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用余生的時間找到。”師兄的聲音低而堅毅，蘊含著深深的痛苦和自責，“紜娘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我太無能的緣故。”

“為了，我會去考取功名，去求得權力，去走到高位，去得到那......能夠保護的力量。”

了：“若是.......”當時尚不知顧家犯了什麼事，但卻約聽說這種犯事的子，多半是要賤籍的。

師兄，會接這樣份的顧紜嗎？

“若是淪落在風塵之所，便贖娶，若是已親生子，便以兄長的名義照顧，守護。若是......”師兄的話，擲地有聲，卻仍然哽咽了下，跳過了那個字眼。

“是我見過的最堅韌的孩子，不會那麼輕易放棄自己。”

清詞轉述了宋蘊之的話，一字不。

顧紜怔怔半晌，細長的手指捂住了臉，的肩膀抖，沒有出聲，卻有淚水不斷順著指了出來，滴落在青的襟上，淌開一朵一朵淡的小花。

“師兄若是知道我尋到了你，不知會有多歡喜。”清詞慨，攬過顧紜纖瘦的肩，如小時那般親。

“哦，對了，”拉下顧紜的手，從懷中掏出帕子為了淚：“宋伯母去世后，師兄已守足了三年孝，不日即將抵京，我聽我父親提過，師兄這三年異常刻苦，沒有片刻放松。”

“以師兄的才華，必能蟾宮折桂，你們二人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顧紜含著淚噗哧一笑，以手作拳，錘了錘清詞，神卻有些黯然，嘆息道：“他有大好前程，我卻是因罪沒宮中，也是父母親人俱亡的不祥之人。”

“阿詞，他娶我，不但于他今后毫無助益，還會遭同僚的議論和嘲笑。我若是為他好，便不應再糾纏他。我們之間，已經無緣了。”

“無論你怎樣，師兄他必是甘之如飴。”清詞不假思索，口而出，對宋蘊之有信心。

清詞握住顧紜的手，懇切道：“紜兒，你無需妄自菲薄。從青州到王府的一路艱辛，你輕描淡寫。可是我知道，這里面怎會有那麼多巧合？”

“在我和師兄眼里，你一直都是這世間最好的子。這樣的你，在我看來，其實是師兄高攀了呢。”

“不說他了，你嫁到國公府，世子待你如何？”顧紜不置可否地轉了話題。

“他待我很好。”孟清詞錯過顧紜殷切的目，想，和蕭珩的關系，還是等一切塵埃落定，再和顧紜挑明，如今提起，不過徒讓擔心。

心中有些酸，那日師兄還說，“若是小師妹將來遇上心儀之人，一定要帶給愚兄看一眼，看他能不能配得上小師妹。”

后來，遇上了心儀之人，但良人雖好，奈何早已心有所屬。

“那便好。”顧紜細細端詳著清詞，用手了的臉，看著指尖上的灰，才恍然大悟：“我說怎麼一直覺得你的臉暗暗的，這是抹了什麼嗎？”

“還不是為了見你。”清詞嗔道，三言兩語說了自己是如何通過嘉公主才找到。

顧紜放下心來，語氣焉有榮焉：“天下哪個男子會不喜歡我們阿詞呢？長得又，又有才華。”

肯定地說道：“若是不喜歡，定是眼睛瞎了。”

“也就你覺得我這般好。”清詞眨了眨眼，笑得開心：“當然我也覺得自己很好。”了顧紜的臉，心疼道：“倒是你，被磋磨得這般憔悴。”

顧紜瞇眼一笑，用帕子蘸了流水在臉上了，下有什麼東西簌簌掉了下來，出里面細白皙的。

“哦？哦！”清詞亦是恍然大悟，又問：“你這是何時學的這本事？這是用的什麼？”

“臉上厚厚用了黃，留了厚厚的劉海，刻意畫淡了眉。”顧紜說得云淡風輕。實則這幾年，為了保護自己，也是想了很多法子。這一手化妝是之前在宮中時，機緣巧合一個老宮教授的，對孟清詞向來不藏私，只重逢時間寶貴，不是說這個的場合。

“這幾年，你便是一直這樣過來的麼？”孟清詞為好友的遭遇難過。

“王爺不好，只是側妃未免想多了些。”顧紜笑了笑。

看了看漸漸西移的金烏，拉起還不舍的孟清詞：“來不及說了，阿詞，今日能再見你，我很高興。”鄭重了神，嚴肅道：“只是，以你的份，不要再來了。”

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夕下，笑容是驚心魄的麗：“今日我既知你過得很好，他也很好，于我，已是心滿意足。”

“至于我，我要走的路，已與你們不再重合。相信我也會好好的，我們彼此在心里惦念，就不要再見面了吧。”

清詞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顧紜抿著，看如此傷心，不自責話說得重了，跺腳道：“我是為了你好！你一個世子夫人，冒充丫鬟混王府，若是讓你的夫君知道，如何是好？京中高門規矩諸多，你本就是高嫁，唉，你......”

“我雖素日不在意，可也知睿王府如今正在風口浪尖，你實是不該來的。”

清詞破涕為笑：“他若是因此責罵我，我便與他和離，我想法子把你從王府贖出來，咱們從此在一塊兒。”

“盡說孩子氣的話。”顧紜取帕子為淚，無奈道：“好好好，咱們且不說這個，只是現在時候真的不早了，再不回去，被人看出端倪就不好了。”

清詞一笑，握住了顧紜的手：“紜兒，既如此，你且安心，我來想辦法。”

*

趙恂今日沒有出去談詩論文，禮賢下士的心思，但礙于鄧王妃那雙飽含著擔憂和歉疚的淚眼，他不想太過自責，還是步出了樂道堂。

本來這就是籌謀大事的掩飾。為人父，嫡子的接連夭折，他的悲痛不比妻子輕，是以他這些日子無心于此，索去了后院的書閣，尋一安靜之所。

今日的卻好，過半卷竹簾灑室，一室斑駁中，他本已昏昏睡，卻于一瞥之際，看見正對著書閣的大塊白石上，坐著兩個侍。

兩人形容親，卻神經兮兮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那個著綠的，看服的樣式，是自家府里的，那個著的，卻不知是哪家的。

趙恂素日并不在這些地方留心。

然而，自家的侍與外府的侍私相授，是大忌。

他正要命人訓斥一番打發走，卻見那著的侍從懷中取出帕子，為那著綠的侍了淚。帕子的料子在日下流溢彩，如水銀傾瀉他的眼。

是千金難買的鮫綃帕，趙恂瞇了眼。

他之所以有印象，是因去年奉父皇之命，督查江南織造局，惡補了這方面的知識，知道這種料子向來是貢品。

有趣，一個普通的侍上，竟藏著如此金貴之，而并不顧惜，了淚便草草折一團塞在袖中。

他尚未來得及深思，接下來的事更令他瞠目結舌。

兩個侍互相了彼此的臉，彼此的臉上都呈現出一小塊截然不同的，又互相看看，出狡黠的笑意。

他這才仔細看向兩個侍，發現即便刻意遮掩了面容，兩個人也是氣質不俗，一舉一自有風儀。

秋日，澄，碧葉，白石，神佳人。

兩個人又親親說了一會子話，才攜手走出了竹林。

待到兩人的影全部消失不見，趙恂才揮了揮手，一個暗衛如片竹葉般從承塵飄落下來，悄無生息。

趙恂言簡意賅：“方才坐在那里的兩名子，看到了？”

暗衛點了點頭，如影子般出了門。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去而復返：“兩名子，一名是孫側妃院中的樂蕓，一名是今日長公主帶進府中的侍華音。”

“阿姐府上的？”趙恂眸子半瞇。

*

那日游湖，眾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聽說裴瑾回了府便被老侯爺關了家祠，挨了一頓鞭子。老侯爺怒火攻心之下，揚言要將他逐出家門，一眾兄弟姐妹苦苦哀求才作罷。

之后老侯爺攜著重禮，親自登了安國公的大門，兩位大佬私聊半日，隔天鎮遠侯府辦了一場花宴，花宴上，侯府老太君拉著蔣夢笙的手，喜歡得不得了，執意要認做干孫，還道夢笙以后若是出嫁，裴府必要按嫁孫的份例出份嫁妝，老太君已是古稀之年，近些日子子常常不愉，是以兩府都不敢違拗了，只得按照的意思，正兒八經認了親，擺了席，皆大歡喜。

過了不久，蔣夢笙在徽州任上的父母來了信，說是想念兒，要兒過去住段時日。老太君依依不舍，但人家一家子團聚，天倫之樂，亦是世間常。

夢笙離開的那日，清詞與晉康縣主去送了，晉康縣主猶然憤憤：“夢笙，你住段時間便回來，屆時我給你找一個比裴瑾俊俏一百倍，脾氣好一千倍的小郎君，讓裴瑾看到無地自容。”

清詞不能同意更多：“夢笙，天涯何無芳草。”

清詞還命小廚房做了各點心送與，這姑娘雖然笑著，可幾日不見，原先尚帶著嬰兒的滿臉頰卻凹了下去，眼中跳躍的那點子活潑也變了沉靜，再也不是無憂無慮的模樣了。

裴瑾害人不淺。

對晉康縣主的話，只是安安靜靜地一笑：“好。阿彤的眼我信得過。”

對清詞，不舍道：“剛和姐姐認識就要分離，我原想著去府上做客來著，還想認識以晴妹妹，可惜.....”

“你若是想吃什麼點心，便寫信與我，我把方子寫給你。”清詞安。

蔣夢笙含笑點了點頭，又道：“其實我如今也并不怨恨裴公子，那日雖有些沒臉，也不過就是咱們幾個人，傳不到外面。鎮遠侯府厚道，竭盡所能地補償了我，老太君也是，待我如嫡嫡親的孫一般，或許我與裴公子就是無緣份罷。”

“我知道，你們原都是一起玩得極好的，莫要因此事生分了。”

雖然蔣夢笙如此說，后來晉康縣主還是對顧子琛耳提面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勒令顧子琛與裴瑾來往。

蕭珩試探著為裴瑾說了句話：“你不知，阿瑾這次也是被無奈，兩家是早就通了口風，要給他和蔣姑娘定下來的，六禮都在走了，相看不過是個過場。”

“若不采取這麼激烈的手段，恐蔣姑娘不得不娶了。而且，阿瑾心中唯有公主，非卿不娶。”

清詞冷笑：“即便如此，那也是他的事，一個大男人，應該自己想辦法打消高堂的想法，做什麼去為難一個無辜的弱子呢。”

“還是你們男子都是這般，平時自詡頂天立地，若真遇到事兒，便往子上一推，說什麼紅禍水之類的話，這又關公主什麼事兒呢？”

蕭珩甘拜下風，子在這方面，總是容易同仇敵愾，不過裴瑾此事做得確實有欠思量，錯得離譜。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