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詞午歇起來, 才覺恢復了些許力氣，倚在床頭，想著蕭珩口中提到的驚喜，心里不由有些好奇和期盼。

彼時眼波流轉:“若我見了, 不覺驚喜, 可是不依的。”

“但憑夫人責罰。”蕭珩眸中笑意融融, 一向如冰山萬年不化的臉最近如破了誡解了封，自然將這等控迷得七暈八素。

孟清詞暗暗鄙視自己的定力。

正胡思想，聽到白高聲道：“夫人瞧瞧是誰來了？”

清詞剛下了榻, 一道小的影便撲了進來，將抱了個滿懷, 又哭又笑：“夫人，奴婢總算見著您了。”

清詞一怔之后果然大喜：“你不是在肅州麼？”

“奴婢比世子晚了兩日京。”知微眼淚, 上上下下細細打量清詞，心疼不已：“夫人此番遭了大罪，瘦了這麼多, 若知宜姐姐見了，定然罵我沒照顧好夫人。”

“隔得那麼遠，且將心放到肚子里。”清詞拉著的手坐下，“你怎麼今日才來瞧我？”

知微撇了撇，有些委屈。聽說兩人回府便迫不及待地要回來服侍夫人, 卻被趙劍死活拽住，生了氣, 萬般無奈之下趙劍才吐口：世子說太不堅定，擔心誤了事兒, 下了嚴令命他務必拖住, 待諸事妥當了才許進府, 若這其中出了差錯，他自行斟酌。

趙劍又哀求：千萬保，不要對夫人提起，否則他的職業生涯和好日子就到頭了，他倆也就沒戲了。

知微終是心，此刻對著清詞，雖有千言萬語想要控訴蕭珩，話到邊卻變：“他說：不要打擾世子和夫人。”

饒是如此，清詞也恨得咬牙，蕭珩太壞了，和他念叨過幾次知微，話里話外牽掛不已，而這人心知微就在京中，卻只是含笑不語，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他是誰？”清詞眨了眨眼。

知微捂臉害：“夫人如今也學壞了，明知故問。”

兩人笑鬧一陣，白端上茶來，知微才說起從孟清詞離開晴鶴書院到現在的事。原來離開后的次日，謝山長怕夜長夢多，亦怕走了風聲，親自去謝家請托，將知微送往肅州。

因茲事關系孟清詞名聲，臨走之前，謝山長叮囑勿向旁人半分，只見到蕭珩才能說出實。

心事重重，日夜兼程趕至肅州，蕭珩卻已離開了，所幸趙劍斷后，知微一口氣還沒歇過來，便急嚯嚯地拉著趙劍立馬就要去追蕭珩，但蕭珩行軍速度實在太快了。

待進了京，聽到的便是含章殿被毀，孟清詞死的噩耗，趙劍這才知是什麼回事，馬不停蹄帶了宮，再后來，蕭珩去追孟清詞，趙劍便將知微安頓在鄰舍的何家，何家兒子也在蕭家軍中，他去年親，如今在北境，寡母和妻子尚在京中，知道是世子夫人的陪嫁丫頭，待極為親熱。

說起謝山長，清詞便想起了過去的一年時，手可的自由，書聲郎朗的校舍，久遠得如同做過的夢，眸不由一暗。

知微雙手合十，虔誠道：“佛祖保佑。”

低聲音道：“夫人不知，那尸首穿著夫人的衫，形和夫人極相似......呸！呸！我在瞎說什麼呢，總之那日我們認錯了，以為夫人真的葬火海，世子的神，太嚇人了，我都不敢看一眼。”

有理由懷疑若不是被那陣風一吹，吹醒了蕭珩的神智。蕭珩說不定便要抱著那尸首一路回家了，想到這里，不由骨悚然，忙甩掉腦中那些七八糟的念頭，道：“夫人，如今既然世子允了，我依舊回府服侍您罷。”

清詞抿，看著知微的目帶著揶揄打趣，半晌，慢吞吞問：“你想好了定要回府？”

知微拼命點頭。

清詞忍笑：“也與趙大人商量過了？”

知微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兇道：“我管他做什麼。”

清詞忍不住手了額頭：“傻丫頭！”

“夫人總說我傻，”知微著額頭躲開，口中嘟囔道。

“你舍得？”清詞微微一笑。

知微垂頭片刻，顯然有些不舍，須臾，抬眼，目堅定：“是有那麼一點，但夫人更重要。”

清詞眸中頓時一熱。

很激趙劍，分別的這幾個月，他將知微照顧得很好，依然是那麼活潑開朗，不同的是眉宇之間，提起趙劍，不經意掠過的小兒。

如此，也能放心將知微托付給他了。

清詞不說話，知微便以為同意了，高興道:“那我回去收拾收拾行李，便搬回來。”說風就是雨，話音一落便要起往外走。

清詞只得摁住：“......等等！”

知微茫然看，清詞拍了拍的手，神既欣又有些慨：“好妹妹，從現下起，你不再是我的小丫頭了。”

“夫人不要我了嗎？”知微大驚，目中登時泛起淚，便要跪下。

“怎麼會？”清詞搖頭，所謂知夫莫若妻，蕭珩既讓兩人過了明路，顯然是對兩人的未來有了安排。

趙劍本就是六品校尉，若累積軍功再進一步，屆時知微嫁過去，也是名副其實的夫人了。

清詞握著的手，眼圈微紅，邊卻漾著笑意。

知微忽然便看懂了的意思。

悶悶地伏在清詞膝上：“夫人，我舍不得你。”

“我明白。”清詞著的發，察覺到膝上的一片意：“好妹妹，多謝你，陪我這麼多年。”

從髫年到青春，再到嫁為人婦，陪著，春風里放過風箏，秋夜里七夕乞巧，采荷，制梅茶，見證過的淚，的笑，的追逐，那些曾經覺得艱難的時，一睜眼看到的都是。

一路扶持到如今，早已視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親人，雖有不舍，卻更愿見的幸福圓滿。

*

蕭珩回來，妻子正坐在桌前執筆書寫，見他進來，抬眸一笑，眼圈卻依然是紅的。

“讓回府陪你一段時間吧。”蕭珩沉。

清詞搖了搖頭：“我并不缺人服侍，在外頭住的也好的，沒人拘著，便這樣罷。”沒有誰離不得誰，便是再怎樣親如姐妹，也有各自的人生。

妻子語氣平靜，帶著釋然和悵惘。

蕭珩心頭驟然有些歉疚，原想與說的話到了邊，便有些猶豫，他走過去著的肩：“阿詞很羨慕？”

“怎會？”清詞歪頭對他一笑:“我有你就夠了。”

似有煙火嘭地在眼前散開，星輝如雨，蕭珩心花怒放，眼底噙了笑意，湊過去看：“在寫什麼？”

“知微的嫁妝單子。”清詞放下筆 ，思索道：“能想到的也就這些了，明兒再補補。”

蕭珩訝然看了眼心思通的妻子。

清詞提到此事便忍不住剜蕭珩一眼：“我還沒說呢，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我擔心，還瞞了我這麼久。”

“世子且說，該不該罰？”燈花了又，瑩白纖細的手指點在他的心口，一雙杏眸如彎月，看在他眼里，便是這世間最好和的弧度，而淺淺的梨渦漾著笑意，仿佛盛滿這世間最芬芳香醇的酒，他未飲便已醉。

原來溫鄉英雄冢，竟是這般滋味。

蕭珩捉住的手親了親：“該罰！只不過阿詞想怎麼罰為夫呢？”說到后來，聲音越來越低，漸至低不可聞，尾音卻輕輕勾起，意味深長。

論臉皮的厚度，清詞甘拜下風。

紅著臉出手：“去洗漱。”

“謹遵夫人之命。”蕭珩退后一步，深深一揖，才展眉朝一笑，笑得風流蘊藉。

......

夜已深，

蕭珩著了一雪白中單倚在床頭，他不笑的時候眉眼之間清冷矜貴，無形中便有一種距離。

清詞忍不住想要手平他的眉頭。

蕭珩垂眸，便看到懷里人兒眼中的擔憂，心中一暖，俯親了親小巧的鼻尖，清潤的嗓音緩緩道：“阿詞，回府時我與你說，待傷好了便回肅州，抱歉，許是暫時不能了。”

“京中仍有祈王余黨，皇上今日召見我，命我繼續清剿。咱們回去，最早也得明春了。”他有些歉疚，明明答允了卻做不到。

清詞有些驚奇，卻又不意外，看著知微今日便有了預。

于是輕聲一笑：“世子眼中，我便如此脆弱？”咬看他，笑意盈盈：“國公府也是我的家啊。”

“再說，世子今日要知微進府，不就是想讓我提前準備麼？”

蕭珩再次嘆妻子的聰敏通，握著的手在鬢邊，嘆道：“今日才知何謂心有靈犀。”

蕭珩本就想告訴清詞他的計劃：“我打算讓他們二人親，之后先去肅州，屆時趙劍提前部署，待我去時，便是與北戎決戰之時。”

提起北境，蕭珩語氣中豪萬千，這一世，他對北戎的決戰計劃提前了很多年，也意味著他有更多的時間，與心的人兩廂廝守。

“我信世子定能凱旋。”清詞聲道，燭火搖進帳中，一片朦朧，的眸卻明亮而堅定，滿滿是對他的信心。

此生何幸？得遇斯人，這一瞬間，心中似水，他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