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周，公社高中派兩個人去市裡學習，倒是沒去幾天，回來十分慨。先是開會給畢業班的老師講解市裡的教學以及複習方法，接著拿出一套試卷，通知年級上安排第二次模擬考試。前次的題目是學校老師商量著出的，不權威不嚴謹，這次拿回來的更能檢測出學生水平，題目乍一看眼，做起來不是那麼簡單，陷阱題要比一模多太多。

又是兩天的考試，結束以後班上有不同學來找郁夏對答案，被問到郁夏都說了，能和對上的倒是高興，對不上的只差沒哀嚎起來。

「完了完了，我一模就沒考好，二模還要更糟，回去恐怕要挨揍！」

「誰不是呢，虧得我媽只是啰嗦，不咋手。」

看他們反應這麼誇張，郁夏笑出個梨渦，說：「也不敢說我的就對，做什麼這樣悲觀？」

聽到這話，同桌捧著臉看過來：「郁小夏你說得很好，可咱們完全沒被安到，我的天，我這數學又要不及格了！你說咱為啥就非得學數學，隊上分糧又不算積面積，進縣裡買東西也不用解個代數題，學來有啥用呢？」

郁夏笑著搖搖頭，不再多說，順手從屜里拿出書來看。看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聚在跟前的同學們紛紛散去，回自個兒座位上去了。

這時候的學校規模遠不如後來大，哪怕每家每戶都有好幾個孩子，讀得進書的就那些。永安公社只這麼一所高中，本年級也不過開設了四個班，總共就二百多個學生，老師們還是用了兩天來批改試卷。

理科的卷子因為有標準答案的關係，改起來容易一些，像語文不可避免會拖慢。年級上考前就張，考完之後更張，要說全然不影響的恐怕只有一個郁夏。

同學們還在等二模績，希能考得好點，這樣回家才不用挨揍。績呢，其實也統計出來了，與前次不同，這次暴出的問題很多。

之前那次考試，撇開遙遙領先的郁夏，其他同學之間差距沒那麼大，班上前幾名都接近的，這次考完分數就拉開了，題目看似簡單，做的時候覺模稜兩可，糾結半天結果錯了，多幾道這種題目差距一下就拉開。

你吃不準，人家卻有竹，就比如說二班的郁夏，依然坐在年級第一的寶座上，除開語文有丟分，但凡是有統一標準答案的科目都沒失手，把總分加一加，和年級第二之間隔了個世界。去市裡學習過的老師都說郁夏同學這個績放在全市都是拔尖的，只要穩定發揮鐵定能給學校爭回榮譽，再把語文這科輔導一下，說不好能考全市第一名呢！

年級上特地找到班主任，讓班主任上點心，其他同學的績要狠抓，郁夏這邊時不時也要談談，保證的狀態，到臨門一腳的時候要能穩定發揮。

班主任聽得糾結的，憋了半天才說這孩子大概不知道什麼張，別的同學吃飯跟打仗似的，走路恨不得用跑的，就希能省點時間多做一道題多看兩頁書，呢還是老樣子，吃飯細嚼慢咽，走路不慌不忙。

別的同學為了不分心，經常是穿髒了服周末帶回家讓家裡人幫著洗，再穿乾淨的來，呢……活真是沒干。班上巧就有和一個隊的，前次出教室氣的時候閑聊說郁夏怕是文曲星下凡，你看周末拿了書本回去，其實沒看過，回去就是洗裳撿乾柴做飯餵，就這樣還能考滿分，不是人！

當時是幾個男同學在吹牛，班主任從旁邊經過聽見了，聽完真的糾結。

「家該不會是祖傳的慢子，全家都不急，這要是擱我家，哪能讓心那些？全力以赴準備考試才是重中之重！」

班主任說起來就忍不住嘆氣，年級主任聽完也懵了好一會兒，該怎麼講？我以為咱們學校是積德才迎來這麼個能讀書的優秀學生，結果你告訴我還不夠努力，還有上升空間……真是日了。

「這種事你該早點和我說，行了，你回班上去，做好畢業班班主任的工作，我今兒就去一趟郁家，把高考的困難程度和重要同家裡人說一說，給他們做好思想工作，讓他們盡量減輕郁夏同學的負擔。」

老師們派發試卷準備講題，主任將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好，騎上自行車就去了紅星生產大隊，他哪找得到老郁家？他請隊長給帶了路。

聽說是公社高中的主任來找郁夏爸，隊長丟下手邊的活就領他往老郁家去，半路上想起這會兒人恐怕在地里，又隨便指了個社員——

「你跑一趟，去告訴郁學農，他閨學校領導來了，有事和他商量，讓他別忙活了趕回來。」

社員連忙點頭，立馬找人去了，他還不止找回了急得滿頭大汗的郁爸，就連郁家阿爺、郁家大伯都跟了上來，陸續還有聽到風聲過來看熱鬧的。

郁爸是一路小跑回來的，回來撐著膝蓋了兩口氣，拿搭在脖子上的汗巾子了臉才壯起膽子上前去。他一路上都在胡思想，沒明白公社高中的領導怎麼突然上他家了來了，二妹出了啥事？

主任大小是個，常與人打道，很會看人臉，看郁爸慌那樣就知道他想多了，他盡量和善的問：「你是郁夏爸？」

郁爸趕點頭：「是，我就是，我是爸郁學農。」

郁家阿爺腳慢點，這會兒也到了，跟著招呼說：「我是爺爺郁大貴，郁夏咋了？」

郁家大伯追了一路，追得腦殼疼，聽到這話就拽了他爸一下，說：「爸你別打岔，人家領導和學農說話呢。」郁家阿爺瞪著牛眼看過來，正想踹他一腳問我倆到底誰是爸？主任就擺擺手——

「我是郁夏學校的主任，今天過來是有個事想同家裡商量。郁夏同學這個績大家是知道的，非常優秀，你們可能還不清楚，前段時間學校派了老師去市裡流學習，回來之後帶上了市裡檢測學生水平的題目，接著我們就組織了第二次模擬考試，考試進行了兩天，試卷批閱了兩天，今天績剛剛出來，郁夏同學又考了年級第一名，的分數放在全市都是拔尖的，這讓我們校長和諸位老師都趕到自豪……」

說到這兒，郁爸提起的心就放下一半，旁邊郁家阿爺板都直了，郁大伯也一臉榮。

倒是大隊長，他當然高興，可也知道學校主任特地跑一趟咋可能只為通知績，就句：「主任你要是有話就直接說，我們泥子不講究那些，你看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

主任一拍手：「你說對了！」

郁爸、郁大伯和郁家阿爺連忙端正態度，暫時放下洋洋得意，接著聽他說。主任也沒辜負大家的期待，跟著就拿出給學生們洗腦的手段，大力鼓吹高考的重要，說什麼知識改變命運，讀了大學就能胎換骨吃公家飯做城裡人為建設社會主義添磚加瓦！

「以郁夏同學的能力，上大學十拿九穩，懸念就在到底能考多好，能上哪所大學。我們學校的老師都認為還有上升空間，希郁夏同學能儘可能將力用在複習上，再努力一把。現在已經到了比較關鍵的時候，學校方面盡最大努力去幫助，也希你們家長配合工作，讓專註學習，不要分心……」主任說得既直白又委婉，郁爸聽得稀里糊塗，他轉看了自家大哥一眼，他大哥就比他聰明很多，已經弄明白學校領導的來意了。

看兄弟一副傻樣，郁大伯上前一步，拍脯保證說沒問題。

「麻煩主任跑這趟，您不說我們都疏忽了！我們是鄉下泥子，也知道讀書的重要，一定配合學校工作！」

得了準話，主任又同他們聊了幾句，說複習班還是很辛苦的，別讓一個禮拜七天天天都喝清稀飯，還是要適當補一補。總之就是別虧了郁夏，有困難可以說，說出來大家齊心協力幫忙解決。

郁爸想了想，他們家條件是不好，也沒天天喝清稀飯，稀飯裡頭加了紅薯，頂飽的。不過他雖然傻，沒挑在外人面前犯傻，看樣子大哥聽懂了，他就跟著點頭，準備回頭問問大哥夏夏學校這個主任到底是來幹啥的，講了半點咋就跟大隊上做員扯著口號說大話一樣呢。

郁家阿爺還說要留飯，主任說學校還有工作，怎麼來的怎麼走了，他走後，郁爸看向郁大伯：「哥你聽懂了？我聽得糊裡糊塗。」

看他這二愣子樣郁家阿爺就來氣，一掌拍他後腦勺上：「我看你日子也過得稀里糊塗，人家學校領導是聽說你們到這時候還讓郁夏分心給家裡幹活才特地走這趟！讓你給吃好點，保證，多讀書幹活！」

郁家阿爺說一句郁大伯就跟著點一下頭：「你家大春兒不是閑在家裡，洗服燒飯你讓去，到考試結束之前都不許讓夏夏幹活，不然爸不揍你我這個做大哥的也得收拾你！人家主任都說你家閨學習好，天生就是讀書的料，要給咱們公社給咱們大隊掙臉面的，哪能讓你那點農活耽誤了？大春兒要是不樂意干，你拿我家來，讓你嫂子干！」

隊上陸陸續續都聽說公社高中來了人，在郁夏家，出去幹活的也來聽熱鬧了，郁家阿和郁大伯娘本來去割草了，這會兒也趕了回來，回來就聽到這段，大伯娘扯著嗓子應了一聲：「多大回事啊，給我干！」

老太太還要更暴躁些，沖著郁爸就是一頓好說：「早說咱們夏夏是有出息的，差點就讓你耽誤了，誰家當爸的像你這樣？郁學農我告訴你，往後缺啥上老大那頭找我說，咱們給你借給你湊，別讓夏夏心那些！你再瞎搞你爸不說啥我先打死你！」

老太太說完就回去清點私房錢去了，等郁夏考上了都給花，人離鄉賤，在外求學幹啥不花錢呢？

那頭郁爸還被兩座大山著，哦不，是三座大山。

郁家阿爺、郁大伯和大隊長流給他訓話，紅星大隊還沒出過大學生，郁夏要是能考出去那就是頭一個，多大的事呢！再說了，還不是吊車尾的，是要給大隊給公社給學校爭口氣的，這種優秀學生咋能家裡那點農活耽誤了？

洗個服燒個飯在郁夏看來都不是事兒，郁爸先前也覺得沒啥，二妹說不聽的，讓做事多讀書當時不說啥，回頭還是那樣。看績不影響，郁爸郁媽也沒上心，由去了，沒想到讓領導一說這麼嚴重。

隊長也說，別家有準備參加高考的，都是全家圍著他打轉。別說不幹活，還得讓人吃飽吃好，讀書最費腦子，喝點清稀飯轉就了，本頂不住！

「你累也就累半年，咬咬牙就過去了，郁夏出息了好日子長得很，爸你咋想不明白呢？」

「行了，隊長你也別和這蠢貨廢話，以後我盯著他。」

郁爸心裡委屈，不過也就只有一丟丟，更多的還是高興，高興閨出息大，學校老師說在全市都是拔尖的。那可是全市，多人呢！

這邊訓話基本結束，隊長拍拍屁走了，郁大伯準備同他婆娘商量看給兄弟送點東西，讓他給郁夏補補，老爺子算了算日子：「夏夏是明天回來？明晚你別開火，來老大這頭吃，讓老大割幾兩去。」

郁爸推說不用了，他家囤著蛋，等郁夏回來給蒸蛋花。郁家阿爺又瞪他一眼：「我孫又考了第一名慶祝一下咋的？做兒子的還管老子吃？」

……

行，你輩分大你說了算。

我閉！我閉行不？

你打死郁夏也想不到爸這天經歷了什麼，這陣仗都快趕上批/斗大會了，郁爸差點讓郁家阿爺罵頭烏。

對於他的遭遇，隊上其他人同不起來，他們是羨慕，真羨慕。

學校領導親自來找郁夏爸，說不許給幹活，讓吃好喝好專心讀書，看看這待遇你就能想到是多優秀多會讀書！又考了第一名，第一名都讓給承包了！

「不知道我家兔崽子考了幾分。」

「急啥啊，明天人不就回來了。」

是啊，明天人就回來了，每次考試過後郁爸郁媽都要風一陣子，同樣的，別家都要飛狗跳一陣子，遇上門門不及格的回來挨頓罵都是輕的，搞不好還要吃竹筍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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