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王爺也識得？”鄧王妃吃了一驚, 趙恂的心思不在上，連邊的幾個大丫鬟有時都記混了名字，竟然對孫氏的丫鬟有印象？

“被阿姐要了去？”趙恂未答，只問道。

“阿姐請去幫忙繡一樣要的東西。”鄧王妃說, “妾想著, 左不過一個丫頭, 阿姐喜歡，便給了也就罷了。”

“只這兩日忙，待找了契便送過去。”

趙恂沉思片刻, 道：“此事不急。”他起：“你且歇著，我去看看曲氏, 回來陪你用飯。”

樂書進了屋子，轉過屏風便到趙恂, 行了個禮，見趙恂只抬了抬手便大步離開，訝然道：“正要請王妃示下要不要擺飯呢, 怎麼王爺竟出去了。”

鄧王妃坐了半日，這會子由樂書服侍著躺下，臉才好了些，笑了一聲：“去扶芳館了。”

“娘您也太賢惠了些。”樂書跺了跺腳：“今兒可是王爺回來的正日子，若是不留在樂道堂。府里那起子人又有說的了。”

恨鐵不鋼：“您瞧著吧, 都這個點兒了，那位肯定會撒撒癡, 勾著王爺留下。”忿忿道：“白瞎今日這一番準備了。”

鄧王妃微微一笑，語氣平靜, ：“便是留下王爺又如何呢？”

留下了人, 留不住他的心。

結發多年, 深知，枕邊人心里，與江山大業相比，其余皆無足輕重，這樣的男子，注定不會上任何子，便是，得他溫相待，也不過是因是他的正妻而已。

然心間忽有一異樣掠過，但這異樣快得抓也抓不住，自嘲一笑，闔上了眼睛。

*

趙恂先去扶芳館看了曲如煙。

曲如煙是他去年在京郊偶遇，偶發善心救下的貧家子。彼時正賣葬父，穿一孝，楚楚人中帶三分俏，被幾個地流氓糾纏，他路見不平，英雄救，接下來的事順理章。

人激不盡，且無可去，遂以相許，他勉為其難帶府，在再三調查了世確是清白后，予寵幸，予夫人之位，予一世安穩。

朝中并未有人因此置喙，畢竟，比起其他王爺，他邊唯有一正二側妃，已算得清苦。

曲如煙的父親是個屢試不第的老秀才，也讀了一肚子書，很有幾分才，但的并不康健，是以他未料到，竟然能有孕。

無論如何，這總歸是一件喜事。

他好生安了一番，卻并不預備答應的請求，留在扶芳館過夜，后宅有后宅的規矩，他不能駁了正妻的臉面。

在人幽怨的目里，他出了扶芳館，打算履行自己的承諾，回正院陪王妃用餐。

他信步而行，抬頭一看，眼前的燙金牌匾上，赫然寫著：“泊心院”三個大字。

后，隨從小心翼翼地提醒：“王爺，側妃被王妃足一月。”

趙恂沉默，又曬然而笑。

是因為那一雙明亮的眸子麼？

他并非重之人，再說，那也不過是一個姿平平的小丫頭罷了，或許只是因上，有太多的神，莫名吸引了他。

在這一刻，他忽然有些茫然，因他看不清，剖不明自己的心。

趙恂佇立良久，道：“回吧。”

*

清晨。

定國公府，安瀾院。

“嫂子。”孟清詞剛梳洗完，被解了足的蕭以晴躡手躡腳走了進來，怯怯喚了一聲。

見清詞過來，小姑娘很是窘迫，臉頰泛起淡淡的紅，垂頭盯著腳尖：“前日你被娘責罵，都是了我的牽累，對不住。”

“嫂子，你還生我的氣嗎？”清詞愣了愣，放下筷子笑了。

怎麼會呢？何況便是那日，蕭以晴也一再替辯解。

搖了搖頭，拉蕭以晴在旁坐下，問：“用了早飯沒？”

蕭以晴見孟清詞待仍如往常親熱，松了口氣，臉也輕快了許多：“多謝嫂子，不用啦。”見知微和知宜在一旁忙忙收拾東西，心中一，問道：“嫂子，你是要出去麼？”

哦，難怪這一大早就過來了，是悶壞了吧，清詞笑而不語。

“嫂子......”蕭以晴使出了的殺手锏，抱著清詞的胳膊，聲道：“嫂子，能帶著我嗎？”

“嗯，”清詞解釋道：“晴姐兒，我今兒是去看宋師兄的。”

宋蘊之執意不住進國公府，尊重師兄的意見，但他起居如何，總要親眼看過才能放下心來。

蕭以晴目一亮。

蕭珩從屋踱出來，便聽到這一句，不由眉心微。

蕭以晴正要說話，瞥見蕭珩，訝然問：“哥哥今日竟還未出門？”說著扭頭看了看窗外，見日朗朗，大是意外。竟然能在這個時辰，見到這個向來起得比早的哥哥，可謂稀奇。

“進宮，又纏你嫂子做什麼？”蕭珩扣領，淡淡問道。

蕭以晴暗道不好，哥哥既已聽到，必不許自己去的，有些喪氣：“沒什麼，我就是好長時間沒出門了，嫂子既然不方便，就.....”說到這里，想到自己幾日的心思打了水漂，不由咬了咬。

蕭珩的角微勾，面上仍不聲，沉默了半晌，在蕭以晴以為自己徹底沒戲的時候，他沉道：“在外聽你嫂子的話。”

蕭以晴沒有想到兄長今日這麼好說話，喜出外：“謝謝哥哥！哥哥最好啦！”

清詞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蕭珩，他是怎麼想的！

蕭珩了鼻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聽到清詞要去看宋蘊之，便下意識地口一堵，他亦知，答應蕭以晴于禮不合，但不知為何，見妻子淺嗔薄怒，心底莫名地泛出些許愉悅，

他咳了咳，朝蕭以晴正道：“總之，一切以你嫂子為主。”

“得令。”蕭以晴利落地行了個禮，仿佛在立軍令狀，“嫂子說怎樣就怎樣，嫂子說向東，我絕不往西，啊？”最后一句卻是沖著孟清詞去的，“好嘛，我什麼都聽你的，好嫂子......”

清詞無奈，只得道：“天冷，你去換了厚裳，我用完飯，咱們就走。”

蕭以晴“哎”了一聲，如穿花蝴蝶般翩躚而去。

“有勞夫人。”蕭珩溫聲道。

清詞氣結，這兄妹倆一唱一和，本就沒有問過的意見嘛。

不想搭理蕭珩，轉進了里屋，便沒注意到蕭珩邊那一若有若無的笑意。

*

待上了馬車，清詞打量了一番蕭以晴，小姑娘穿著瑪瑙紅縷金挑線短襖，腳蹬鹿皮小靴，烏黑的頭發梳兩辮子，辮子上的蝴蝶發簪展翅飛，臉頰紅潤，看著活潑又有朝氣。

見清詞看過來，蕭以晴討好地湊了過去，甜甜喚道：“嫂子……”

清詞了額角，和蕭以晴說起今日的安排：“我們先見宋公子，中午去天鏡園，他家的玉鉤蝦鲊，黃燜魚翅，白雪藏龍都做得極好。”

“然后下午去綴錦閣看看有沒有上新的首飾和料子，也去珍奇齋看一眼。”

對付吃貨的利便是食之，綴錦閣的服首飾引領京城流，珍奇齋是京城最大的西洋鋪子，有不異國新奇件，都是京城貴最喜歡去的場所。

蕭以晴乖乖巧巧道：“我聽嫂子的。”

清詞覺得今日蕭以晴出乎意料的乖巧，掀開窗簾一角朝外看了看，馬車已駛到一條安靜的巷子里，應是快到康衢路了。

于清詞未注意時，蕭以晴捂了捂微微發燙的臉頰，暗暗對自己說：只是看一眼，一眼，誰讓他長得那般好看呢。

*

那日回去，宋蘊之和三位同窗商量后，接了蕭珩的提議，因這地角實在甚好，于寸土寸金的貢院周圍，卻又遠離鬧市，適于靜心讀書，只四人皆說好了按市價支付租金，蕭珩也允了，將其給許舟去辦。

馬車粼粼駛進巷子，在一個白墻黑瓦的院落前停了下來，宋蘊之依然是一青袍，寒天凍地里如一竿修竹，清雋文雅，在門前等候。

見清詞帶著一個紅郎下了馬車，他溫煦一笑，語氣頗有幾分無奈：“都說了不必來了。”

清詞白了他一眼，道：“師兄，這是國公府的三姑娘。”

“見過。”宋蘊之笑了笑。

他記憶絕佳，過目不忘，卻沒想到于他自己而言，不過一句寒暄之詞，于蕭以晴卻是意外的驚喜，仿佛心頭有一只小鹿跑過，眼眸亮晶晶的，雀躍道：“您是嫂子的師兄，我便您宋大哥吧。”又不好意思地道歉：“那日我不是故意撞你的，對不住啦。”

看得出這是一個心思簡單好相的姑娘，宋蘊之替清詞高興，言辭之間多了幾分親切：“些許小事，何須介懷，蕭姑娘，請。”

清詞進了院子環顧一圈，是京中常見的四合院結構，雖然不大，但甚是整潔，青石方磚地面一塵不染，殘雪整整齊齊地堆在墻角，三位同窗里只有一位出來打了招呼，又回去閉門讀書，是個陌生面孔，清詞曾見過的徐征遠和方瞻明今日都不在，據說是外出參加詩會了。

清詞問：“哪間是你的屋子？”

宋蘊之還沒說話，蕭以晴亮晶晶的目也了過來。

一向從容自若的宋蘊之頓時微窘迫，清詞也就罷了，是自家妹子，蕭以晴卻是個陌生的姑娘。

孟清詞顯然也想到了此，便對蕭以晴道：“晴姐兒，天氣冷，你先回車上，片刻后我便上車。”

蕭以晴不解，直到知宜在耳邊輕聲道：“三姑娘，宋公子的房間，您不方便進的。”才一愣，隨即輕輕“哦”了一聲。

心頭有些悶，原來對他來說，和嫂子，是不一樣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