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桃第二天睜眼時渾酸痛。長在大平原的孩子, 走了多半天山路，吃不消了。還好，喊了兩聲好累啊就勉強爬了起來，i就沒這麼好運了, 大姨媽來了。

本來就累個半死的人, 現在上沒一個零件屬于。大姨媽來又折騰的狠, 肚子絞痛，又想嘔吐。尚之桃嚇壞了, 跑出去找司機：“得帶i去縣城醫院，生病了。”

司機哪里敢耽擱, 跟尚之桃一起把i送到了醫院，打了止疼針。尚之桃太過意不去，坐在i旁邊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淚, 平常遇到多委屈的事兒都勸自己笑笑過去的姑娘，今天因為心疼i而哭的停不下來。

“祖宗誒，你給我送鐘呢？”i逗：“快別哭了, 這真是趕巧了。”

“你今天就回去好不好？”尚之桃想讓i趕回去, 這地方太苦了，i沒吃過這樣的苦。自己也沒吃過, 可這是選擇要來的, 必須堅持。

“不好。”i瞪一眼：“你趁早斷了讓我回去的念想，我明天就好了。我要是把你自己留在這，kitty還不欺負死你？”

“我不會讓欺負我的…”

“胡說。我看你就是太老實，誰都敢拿你。”i嘆了口氣：“我想吃碗熱面條…”

“我去給你買！”尚之桃看到i終于有了食，起撒就跑了。縣城到底比那個名不副實的小鎮要好，醫院旁邊就有一條小食街，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尚之桃看到一家面館排隊很長, 味道聞起來很好聞，于是打給i：“你是不是不能吃辣？”

“胡說！給我來最辣的！”

尚之桃咯咯笑出聲：“好。”排了很久隊，買了兩份酸辣腸面，還給i買了串串回到醫院。i右手在輸不能，朝尚之桃張：“來，喂我。”尚之桃真的就聽話的一口一口喂吃。

i就喜歡看尚之桃那憨憨的勁頭，這年頭像尚之桃這樣的姑娘不多了。待人好，倒不見得會拿出多貴重的東西，就是直愣愣捧出自己的一顆心。

兩個人在醫院呆到下午，i回了，于是回到了山上。

大家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就等演員了。看到們回來，圍上來噓寒問暖。i白皙的手一揮：“打完針了，又是一條好漢。演員什麼時候到？”

“快了。”導演做到i旁邊，小聲問：“這次預算到底批了多？”

“我不知道啊…我們就是來跟執行的。再說了，錢不是客戶出？”i跟導演打馬虎眼，事實上這個項目凌談的是全包，客戶全部授權凌來做，只管驗收。但來之前alex叮囑過，不能跟拍攝團隊講實話。拍攝團隊麼，你給他一千萬他都能花完。

導演看在i這里探不出消息，就問一旁的尚之桃：“flora你知道嗎？”

這回尚之桃長了心眼，也學i：“我也不知道啊…老板就是讓我來搞后勤。”

一來一去，什麼有用的話都沒有講。

“可以啊，小桃桃。”i在導演走后夸：“學的快，知道怎麼跟這些老狐貍打馬虎眼了。”

“您教的好。”

天黑了，演員到了，不是什麼知名演員，凌這次的廣告片是一個系列故事，打通產品與人，打的是溫牌。在這里拍攝的故事是生活在大山里的年，經歷不同的人生，最終回到這里的故事。目的是對客戶老用戶的召回。

當天晚上就拍起了外景，尚之桃沒經歷過這種工作，覺得很好玩，穿著羽絨服站在一旁看熱鬧。工作真是千奇百怪，有的人每天要坐在電腦前不停加班，有的人也可以拿著劇本背臺詞，各有各的樂趣。

尚之桃看的認真，以至于手機響了都沒有聽到。是在深夜結束了拍攝才看到alex打給。忙回給他，alex剛好是管理會中歇，就在會議室接了電話。

“alex，抱歉剛剛在現場沒聽到電話響。”

“i沒事吧？剛剛創意的kitty匯報工作說i生病了。”

“哈？”

kitty匯報工作為什麼要說i生病的事？尚之桃不懂，但也沒有多想。于是將i的事對alex講了。

“沒事，讓養好，千萬別出什麼事。另外，部門有急的項目，你們倆得回來一個人支援。你們自己商量誰回來。”

“好的，alex。”

尚之桃掛斷電話，對i說道：“alex說有急項目，讓你回去支援。”終于有借口讓i回去了，的負罪輕了那麼一點。

“什麼時候？”

“明天。”

“那我不放心你怎麼辦？”

“你不回去咱倆都完了。”

尚之桃第二天一早送走了i，i在走之前叮囑很多：“你是市場部管預算的，后勤工作可以做，但他們必須對你客氣；所有的進出項都要列好，回頭財務要查的。”

尚之桃謹記i的教導，可還不會端架子，別人讓做什麼都高高興興去做，不到一天時間，就跟劇組混了。導演覺得尚之桃很不錯，跟別的管市場的人不一樣，就對說：“下次拍廣告片，還請你來。”

“好啊。”尚之桃應了，然后就拿著采購清單跟司機去了縣城。變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力勞者。原來做市場工作是一定要有好力的，尚之桃慶幸自己四肢健全力充沛，不然可能真的會累死在這座山里。

司機劉武是公司專門為欒念招的，退役軍人，可欒念一般況下都會自己開車，他閑著沒事，就請命來這里開車。劉武是退役軍人，四十多歲，寸頭，氣神兒很足的一個人。他看尚之桃一直笑呵呵的，沒什麼脾氣，也不氣，就在路上夸：“姑娘，你可以啊。一個孩做市場，不怕苦不怕累，還每天開開心心，難得。”

“嘿嘿。”尚之桃嘿嘿一聲：“我什麼都不會，所以要多學習。采購資也算學習了對不？”

“你想的真開。采購資不就是買東西嗎？”

“那倒也是。今天早上聽kitty說您是ke的司機嗎？”

“是，不過是個閑差。欒總喜歡自己開車，也就喝酒的時候會讓我開。”

“哦哦。”

尚之桃哦哦了兩聲，突然想起他們前幾天喝酒，欒念并沒有讓劉武去開車。好像突然參悟了那麼一點門道，那就是欒念其實是在避嫌。

我也得守住，千萬不能給自己惹麻煩，尚之桃想。欒念這個人城府很深，很多事當時你不理解，過了一段日子再往回想，就大概能明白他心中的那一些彎彎繞繞。

“你跟欒總嗎？”劉武突然問。

“啊…”尚之桃愣了一下，馬上說道：“不啊，只是一起開過兩次會，剩下就是平時在公司打個照面。”

“怕他嗎？聽說很多同事都怕他。”

“怕！”尚之桃點頭：“他可太嚇人了。”

劉武憨厚的笑了：“其實他私底下人好的，也不嚴肅。有時他喝酒我送他回去，他會留我喝茶，或者吃點水果。還會跟我聊天，不是你們看到的樣子”

尚之桃想說：那是因為他沒勸過你辭職…不過忍住了，只是咧開笑了笑。

第二次來縣城，比第一次更認路。

劇組要買的東西都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一把破扇、一張木板凳兒、一件的確良的襯衫等等。有好多東西在大城市已經看不到了，可這個小縣城里竟然能夠找到。

尚之桃突然想起欒念在一次會上說的，業務下沉。怎麼下沉呢？大概就是眾是多種多樣的，大城市不用的東西賣到小地方，無論怎麼樣，都會有市場。

從這家到那家，一家又一家，挑東西、砍價、記賬，這些瑣碎的活做起來也不容易，等他們把東西都買完，已經到了下午五點。匆匆吃了口面條又向回趕。一路顛簸，尚之桃突然后悔出那碗面，在快到鎮上的時候，劉武停車，都吐了出去。

真是一場修行。

回去后又跟大家盤點了資清單，確定沒問題了，才回到房間。這麼折騰一天，傍晚又吐了一回，胃里翻江倒海的難，吃了兩片藥，又喝了點熱水躺回床上，打開電腦。

沒有網，但還能做表，將今天的支出填進去，折騰到半夜才結束工作。

i走了，突然有那麼一點孤獨。

年輕的孩是很容易被孤獨打敗的。尚之桃也沒有鎧甲，在這樣的深夜里，孤獨猶如洪水將淹沒。突然冒出那麼一個念頭來，什麼時候才能有個家呢？在北京這樣的城市，五環外，或者六環，這都沒有關系，能買那麼一個小小的房子。是不是就不會孤獨了？

是在深夜，睡著覺，察覺到被子上有什麼東西爬過，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一雙小而亮的眼睛于微弱月中盯著。

從來沒有跟老鼠對視過，這一生也只有那麼一次。

指尖腳尖瞬間冰涼，接著是上起了一層細細的皮，生命好像靜止了，甚至忘記尖。

那老鼠比先反應過來，蹭一下消失了。

尚之桃經歷了人生第一個崩潰的黑夜。

后來把這個夜晚當作笑話講給別人聽，說：老鼠的眼睛也像星星一樣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