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后渾僵坐在上方,看著下面跪著的人，許久才找回聲音問：“這事是太子做的？還是慕家那妖做的？”

“小宋公公呢？哀家派去的高屬呢？”死死摳著座椅，才堅持著不讓自己倒下。

地上跪著的人道：“小宋公公死了,高大人不知所蹤。”

這小半年中，太子被拘在皇家別院是眾所周知的事，就連太后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年前柳姨留給傳來信,說太子和慕家嫡都在涼州私會,宋太后才反應過來，和柳姨合作,聲東擊西，準備刺殺慕家嫡。

如今這數百個人頭,宋太后明白，這是花鶴玉報復，報復了不該的人。

可是這十年中，他不是一直病著麼？上月月都有醫去診平安脈,從未聽過他好過一日的，花鶴玉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只手遮天麼？

但就算這般挑釁,宋太后依舊得忍下,不能一星半點花鶴玉不在堰都養病的事,畢竟大燕朝廷并不穩定,朝中大臣雖然因為鐵狠厲的手段，不得不得屈服，但是這個心藏計謀的老東西們,誰知道會不會得了太子在涼州建立私兵的消息，就迅速倒戈相向。

若是可以,宋太后恨不得花鶴玉能病死在涼州,一輩子別回堰都才好。

至于柳姨這一顆棋子,對宋太后來說更像是燙手山芋，用的順手，反噬起來也是厲害，當年把安到帝王旁，也未曾想過，這個前朝余孽會有這般厲害的手段和造化。

堰都皇宮依舊風起云涌，沉沉靜謐下，著是不可窺探的瘋狂。

*

涼州，上元佳節，市井間花燈熱鬧。

慕時漪大好后同花鶴玉撒央求的許久，才爭得出門的機會。

夜涼風寒，四周還堆積著厚厚落雪，今日神明做，難得沒有飄雪。

溫暖宜人的馬車里，慕時漪裹著厚厚的狐裘披風，領上圍著一圈雪白的兔圍巾，把鼻子一下的俏面容都藏在暖融融的領子下頭。

花鶴玉手幫理裳，滾|燙指尖過臉頰，聲音淡淡道：“只能出去半個時辰，可是記住了？”

慕時漪乖巧點頭，漂亮的大眼睛卻閃過狡黠的。

花鶴玉忽而牽過的手，俯過耳廓的位置，黯啞又低沉道：“若是夫人不乖乖，為夫會|懲|罰的。”

極致的致命，連著他滾的結溫熱呼吸，慕時漪心尖了，腳下一，竟是差點站不穩。

下了馬車外頭涼風一吹，慕時漪雙頰燃起的灼灼燒意才堪堪被下去。

雪烏枝，大紅燈籠，兩人手牽著手，面上都帶著幕籬遮擋，后跟著西風和町白二人。

花鶴玉空出的那只手里提著一個漂亮的牡丹燈籠，慕時漪手中則托著一個蓮花燈，就像涼州城中的那些小娘一般，提著擺神歡快，把花燈小心翼翼放河中，閉眼許愿。

外頭極冷，河水泛著冰碎，雖然被人工撬開，但依舊流的緩慢。

花鶴玉站在一旁小心翼翼護著：“夫人許的什麼愿？”

天寒地凍，慕時漪本能往花鶴玉懷中靠了靠，眼角眉梢都帶著幸福笑意：“我有些貪心，向神明許愿，希父兄平安，蒼西的哥哥們和徐知意妹妹安康。”

“還有……”聲音漸漸淡下去，“希時漪能和殿下一同，白頭偕老。”

“白頭偕老”這四個字，就這般毫無預兆狠狠撞進花鶴玉心里，撞得他眼神震，呼吸急促，摟著肩頭的手指挲，恨不得把骨髓中才好。

下一刻，他起頭上的幕籬，用寬且厚重的斗篷遮擋，溫熱的重重的摁在慕時漪瓣上，那令人心安的旃檀冷香，令瞬間失神。

“殿下。”慕時漪從未見過這般的花鶴玉，時間得不知如何是好，畢竟西風和町白就站在不遠站著呢。

起風了。

天空飄起了淡淡雪花，落在慕時漪和花鶴玉漆黑烏發上，遠遠去，倒是與方才的愿，白頭偕老極搭。

“天涼了，回去吧，好嗎？”花鶴玉輕聲問。

夜深，馬車繞過長街，慢悠悠駛回宅中，在距離宅院還有小半刻鐘路程的時候，外頭忽然殺出許多蒙面黑人，那些手中拿著長刀蒼白鋒利。

慕時漪到不覺有多害怕，輕輕靠在花鶴玉懷中，手想要挑起車簾一角。

下一刻卻被男主制止，他嗓音低沉好聽，手把圈在懷中：“外頭臟，別污了你的眼睛。”

約莫過了一刻鐘。

蒼狼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他手中長刀帶著艷紅的，跪在馬車外頭：“殿下，已經理干凈。”

馬車車廂里氣氛曖昧，花鶴玉指尖緩緩從慕時漪嫣紅瓣上挲而過，聽得蒼狼外頭的聲音，他作微頓：“可查到這些殺手的來歷？”

蒼狼道：“回殿下，這些人都是涼州城中不服陳大人政令的世家，他們圍堵殿下，想必是因為對外傳言，殿下同陳大人沾親帶故的表親關系，還有殿下在涼州城贈送的那些米糧油面，傷害到了城中商人的利益。”

花鶴玉聞言淡淡道：“是麼？那都把尸送回他們主子府上，告訴他們涼州若不愿意呆，那些修渠的銀錢不愿意，大可滾出去。”

“是。”蒼狼恭聲應道。

從這夜開始，涼州徹底變天，風起云涌下，總有各方勢力的角逐，有人敗落自然有人高升。

翌日清晨。

慕時漪和花鶴玉在桌前用膳，山梔從外頭進來，手中呈著一張請柬：“夫人，涼州城的一富戶府上，今日給夫人您送了請柬。”

“說是過些日子，去李府參加賞花宴，夫人可是想去？若是不想，奴婢這就去回絕了”

慕時漪手拿起那請柬，角微勾，聲音淡淡：“這些時日拜帖了收了許多，我這胃口都吊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該去了。”

慕時漪想了想，拍板道：“那就先去李家吧，這李家難得是個實在的，妙春堂排查過的家族中，李家算沒什麼黑料的。”

李家在涼州也算大戶人家，比起其他吏富商，李家可畏是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涼州，涼州大旱時李家并沒有遷出去做人做事也算厚道，所以當時關戾州帶人劫富濟貧那一次，李家并不在名單范圍。

這李家會給送請柬，無非也同那些家族一樣，都是想打探慕時漪和花鶴玉的底細，畢竟他們“夫妻”二人雖是商人關系，但對外宣稱又是涼州知州陳羹年的遠房表親。

別的不說，單單這層關系，也就是了涼州那些地頭蛇拉攏的對象。

李家的賞花宴辦在三日后，依著涼州這種天氣，除了青松青翠外，園中梅花也只打了花骨朵并未開放，所以這個賞花估計也只是個試探的借口。

飯桌上，慕時漪捧著手中每日必有的新鮮牛，小小的抿了口，指著拜帖問：“三日后，殿下要與我同去麼？帖子上可不僅僅我一人，人家是特地說了，要帶上夫君一同。”

很他夫君，此番私底下這幾個字從口中溢出，聲音，淺淺的語調勾著花鶴玉心澎湃，眼中泛起深深暗。

花鶴玉聞言，聲音有些沙啞挑眉道：“李府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家夫人如此仙姿玉貌，孤若不跟著，怎能放心，自然是得與夫人一同去的。”

轉眼三日后。

慕時漪在家中用了午膳才同花鶴玉一同出府的，排面擺得足，調子起得也高，早早就派人通知李家，家中事繁多，所以只準備了同李家夫人喝茶吃點心的時間。

當斑駁細細碎碎撒在烏巷時，慕時漪所乘坐的漆黑馬車，車著潔白雪花留下一道道車轍痕跡，最終慢悠悠停在李家宅院門前。

馬車后方除了西風町白外二人外，還跟著二十來個護衛，各個黑鎧甲帶殺氣，只要一眼就知道這并不是一般商人能請得起的厲害高手。

當慕時漪和花鶴玉被下人迎進李府時，坐在花廳里的李家夫婦都被二人頭戴幕籬的打扮驚了一下。

好在夫婦二人也是見過世面的，稍稍一驚，旋即恢復正常。

李夫人最向反應過來，笑著迎上去：“這一路上，辛苦花夫人，寒舍多有糙，還花夫人見諒。”

慕時漪略微點頭：“今兒路上積雪，倒是讓李夫人久等，實在過意不去，于是今日備了薄禮。。”

“西風。”慕時漪朝后吩咐。

西風趕忙上前，端出禮盒，里頭裝的是一只上好的百年山參，是萬金難求的東西。

這……！！！

李家夫婦瞧著那百年山參同時大驚，近日來家中長輩更好重病，他們四下求百年山參續命，這東西偏偏是有錢也不見得買的到的，可怎麼就這般巧了，花家夫婦送的東西恰好就是萬金難得的百年山參。

李夫人聲音略帶驚慌：“這怎麼使得，這般貴重的東西，萬萬使不得的。”

這東西對李夫人來說難求，但對慕時漪來說，不過是妙春堂隨手拿的。

緩緩道：“你拿去就是，這東西對我而言不過是尋常件，不必放在心上。”

李家夫婦聞言，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到震，當下卻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神，不敢有半分怠慢。

畢竟這一對不見容的夫妻，指不定日后就是李家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