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電轉之間, 蕭以晴一步到門口，大聲喚道：“璃月姐，真的是你，你何時回的京？”

趙璃月一愣, 顯然并未想到在這里竟然偶遇蕭以晴, 卻見蕭以晴雖熱地朝打著招呼, 卻拼命地朝正沿著臺階徐步而上的蕭珩打眼，眼睛似都快了筋。

蕭珩緩緩頓住腳步，抬頭去, 便看到剛走到雅室門口的孟清詞。

四目相對，妻子邊笑意淺淺, 明眸中流轉著他看不懂的緒，似嗔怪, 似幽怨。

蕭珩雖心中風霽月，可此時亦覺事態不妙，強烈的求生促使他下意識地要開口解釋。

他今晨宮面圣, 偶遇趙璃月宮請安，一應事稟報完畢后，趙璃月忽然玩笑般向天子道，多年未回京城，已全然陌生, 請陛下放指揮使大人半日假，陪同逛街。

天子對兄弟后唯一的兒很是疼, 亦知蕭珩與趙璃月是戰地同袍，大笑允了, 兩人遂出了宮。

但其實蕭珩對京城好吃好玩之地并不比趙璃月悉多, 索拉了顧子琛, 三人閑逛半日后，到了午飯時間，顧子琛推薦了天鏡園。天鏡園對面，恰有一家晉康素日極推崇的點心鋪子的分店，門庭若市，顧子琛道他先去排隊買點心，以免晉康喜的那幾種售罄，蕭珩與趙璃月兩人便先上了樓。

然而他還在斟酌著言辭，清詞目已從他上收回。

“進來再說吧。”輕聲道。

趙璃月颯然一笑，大步進了屋，道：“世子夫人，真巧。”

清詞想，那日在圍場，聽到趙璃月喚蕭珩“阿簡”，卻客客氣氣喚世子夫人，稱呼之間，親疏分明。

趙璃月是很出的子，覺得自己也并不差，但與趙璃月，不若與嘉公主相合，或因人與人之間氣場不同，或因......蕭珩。

但并不聲，只淡淡一笑：“相請不如偶遇，不若并到一起。”抬頭看向蕭珩，悠悠問：“郡主和世子意下如何？”

妻子語聲仍如平日般溫，但蕭珩不知為何，生生聽出了不同的意味。

他生平數次面臨危機困境，竟覺從未如此刻般棘手，亦從未如此刻般期盼顧子琛立時閃現在眼前。

“自當如此。”他艱難出聲，又補了一句：“子琛也要過來。”

蕭以晴心中也要為哥哥掬一把同淚了，不合時宜地想到了看過的話本子，什麼新歡舊，不是冤家不聚頭，又在心里呸了自己幾聲，自家哥哥是這樣的人嗎？

余瞥見蕭珩正走到孟清詞邊，低聲說著什麼，趙璃月的目卻有些放空地看向窗外，神怔怔，蕭以晴有意岔開話題，遞過菜單，熱問：“璃月姐，你喜歡什麼菜式？”

其實方才清詞打著每一樣都嘗一嘗的目的，已將這里的所有特菜全勾了，和蕭以晴加上知宜三個人必是用不完的，便是加上蕭珩三人也已足夠。

趙璃月回過神，目落在菜單上，隨意看了一眼：“便這些吧。”

蕭以晴絞盡腦，與趙璃月聊起北境及京中諸事，們二人原就相，又都是直爽之人，本應該很談得來，但蕭以晴不知為何，只覺今日連找個話題都分外艱難，而且，控制不住地，總將目向兄嫂那一邊瞟過去，只覺哥哥似較往日小意殷勤許多。

那邊一對各懷心事的夫妻對話如下：

蕭珩問：“見過師兄了，那屋子諸可齊備？”

清詞答：“甚好，許舟是妥帖之人。”

蕭珩問：“師兄怎不一起？”

清詞答：“師兄不喜熱鬧，且春闈在即，本該閉門苦讀。”

蕭珩問：“午飯后去做什麼？”

清詞答：“給晴姐兒添些裳首飾。”

一問一答三之后，夫妻二人陷沉默。

須臾，蕭珩出聲道：“我陪你們。”

清詞問：“世子不忙？”停了停，忍不住懟了一句：“我與郡主，雖算上今日，不過兩面，但郡主似不紅妝，未必對這些兒家的東西興趣。”

此時不解釋，更待何時？

蕭珩趁機將進宮遇到趙璃月到奉旨陪逛解釋清楚，妻子也不知是否相信，只笑瞧著他，眼睛彎月牙般，貝齒咬著，直呼他的名字，別有意味地輕輕道了句，似笑似嘆：“蕭珩，你有的時候，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呢。”

此時被蕭珩千呼萬喚的顧子琛終于回來了。

“晴姐兒，嫂子也在？”顧子琛抱著一懷點心，見四人竟在一，差點一個趔趄。

他錯了，直接回家陪晉康不香嗎？他在門外便察覺不對，這腳它為什麼要踏進來！

那日圍場之后，夫妻二人商量過，晉康與趙璃月投契，但后來又與孟清詞認識且相甚好。在晉康看來，不管趙璃月和蕭珩從前如何，但既然已各自男娶嫁，便不應有什麼集。顧子琛反駁同袍之，朋友之義仍在。晉康微笑著看他，語氣無比溫又森森然：“莫非顧公子在北境也有紅知己，共患難，同生死？”

那必然肯定是不可能的，顧子琛指天誓日。

晉康放過了他，后來道即便是好友，別人的事也不要涉太多，蕭珩和趙璃月不必說，孟清詞看著溫溫，可也是甚有主意的人。只若是蕭珩負了阿詞，是萬萬不能看著不管的。

只兩人冷眼看著，蕭珩和趙璃月兩人似都有相同想法，刻意保持了距離，亦從未出現在同一場合。

顧子琛不解，為何今日竟湊到了一起。他的腦袋到現在才轉過彎來，為何蕭珩今日一定要上他。

不管怎樣，他便是一塊絕好的擋箭牌。

意識到這一點，但已晚了。

顧子琛只得帶著三分驚喜三分意外四分故作開心的笑容邁進了屋子。

致的菜肴絡繹不絕被端了上來。

趙璃月問：“有什麼酒？”

茶博士推薦：“貴人們點的海味居多，宜配梨花白，這是敝店名氣最大，賣得最好的烈酒，口醇香，尾凈悠長。若是嫌它后勁大的話，敝店還有海外船隊帶回來的白葡萄酒霞麗多，果香濃郁，口圓潤，不易醉人，也是極適宜貴眷飲用的。”

瞧不起誰呢？蕭以晴和趙璃月不約而同地挑眉，拍桌子，異口同聲道：“上梨花白！”

隨侍在后的知宜眼皮跳了跳，家夫人的酒量，一杯梨花白足矣！

正要出聲，已聽蕭珩道：“霞麗多，或可有水？”

清詞訝異地看了眼旁的蕭珩，不會吧？這廝竟不飲酒？

見妻子幾分懷疑幾分詫異的目飄了過來，蕭珩有些無奈地解釋：“你子弱，不住烈酒。”

敢是為了？

大可不必！

清詞微微一笑，對茶博士道：“就梨花白。”往日在家里，總被知微知宜拘著，若是烈酒只許抿幾口，本就不盡興，在國公府更是上上下下無數雙眼睛盯著，沒什麼機會飲酒，今日佳肴在前，不趁機品一品，更待何時？

“霞麗多也上一瓶。”蕭珩堅持。

顧子琛隔岸觀火，忍住角微微的笑意。

下一刻，孟清詞清凌凌的目瞥了過來：“今日我夫妻做東，為郡主接風，還請諸位開懷暢飲，顧公子喝什麼酒？”

“我都行。”顧子琛不意這把火燒到自己上，忙擺手：“隨意，隨意。”

清詞忽然想起知宜還著肚子，轉頭對低聲道：“不用在這里伺候，你出去另找個房間，點自己喜歡的，記得打包一份給知微，省得那丫頭聽到我們吃了好吃的，眼饞。”

蕭珩道：“許舟在外面。”

知宜心中一暖，夫人這個時候還未忘了，激道：“多謝世子和夫人恤。”

*

蕭以晴今日開心得要飛起。

見到了自己念念不忘的男子，得知他已過弱冠尚未娶妻，已足夠芳心竊喜，天鏡園的菜肴滋味鮮，一道白雪藏蒼龍，龍蝦鮮甜，佐以靜心熬制的金湯，抿上一口鮮得眉都要掉下來了，清蒸鮑魚一個個如手掌大，保留了最原始的海鮮味兒。銀膾薄如蟬翼，以香花葉去腥，爽脆香膩，讓人食指大。

何況今日還放開了飲酒，酒過三巡，徹底忽略了邊這有些微妙的氛圍。

銀膾端上桌的時候，清詞的眼睛也亮了。

別的也就罷了，這道也垂涎已久了，一則冬日鮮魚難尋，二則這道菜極考驗刀工，國公府的廚子并不十分擅長。

剛把一片銀膾夾到眼前的盤里，清詞便眼睜睜地看到一只修長的手把的盤子端了過去，又把自己面前干凈的空盤調換過來。

蕭珩清清淡淡的嗓音響起：“你脾胃寒，不宜生食。”

還能不能愉快地用餐了！！！

清詞氣鼓鼓地瞪過去，以示控訴，蕭珩邊勾起一笑意，神卻不容置疑。

趙璃月的眼神落在無聲對視的兩人上。

琉璃窗外天映著雪，整個屋子亮堂而溫暖，明亮的線下，不加掩飾的小緒，他沉默中的包容和關切，都是兩相悅的人之間才有的，自然不過的真流。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