,「平哥兒最乖,可記住了九姑姑說的話?」

平哥兒眼裡有些懷疑,「我這麼做,六姑姑就不再生我的氣?」

「當然啦。」顧蓮眨了眨眼,出小手指,「來……,咱們拉鉤。」

杏娘等得不耐煩,催道:「人家主人都不在這兒,你還管什麼閑事?走吧!」

******

丹娘在屋裡繃著個臉,一聲兒不吭。

陪笑道:「平哥兒小孩子不懂事,妹妹別往心裡去。」

丹娘冷聲,「二嫂放心,我不會跟平哥兒計較的。」

「你這丫頭!」二夫人嗔了一句,「怎麼跟你二嫂說話呢?」轉頭看向兒媳,「就是這種脾氣,過會兒就好了。」

歉意道:「是我沒管好平哥兒。」

丹娘把臉扭向了一旁。

二夫人勸道:「好了,好了。」輕輕蹙眉,「不過是小孩子的一句無心話,誰又會當真呢?你看你,回頭姐妹們笑話。」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丹娘更加上火,「今兒九妹妹第一次見面,就讓我這樣丟臉,往後還怎麼見面?杏娘平日最喜歡看我的熱鬧,回去不知道怎麼傳呢。」

小聲道:「妹妹別擔心,我這就去囑咐五妹妹幾句。」

「嫂嫂!」丹娘急了,「你若去了,豈不是越描越黑?更顯得我心虛,杏娘只怕越要當真,越要說了。」

舅舅家的小表哥,懦懦弱弱的,自己才不要嫁給他!

心裡不免有幾分埋怨母親,若非當初太挑,早就在京城裡把親事定下來了。

如今父親去了,兄長不跟自己一母同胞還罷了,偏偏人又平庸,二房的人跟仕途徹底絕了緣。

自己沒有父兄可以做為依仗,又在安這種小地方,能有什麼好親事?誰知道母親反倒不挑了,居然連小表哥那樣的親事都想答應!

丹娘心中本就委屈,再加上侄兒當著兩位妹妹說出來,又又臊,又急又恨,當時恨不得找個地兒鑽進去。

扭頭看見束手無策的嫂嫂,心下不由冷笑,……真真和兄長是一對兒良配,一樣的無用,只剩下在母親面前聽話孝順了。

「姑姑……」

回頭看見兒子,低聲斥道:「你來做什麼?出去!」

「我給姑姑賠不是。」平哥兒耷拉著腦袋,小小聲道:「姑姑,方才是我不懂事說錯話,我給你作揖賠罪。」說著,認認真真做了一個揖。

二夫人看得笑了起來,「看我們平哥兒多懂事。」

「姑姑?」平哥兒小心翼翼打量,走進了兩步,靠在母親邊說道:「剛才九姑姑跟我拉過勾的,答應了,保證和五姑姑都不說。」

丹娘微怔,片刻后冷笑道:「倒是乖覺!」

忙道:「這下可好了。」

平哥兒聽母親這麼說,頓時歡喜道:「那姑姑不生我的氣了?」

丹娘雖然還是煩躁,不過好歹稍微放下些心來,再說不便真和一個小輩慪氣,揮了揮手,「不生氣了,你出去玩兒吧。」

「謝謝姑姑。」平哥兒高興的跳了起來,又道:「我還得去謝謝九姑姑,嗯……,我把龍鬚糖送給吃。」

順勢領著兒子出去,笑斥道:「難道誰都和你一樣饞?以後老實點!」

二夫人看了看兒,勸道:「我看九丫頭是個有分寸的,既然這麼說,自然不會讓五丫頭傳,你就別瞎想了。」

「娘還是先看著吧。」丹娘自己消了消緒,輕聲譏笑,「我還不信,一個娘胎還能養出兩樣人了。」

******

顧蓮收了平哥兒的龍鬚糖,還多得了二的一副赤金耳墜。

春曉把耳墜裝進飾盒子里,正巧小丫頭可人端茶進來,瞧了一眼,咂舌道:「嘖嘖,就這隨便給的,都比五給的見面禮強。」

的見面禮,是一對又細又薄的金片耳環。

顧蓮蹙眉看向,「都是各人的心意,以後別再說這樣挑三揀四的話。」

可人忙道:「小姐,我再不敢了。」

顧蓮需要和丫頭們培養下,不想們太過疏遠,因而笑道:「在咱們屋裡隨便說什麼都不打,在外頭可不許這樣。」推了桌上的龍鬚糖,「這個粘牙,你拿出去和蟬丫們分了吧。」

可人見沒有打算責罰自己,還賞了糖,歡喜道:「小姐放心,我從來不在外頭說話的。」

顧蓮微笑道:「去吃吧。」

可人和蟬丫住一個屋子,先去了另一屋,分了一半給小雁和穗兒,然後才折回自己的屋子,遞給蟬丫,「小姐賞的龍鬚糖。」

蟬丫原想不吃,到底沒有經拿了一塊。

可人見一副死了老子的樣子,不由勸道:「你和小姐打小住一塊兒,又是吃同一個人的水長大,別人求還求不來,你怎麼還……」怕說多了得罪,猶豫了下,「我去找春曉姐姐說話,那龍鬚糖你多吃點兒,不用給我留了。」

這蟬丫不像是能開竅的,與其和套近乎,還不如多在小姐跟前勤快點呢。

蟬丫吃了一塊龍鬚糖,覺得好吃,又連著吃了兩塊,吃到第四塊上頭,忽地覺得甜得膩,委實再吃不下了。

心中不免傷心,以前都是讓給自己吃,現今是賞了。

自己的命怎麼就這麼不好?因為娘是顧家的奴才,所以奴才的子也是奴才,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都是奴才!就連將來自己長大了,婚事都不由父母做主,而是主子隨便一指,找個阿貓阿狗配了就完事。

從前在仙桃鎮雖然日子清苦,到底有父母兄長庇佑,鎮上的孩子們從來不敢欺負自己,可現在,這裡的人沒一個看得起自己。

連父親和哥哥都輕易見不著了。

蟬丫不由悲從心來,用被子蒙住頭,嗚嗚咽咽好生哭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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