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公主府。

嘉公主倦倦地倚在榻上, 手里搖著一把團扇，目悠遠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華蕊覺得公主較往日有所不同。

那日圍場之上便帶著他們提前回了府，道似是染了風寒, 請了太醫看診也確是如此, 是以這些日子以來, 府中一直彌漫著苦的藥味，

而近些日子，仿佛對府中的男寵都失了興致, 極召見。

“公主......”猶疑著開口。

“哦？”嘉公主收回目，見華蕊過來的目不掩擔憂, 問：“怎麼了？”

“奴婢這不是擔心公主嗎？公主這些日子生病，看上去郁郁寡歡的.......”

“停！”嘉公主扇子一翻, “至尊富貴，隨心所，本宮這般日子, 還有什麼不順心呢？”

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漫不經心般道：“可恨阿詞，這些日子也不來了。”

華蕊心想您可真是冤枉孟夫人了，年下了誰家不忙碌呢，何況掌一府中饋的世子夫人？再說, 孟夫人也來了兩次，見您懨懨地便善解人意地告辭, 再說，您昨天不還用了國公府特意送過來的清口點心不是？

然而見公主披散著一頭烏發, 因生著病臉都瘦了一圈, 是極數看起來弱可憐的時候, 病中人難免求全責備，遂咽下了口中的話。

提議：“宣慕玖琴，棲蘭吹簫？”棲蘭是慕玖之前公主很喜的一個男寵，雖然近來因為慕玖有些冷落，但他吹得好蕭，公主也時不時召見。

“膩了。”

“去外頭逛逛？”

“天冷。”

華蕊沉默片刻，道：“召駙馬過府侍疾？”兩人婚后，齊二仍住在國公府，和他的親親表妹花前月下，只每月被府中長輩勒著來公主府兩次，每次都滿臉不不愿。公主府中侍均不喜齊二，但華蕊此刻頗有些為公主不平，為皇家駙馬，公主生病，豈能置事外？

收獲嘉公主白眼一枚：“堵心。”

華蕊卡詞了，絞盡腦苦苦思索，靈機一，想起了一個許是能讓公主見了展的人，樂蕓。

無他，這是個本分且可人疼的姑娘，自進了公主府，便只專心致志地刺繡，從不打探是非，不因公主未召見過而惶恐，不因孟夫人未時常過府而失落，安安靜靜地做好自己的事。

如今，因一手出神化的繡技，華音已徹底淪為的小迷妹，私下里問了幾次公主會不會把樂蕓妹妹留在府里。

況且，這姑娘洗去臉上的裝扮，也實在太漂亮了些。

華蕊自小伴嘉公主長大，深主子影響，是個不折不扣的控，對長得好看的人，天然生三分好。

“公主，”附在嘉公主耳邊，輕聲笑：“奴婢引薦個人兒給您瞧瞧？”

嗯，自己像不像給皇上投其所好拍馬屁獻人的佞臣？但好在嘉公主對人，尤其子，是純粹的欣賞，并無磨鏡之好。

嘉公主明眸流轉，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揭穿了所想:“是給阿詞做說客吧？”華蕊訕訕笑了笑：“公主慧眼。”

好吧，確實是存了一舉兩得的心思。

孟清詞走一步看一步，想讓嘉公主將顧紜先留在府里，再徐徐圖之，而相識以來，也悉嘉公主這看人先看臉的病。

與華蕊好，確托了華蕊幫忙，在適當的時候將樂蕓引薦給嘉公主。

“行了，喚出來我瞧瞧吧，到底是何方絕？”嘉公主懶懶道，主要是華蕊的眼高得很，又是從宮中出來的，等閑不了的眼。

能得如此不余力地推崇，嘉公主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耳聞不如眼見。”華蕊有竹，“公主稍等片刻。”

嘉公主正要取笑，忽然話音一停。

顧紜恰于此時款款邁大堂。

洗凈了臉上刻意涂抹的脂，上穿的還是睿王府侍的淡青服飾，梳的也是侍們最常見的雙丫髻。可是當雙手攏袖，蓮步姍姍地走進來時，即便因距離遠看不清面容，卻能讓人到那份婀娜而迷人的人風姿。

人如斯。

顧紜一直走到了大堂中央才停下，朝嘉公主行了拜禮，當抬頭的時候，嘉公主頓時眼前一亮，因天雪而線暗淡的大堂似也因此而滿壁生輝。

眾里嫣然通一顧，人間如塵土。

的五雖致，但若以挑剔的眼看，眉未免偏濃了些，了幾分兒婉，未免素淡了些，抿了便顯出幾分倔強，雖白卻有些冷，未免使整個人有些疏淡，然而，這些組合在一起，便是驚人的貌，宛如春梅綻雪，寒江映月，尤其是那一雙微微上翹，水波瀲滟的丹眼，顧盼之間，勾魂奪魄，山川四季，世間景，在這一雙明亮的眸子面前，皆黯然失。

自來宮中最不缺的就是人，然而，即便閱人無數的嘉公主，這一刻腦中想到的也唯有“傾國傾城”，“風華絕代”幾個詞。看到，忽然就明白了為何有君王不江山人，為何有烽火戲諸侯博人一笑，原來世間果真有有如此絕，讓人過目難忘，魂牽夢縈。

嘉公主長長舒了口氣，喃喃道：“原來阿恂果然眼瞎。”

*

時隔月余，被嘉公主念叨的睿王趙恂方回了府。

因皇陵忽然塌陷，天子震怒，命他即刻出京察看，趙恂甚至都來不及回府待一二句，便快馬加鞭趕了過去，到了之后未曾安頓便開始徹查，但查來查去，得知的結論是確非人力破壞，而是地。

父皇隔了好些日子才回復，言辭淡淡，命他修繕好便回京即可。

彼時，地被看作是上天的警示，或是暗喻君王失德，或是暗喻朝代變更，何況還發生在萬壽節前夕，據說已有言上了折子，奏請父皇下《罪己詔》。

趙恂心中苦笑，顯然父皇對他的理方式并不滿意。是以，他本應今日回宮稟報一應修繕事宜，卻被父皇拒之于宮門外。

可是，讓無辜之人頂罪，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趙恂勒馬于府門前，回宮城，心緒翻涌，半晌，淡淡道：“進府。”

鄧王妃是一個很賢惠的子。雖不關心外面的事，但夫妻多年，能覺到丈夫約是此行不順心中郁郁，于是強撐著病起，與他說起家中諸事轉移心神。“景然昨日的課業被先生贊了。宮學最近的一次騎考試，也得了甲等。”

提到唯一的兒子，趙恂眉目間也染了和之，他握住鄧王妃的手，道：“景然能有如此進益，一直以來多虧了你。”

“妾份之事。”鄧王妃溫婉一笑，又道：“王爺可知，府中還添了一樁喜事。”

趙恂問：“喜從何來？”

“曲妹妹前些日子晨起嘔吐，請了太醫，才知道是有孕了，恭喜王爺。”

趙恂一愣，旋即大喜，時人都謂多子多福，皇家更是如此，尤其是在他接連已夭折兩子的形下。且皇帝如此鐘林貴妃母子長兄，卻并沒有力排眾意，堅持立趙麒為太子，有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祁王至今無嗣。

這的確是一件喜事。

他起在屋中轉了幾圈，以手握拳，連連道：“好！好！好！”

鄧王妃下心中酸，含笑道：“王爺一會去看看曲妹妹吧。”

“且再說。”趙恂回過神，擺了擺手，關切看向鄧王妃：“你可好些了？我方才看了脈案，怎麼又換了藥？”

鄧王妃不讓他擔憂，輕描淡寫道：“天氣冷了，太醫怕了寒，斟酌著添了幾樣而已。”

“我這子急不得，也就這樣慢慢將養了。”

趙恂皺了皺眉：“既如此，莫若將家事分一些與許氏和孫氏，省得閑來生事。你也用些心思，安心靜養。”

實則他這話早就想說了，妻子諸般都好，唯心思過重。本來，自臥病之時，他便想建議出家事，趁著還年輕保養，可不過略略一提，妻子便面惶恐，問他自己可是做錯了什麼令他不喜。

他費盡舌解釋了一番，才安了妻子的心，此事遂不再提。

鄧王妃再怎樣夫君，聞言都要冷笑了，男人考慮事便是這般簡單，后宅權柄分出去容易，收回來難。許氏還算安分守己，就孫琳娘的子，給三分便敢開染坊，若是有了協理家事之權，那才會生出不知多事來。

但不聲，垂眸道：“提到孫氏，妾有一件事不得不稟報王爺。”便將那日孫側妃無故責罰樂蕓，致其重病，恰被公主府的侍撞見，后來樂蕓被接公主府幾件事娓娓道來。

心有余悸道：“若不是公主府的人撞到，若此事傳到外面，恐與王府名聲有礙。”孫氏的蠢在趙恂的意料之中，但他敏地抓住了幾個字眼，問：“樂蕓？善刺繡的哪個？”

作者有話說：

1.“眾里嫣然通一顧，人間如塵土。”出自王國維《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