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桃早早就坐上了公車，城市剛剛蘇醒，公車在薄霧之中穿行。塞著耳塞看外面的街道，生活在這里的人可真勤勞啊，這麼早，街邊就滿是趕路的人了。

也是趕路人，匆匆的。

今天穿了一件白的襯衫連，系了一條淺棕的細腰帶，頭發高高的束起，沒有化妝，卻一派青春無敵。坐在那又安靜又乖巧，像傳言中鄰居家的聽話小孩。出眾，又不那麼出眾。

尚之桃從小就是這樣一個人，學習績只能算中上游，長相也是中上等，因為這樣接近于平庸，即便謙虛好學卻也只能保持不掉隊，所以尚之桃從小學會自我寬，我就是那個路人甲、就是蕓蕓眾生中不起眼的一員，我又不能上天地，我對得起自己就好了。

時間久了，就養了很好很好的格。用老師們的話講：尚之桃啊，格真好，真，品行也端正。再找不出別的話夸。

所以當將簡歷投向這家國際頂尖的廣告公司的時候，并不覺得自己能行。第一第二，竟然渾水魚過了。第三遠程面試，競爭者中有哥倫比亞大學的、香港中文大學的、清華北大人大的，面到這里，面試欒念已經很疲憊了。他拿著簡歷看到畢業的學校，眉頭皺了皺，又看的履歷，眉頭皺的更深。

別人的簡歷上是學生會主席、咱們公司搞學校歧視。

“這簡歷是你從招聘網站上隨便下載的？”彼時的欒念是這家公司的創意顧問，監管企劃部。本來他應當進行終面，因為他后面的日程安排臨時調整到提前一電話面試。

招聘hr梁心顯然已經習慣了欒念的風格，笑笑說道：“你面面看。”梁心做了十五年hr，閱人無數。尚之桃能到第三，自然有的長。

“隨便。”

電話接通，欒念聽到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你好。”

“尚之桃，我是tracy，今天的主面是ke an，咱們開始吧？”

“好的。”隔著電話，都能覺到一定正襟危坐，聲音還微微抖著。欒念已經在心里掛了的面試。

梁心看到欒念低頭看手機，知道尚之桃完了，掛在了那聲有點張的你好上。欒念是厲害的，他邊沒有弱兵，哪怕是校招生，他也要挑最好的。尚之桃顯然不是那個最好的。梁心不指欒念講話了，問尚之桃：“你最近有做實習嗎？”

“有的，最近跟同學一起在給一個藝展做布展設計和接待的工作。”

“布展設計，都包括什麼呢？”

“主視覺設計、場地搭建、活流程等等。主視覺是我同學在做，其他的是我牽頭在做。”尚之桃聽起來不那麼張了，好像害的笑了笑：“我們是第一次做這麼大的項目，好多東西我都不會。”

“那你們就敢接？”

“就…那個藝展沒有什麼錢，我們又興趣…所以…”尚之桃很實在，這也沒什麼說謊的。就業指導老師說找工作是一個雙向選擇的過程，過度包裝并不好。

梁心笑出聲，這個傻姑娘。一旁的欒念已經站起，顯然覺得這個面試在浪費時間。梁心心中嘆了口氣，目送欒念出門，又繼續面試。遠程面試是有錄音的，與尚之桃聊了半個小時，聽講那個項目的經驗，是實實在在的小經驗，在他們這家公司看起來很笨拙，但卻是一個學生靠自己的努力習得的，這是值得注意的。踏實、努力、隨和，是梁心為尚之桃的標簽。

面試結束后梁心將面試音頻發給了市場部的張嶺：“你不是要招一個腳踏實地的？看看這個符不符合要求，符合的話我約現場面試。”

張嶺看了線上流程，有點為難的對梁心說：“不符合流程吧？ke已經掛了。”

“你別管ke，你只管自己聽。”

“好。”

梁心給欒念打電話：“人力資源講求用人多元化，咱們公司太多英了，大家都浮在空中，誰也不肯下來喝口水，再這麼下去，團隊會出問題。這屆校招，我要招幾個踏實能吃苦不那麼耀眼的年輕人，請你給剛剛的尚之桃放行。”

“你親戚？”欒念漫不經心問：“為了這麼一個平庸之輩，值得嗎？”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能做hrb，都要學習。”

“那我送你一個人。”欒念掛斷電話，順手修改了尚之桃的面試結果。

這些過程尚之桃并不知道，坐在清晨的公車上憧憬工作，也會困自己究竟哪里好，好到能干掉哥倫比亞大學、哈佛大學，清北人的候選人？好到能拿到跟他們一樣的offer？沒有盲目自信，而是把這歸結于幸運二字。

下過雨的北京，清早也有些霧氣蒙蒙，到的太早了，公司諾大的辦公樓空無一人。保安為指了一個等候區坐下，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一棵很高的銀杏樹。

時間還早，將雙肩包放到旁，筆直的坐在那兒看外面的風景，耳中塞著耳機，雙手放在膝蓋上。那是2010年，2010年的北京，已經很有孩是這樣的坐姿了。大多數孩都會以極其放松的狀態坐在那，好像擁有全世界。

聞到咖啡香，轉過頭去，看到一個材遒勁、肩膀闊的好看男人走過去，男人沒什麼表，目不斜視，邁著長走到門前，滴一聲刷了進去，消失在電梯間。

尚之桃有點雀躍，姚蓓說全北京最有腔調的男人都在凌，尚之桃還問什麼是腔調，姚蓓賣關子要自己會。尚之桃在人生第一天上班的早上，突然就明白了究竟什麼是腔調。

腔調麼，大概就是剛剛過去的男人了。

欒念當然不知道自己剛剛被人定義為有腔調，他們今天有一個大案子，他必須要早到再過一遍。他途經尚之桃的時候本沒有注意到。

他上了樓將咖啡放在桌上，聽到手機響，順手接起，電話那頭一個人在哭：“我后悔了，我不想分手。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吃回頭草。”他掛斷電話，順手設置阻止對方來電，作快到相當無又練。而后拿起電腦去了會議室。

公司里很多人怕欒念，他向來不是什麼隨和的人，但大家又愿意跟著他，他呢，剛剛二十八歲就坐到這個位置，天賦有之，能力有之，努力有之，當然，背景也有之。他日定然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