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爸熱火朝天拆著包裹,那頭大伯娘沖郁媽招了招手：「弟妹你也不給咱說說，夏夏寄了多錢回來。」

郁媽正想進屋去拿花生瓜子，聽大嫂問起，就連公婆也朝看來,就手進服夾層把拿手帕包著的紙幣出來，遞到婆婆手上。

老太太接過手，展開一看，還是一疊嶄新的十元紙幣,開點過一遍，整一百元。照原樣包回去,遞還給二媳婦：「你姑娘寄給你的你就收好。」

大伯娘方才也在心裏數數,這會兒一臉羨慕說：「這可是一百塊錢呢！夏夏離家時也就帶了二三百，到校之後得添那麼多東西，咋到學期末還能給咱寄錢呢？」

「先前不是說在京市找到工作了？」

「那還得上學,能有多時間幹活？」

老太太也在心裏琢磨，夏夏該不會是省吃儉用補家裏？盤算著年後往京市匯去一筆,就聽見那頭吆喝說「打開了」「打開了」！

原先二老並排坐在條凳上,一聽這話就站起來：「給我看看，寄的啥啊？」

郁學農一看,閨給寄的是兩個摞著的紙盒。

他揭開盒蓋又一看——

「是皮鞋！」

「媽,是皮鞋！」

「這還有兩個信封！」

打開頭一個信封，裏頭是三頁紙的家書,郁學農門路找郁春,才想起來郁春跟高奎婆娘出去了：「郁你來讀！」

郁就比郁夏小個五歲,哪怕隊上讀書都晚，他跟著也要上初中了，讀信還是沒問題的。比起郁春四平八穩的腔調，郁那就充沛很多，好幾回把人逗得直樂。

郁夏在這封信里寫了幾件事。

首先期末考試已經結束了，績要等新學期開學才會發下來，能得多分不清楚，想來不會差，家裏不用擔心。

其次俗話說得好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原先真的很想回來，一來火車票不好買；二來寒假短在S市和首都之間往返要好多天，路上耽擱的時間多了，在家就待不了多久；最重要還是放假之前，得到學校教授的推薦，有機會去京市的大醫院學習，醫院給包吃包住，這個機會實在難得，因為捨不得放棄，就計劃暑假再回家。

還有就是說寄回來的包裹里有兩張照片兩雙鞋。

照片是冬之後不久拍的，鞋是最近去百貨商廈買的，是京市最流行的翻皮皮鞋，裏頭襯著，特別暖和，爺一人一雙穿上好過冬呢！

又說之前提到教授給介紹了個工作，容是翻譯外國的醫學文獻，這個不用去單位上班，按稿數結錢，報酬厚的。

才做了兩個月的樣子，存下的錢不多，只給爺添了雙鞋，給媽寄一百塊錢是想讓媽買點瓜子花生糖再張羅一桌好的，全家一起過個好年。對不起爸媽以及大伯小叔，別的東西沒買，想著下學期多掙一點，暑假多買點東西回來。

郁將整封信讀完，全家心裏都難的，郁爸只怪自己不中用，郁媽眼眶都要紅了，大伯娘趕拽了人一把：「生了這麼孝順一閨，你哭啥？那些家裏個個好吃懶做的才該哭！」

郁媽心裏就是堵得慌：「大嫂你不知道，咱們大隊不是還考上了什麼中專大專的，前頭我遇上人家大專生的媽，聽說一學期給匯了兩次錢，外頭開銷大的。還說既然考上了能不去讀啊？咬咬牙給他供出來，好日子在後頭呢！」

「夏夏是大學生，他是大專生，大學和大專差別有那麼大？咋我閨非但不讓咱寄錢，還反過來往家裏弄東西呢？這得多委屈自己？得吃了多苦啊？」

這事大伯娘心裏門清，的消息來路比郁媽廣多了，整個永安公社所有考出去這些人裏面，有本事倒過來補家裏的還真就只有郁夏。看看這補力度，就從考上大學，家裏的日子一下好了很多，力驟然變小。

看倆上演苦戲，老太太就不樂意了：「大過年的你哭啥哭？」接著又催促老二把照片和鞋子拿過來。

照片就裝在另一個信封里，郁夏上相得很，笑盈盈看著鏡頭那模樣老好看了。老太太拽著照片就不撒手，拿手指在郁夏臉上了好幾下：「瘦了！真是瘦了！你說出去讀書哪有不辛苦的？」

剛才訓了郁媽，轉自個兒就紅了眼眶，還是郁大貴穩得住，跟著了句：「我看照片有兩張，老婆子你分一張給老二媳婦，留一張回去慢慢看。瞧瞧皮鞋，你孫大老遠從京市買了寄回來的皮鞋！和咱們穿的布鞋草鞋膠底鞋有啥區別？」

郁大貴還讓大兒子回去給他拿了雙乾淨子來，穿上子就要試鞋。剛把腳塞進去，那滋味兒別提了！暖和！太暖和！

郁學工看了眼饞，心說他們生產隊最富的高家穿的也就是膠筒靴，鄉下地頭沒聽說有哪個穿皮鞋。一個眼饞，郁學工就厚著臉皮往老爺子跟前湊過去了：「爸你穿上走兩圈，走兩圈回來也給我試試，我這輩子還沒穿過皮鞋，給我沾個開個洋葷。」

聽他這麼說，郁大貴眉一豎眼一瞪：「這是夏夏買給我的，你還想搶？」

「我就是眼饞想試試……」

「那你要是出現覺悟上的問題試過太舒服不還給我呢？」

郁學工真服氣了：「不是，爸你聽我說，我搶誰的也不能搶你的啊！」

「這不就暴了，你就是想搶。」

「我的爸！我的親爸！你看我像是這種人嗎？」

郁大貴將另一隻皮鞋穿上，麻溜的把鞋帶系好，就在院子裏撇著外八字走了一圈，走回來還不忘記瞪大兒子一眼：「我看你就像的！」

當眾換鞋這種事，擱同志上還不大好意思，也就是看老爺子說得那麼好，老太太一個頂不住也換了，換完那個暖和，那個舒服，就好像踩著棉花一樣！

「我這輩子還沒穿過這麼好的鞋！」

「老爺子，你穿會兒就下來，平常還是穿你那膠鞋，這得多貴啊別給踩壞了！」

老太太說完郁就了句：「鞋買回來就是給您二老穿的，您要是放那兒積灰還買來幹啥？這質量好著幾年也穿不壞，等穿壞了再給買新的！」

郁說完就挨了噴：「你閉！皮鞋多貴啊！這麼好的鞋不得惜著穿？」

「媽你別罵啊，你聽我說！這話又不是我編的，是我姐寫在信上的，我姐說買這個就是給爺穿的，讓整個冬天都穿，天天穿。」

老太太換完鞋也學著走了一圈，喜滋滋問：「真是夏夏說的？」

「那我還能騙您？」

「那行，老爺子你就穿著，除了下地幹活其他時間都穿著。」

郁學工眼看著他爸腳上的皮鞋，心裏委屈。他們家爺們幾個鞋碼差不多，經常是買一雙鞋換著穿，誰要出門誰穿。沒想到他爸這就變了！穿上皮鞋他就沒想下來，試試都不給。

從京市買了寄回來的皮鞋啊，就是好看，就是氣派，就是神。

郁學工拿胳膊肘撞了撞自家婆娘：「你前頭不是去百貨商店轉悠過？」

「是啊，我去看羊絨披肩能值多錢，就咱縣裏那個百貨商店沒有羊絨披肩賣，都是線的！你說這麼好的東西，大妹咋還能看不上？」

「……誰和你說披肩了？咱縣裏有皮鞋賣不？」

大伯娘仔細想了想，回說：「皮鞋是有，管多錢我不知道，也沒看見咱爸腳上這種。」

也就一天時間，整個生產隊都聽說郁夏從京市買了皮鞋寄回來，那皮鞋多好多好，這會兒就穿在郁大貴腳上。

「你說那郁大貴！一破襖子還給配雙皮鞋！」

「該人家得意！咱們大隊考出去的不止郁夏，能往家裏寄錢寄東西的就一個。聽郁家的婆娘說，們郁夏過年本來要回來的，讓老師推薦去大醫院學習去了，走不了。學校老師還給郁夏介紹了工作，說是翻譯洋文，能賺不。從開學之後郁家沒給寄過錢，生活開銷有國家補，買這買那是自個兒掙的錢！」

「老郁家真好命啊！」

「也不是這麼說，就說郁春吧，和郁夏是一個媽生的，就是個蠢貨。咱隊上那麼多閨，哪怕誰也及不上郁夏，比郁春好的不吧？老高家偏偏還相中了這麼個好吃懶做的！」

「要我說高老二和郁家大妹襯的，他倆半斤八兩，湊一起合適。」

大隊上有不人跑來看郁夏買給爺的皮鞋，還有人跟著就去了縣裏的百貨商店，問售貨員土黃翻皮裏頭襯的那種有沒有。售貨員真奇了怪了：「同志啊，你說那個是皮鞋，咱們南邊很有賣的，再說，那個一雙能頂我兩個月工資，擱咱小縣城裏也賣不掉啊。」

要那麼貴？

鄉親們嚇都嚇死了，回去還念叨呢——

郁大貴真是好命，縣裏沒賣的東西都穿他腳上了，我這哪年哪月才能穿上皮鞋呢？

@

京市這頭，郁夏買了幾樣水果跟喬越回了他家小四合院。他們是年三十上午過去的，去得還早。本來喬越說晚點，郁夏前陣子在醫院學習也不清閑，好不容易二十天學習結束，不得睡個懶覺？沒想到他開門進來就發現朋友在廚房裏煮麵條，聽到靜還回頭問他吃了沒有？

喬越就了讓氣沾的外套，跟著近了暖烘烘的廚房，他手摟住郁夏的腰，下擱肩頭上一蹭一蹭。

這要是再有條尾，真像撲在主人上耍賴的狗子，郁夏反手他一把：「你外套呢？趕穿上別冒了。」

「外套了，穿著不好抱你。」

郁夏從鍋里將麵條撈起來，舀了一勺用丁和鹹菜熬的臊子，將熱騰騰的面碗塞喬越手裏：「行了，把你外套穿好坐下吃面去，我再煮一碗，咱們吃飽了買點東西上你家。」

喬越聞著那麵條是真香，他出門之前不僅喝了咖啡，還吃了點餅乾，這會兒好像已經了。

還想說讓郁夏先吃，看那邊又把水燒開了，喬越才了筷子。

看他吃了一口，郁夏回頭問說：「味道怎麼樣？要不要加點鹽？」

喬越裏塞著麵條不方便說話，就給豎了個大拇指，這一口咽下去了才贊手藝好：「比我媽做的好吃！」

「你這話讓齊教授聽到，回去就只有西北風喝了，」郁夏說完自個兒都樂了，「麵條是我昨個兒回來的時候買的，你說這會開了才多久？京市的變化就這麼大了，小攤小販一下冒出不，缺點啥出門就能買到。」

「那不是好？」

「是好，對了有個事兒我得先問問你，你家今兒個沒別人吧？」

喬越一聽這話把筷子都放下了，他托著頭看郁夏在廚房裏忙活，上調侃說：「聽齊惠桐士說，你在京醫大一個學期，學校教職工說起郁夏讚不絕口；你去人家醫院學習了二十天，直接給住院部的半壁江山改了姓……我朋友這麼棒，還怕見家長？」

郁夏將第二碗麵條挑起來，澆上臊子端上桌，倒是沒坐下開吃，胳膊肘撐著桌面往前一趴，手在喬寶寶臉上掐了一把：「你這系統升級也迅猛的，學會奚落人了！」

「不是，夏夏我誇你呢。」

郁夏坐回位置上，挑了挑碗裏的面，問說：「你家今兒個到底有沒有人來？」

「我媽誰也沒請。」

「那就咱倆、你妹和你準妹夫？」

「喬曼說忙不開，不回來。」

郁夏想著要是人多，就多買點東西，不用到得太早。人的話，買點糖啊水果就，早點過去幫忙。這大過年的，誰家都會多備幾個菜，一個人下做怪辛苦的。

他倆九點多出門，將近十點到的，一進院子就聞到湯的香味兒：「哎喲這麼早湯都煲上了？」郁夏同喬越爸媽問了好，將水果提進屋，稍微坐一會兒就說去廚房幫忙。這要是換個人，齊教授篤定讓人坐著，等吃飯就行。是郁夏麼，們師生二人不用那麼客套：「那行，讓他們爺倆說說話，郁夏你來幫幫我，我倆也聊聊婦同志的事。」

看齊惠桐士搶人搶得這麼利索，喬越好氣啊，還想送他媽一個怨念波，郁夏他的爪子，把人給安下來了。

兒子這蠢樣，當爹的簡直沒眼看，喬建國已經能想像到他結婚之後在老婆面前是啥德行，也大概知道他是怎麼個階級地位。

想起當初人說什麼水不流外人田，要把郁夏介紹給小越，那時自己是咋應的？彷彿是說「你兒子會不會疼人你心裏沒點數？你這是把人家前途一片明的同學往那火坑裏推！」……今時今日回頭來看，他著臉已經徹底腫了。

敢喬越從前那些不合作不上心全是因為沒看上！

這一看上不得了，啥底線啥原則全都沒了！

喬建國在關心兒子的工作進度，廚房那邊，齊惠桐問郁夏說想不想知道期末績。

大年三十說考試績，換個人能給你上演一出川劇變臉，郁夏還是穩，沒讓齊教授一科科報，就問是全班第幾名。

「還能是第幾名？你還想考第幾名？」齊惠桐拿了個小碗，舀了一勺湯讓郁夏嘗味兒，看邊喝邊點頭才說，「你回頭準備準備，這一等獎拿著總歸要講兩句話。你們學院好像還準備推薦你黨，回頭可能會聯繫你老家那頭，了解一些況。」

郁夏都忘了還有黨這個事，聽齊教授說起來還楞了一下。

齊教授一直在注意的神，還安說：「院方主推薦的這種，只要你家裏分不差，一般都能審核通過。」

「我家幾代貧農……」

「那你放一百個心，沒問題。對了郁夏，就你和小越對象這事，你和家裏提過沒有？你家裏支不支持？」

郁夏放下湯碗，回頭直視齊教授說：「我沒敢講。」

齊惠桐心裏一：「不是，為啥啊？小越他眼力勁兒是差點，老不開竅，條件總歸還是拿得出手的。」

「您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覺得喬越很好，方方面面都好，配我綽綽有餘，我盤算著以後有機會直接領他回去見我爺爸媽，信上說不清楚，我這邊可勁兒誇他，指不定家裏就想太多以為我出門在外給人騙了，哪怕說的句句實話他們也不見得會信。」

「本來也是，您看我就是個鄉下土妞，家裏住的是泥胚房，我寫信回去說在京市了個對象，對象是為國家工作的，計算機工程師，自條件好不說，家裏也好……這麼寫誰信啊？我爸媽啊，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地地道道的農民，他們沒聽過計算機，只知道拿著蛋孵小。」

齊惠桐都讓逗樂了：「在學校咋沒發現你皮子這麼利索，明年迎新晚會是不是得排個相聲？」

「您就會打趣我！」

「行行，咱們說正事！你的顧慮很有道理，也是我太著急，可遇上這麼個不開竅的兒子，他好不容易開竅了，我要不急也不行。郁夏你看啥時候帶臭小子回去？我這邊得給他備點禮，總不能空手上門。」

這問題，郁夏真沒想過，還在琢磨呢，就發覺廚房裏暗了不，回頭一看，喬越立在門邊，他擰著眉心盯著齊惠桐士看了好一會兒：「我才談了三個月的，急什麼？著急你催喬曼去！」

說到閨，齊惠桐就想起喬曼說整個正月都不回來，心裏就難，心說這一兒一咋就不像郁夏那麼乖巧。

那頭郁夏了手，幾步走到喬越跟前去。因為是背對著看不清的表，只見小姑娘仰著頭，那聲音乎乎的：「來到京市這邊，最關心我的是你，對我幫助最多的是齊教授和我們宿舍樓的王阿姨，咱倆為啥能上對象你忘了？」

喬越平常就是那樣，他全部的好脾氣好耐心都用在郁夏上了。聽朋友這麼說話，他這心裏就酸，轉立馬妥協：「是我不對，大過年的不該這麼說話。」

看他這樣，齊惠桐都要笑死了。

就這慫樣，和喬建國有啥區別？

這還真不用催了，郁夏跑不了是老喬家的媳婦！

齊惠桐擺手就要轟人：「行了，廚房裏的事我來做，你倆去把春聯一把燈籠掛一掛。」

郁夏還想留著，喬越牽著就走，還說呢，以前喬曼在家的時候也沒見幫過忙，都是媽一個人做，「夏夏你難得過來一趟不想去我那屋看看？就準備耗在廚房裏？」

他倆稀里糊塗就做完了齊教授安排下來的活，跟著稀里糊塗就去了喬越那屋，稀里糊塗讓他抱著坐在床沿上……屋裏就是比屋外危險多了，尤其那屋不開燈線暗，孤男寡坐上一會兒就覺呼吸都攪在一起。

郁夏想說不然還是出去走走，就被狗崽子床鋪上親上了。

被撲倒的時候還慌了一下，等喬越親上來，差點笑場。

這個技真別提了……

看喬寶寶短時間難有突破升級，郁夏抬手攬住他後頸，帶著翻了個。輕輕了他雙，看著淡，著倒是暖和。

發覺自己在接吻現場走神，郁夏跟著就笑了，手喬越那對敏的耳朵，到發紅髮燙，然後捧起他英俊的臉，這麼近的距離男朋友君好像更好看了。

那頭喬越等啊等，等到輕笑出聲才不滿的說：「夏夏你別逗我。」

※※※※※※※※※※※※※※※※※※※※

我一直沒點破，事是這樣的，你們現在覺不到它是個快穿文對不對，那是因為郁夏自己也不知道，知道的時候你們才能覺到。

還有我是忠實的1V1擁護者，男主是一個人，怎麼回事後面你們就知道了。

這個世界被教的是郁春，給整明白了這世界就結束，結束之後郁夏才知道原來不是簡單的穿越。其實已經寫了一多半，你們不用那麼著急，因為開頭是年代文世界，走的就是年代文的風格，看起來比較舒緩，劇是在往前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