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念覺得自己不大看得懂人了, 或許是這幾年跟人接太。尚之桃打那個電話的時候聽起來那麼誠懇，他現在都覺得當時的誠懇是錯覺了。

。

尚之桃真他媽氣人，氣的他睡不著覺。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臉還很差, 在電梯間到尚之桃，還像從前一樣打招呼，欒念當沒聽見。一同進了電梯, 都不再講話。尚之桃也不是在抗爭什麼，但心里那刺埋于中, 不時痛, 置之不理。

欒念上用了男士淡香水, 尚之桃猜他今天要去見客戶。他恪守禮儀，討厭在見人的時候不夠得。下電梯的時候阿姨剛拖了電梯口的地, 尚之桃腳向后仰一下，欒念的手掌抵在后背, 將推平穩：“投懷送抱呢？”

“地。”

“地我怎麼不倒？”

“…”

尚之桃被他嗆了這一句，又無從還口，吃了個啞虧。兩個人表面沒什麼風浪, 心里都像住了一只斗, 誰也不服誰, 總覺得早晚得干一架。

尚之桃走到工位，看到i破天荒已經到了，正靠在椅子上睡覺, 姿態特別疲憊。輕手輕腳坐下，打開電腦, 開始工作。直到同事們陸續來了，i才睜開眼。

尚之桃問：“你怎麼了？”

“別提了，昨天晚上我爸被救護車拉走了。”

“怎麼回事啊？”

“中風了。”i說起來平淡, 但能看出來很煩：“我得請個假去。”

“叔叔沒事吧？”

“沒大事了。也不知道i眉頭皺，心井不好。will是市場部新的負責人，中文名是涂明。是欒念高價請來的市場專家，年輕有為貴公子。但跟i不對付。看不上i吊兒郎當，在會上批評過i幾次。

“為什麼不給啊。”

“昨天剛說我天天踩點上下班，對工作不負責任。”i站起來：“我先去了。”

尚之桃見站起，進到了欒念隔壁辦公室。

i不喜歡涂明。覺得已經事兒，安心混日子，沒耽誤工作，礙他什麼事兒？你他媽管我幾點下班呢！再看涂明，往那一做，像個中年人一樣老氣橫秋。在i心里，三十多歲的男人得像欒念那樣，得有，涂明可沒有，看著就是個險小人。

“i站在他辦公桌前，那條往那一站，跟涂明的老氣比起來還好玩。

“我可以問問原因嗎？畢竟今年的巡展你還有幾站沒盯完。”

“我爸住院了。”

“哦。那你休吧，接一下工作。希叔叔早日康復。”

“謝謝。”

i心想你還算有點底線，轉出了他辦公室。收拾好東西準備走，尚之桃送下樓，問：“叔叔在哪兒住院呢？”

“不告訴你。”i背著包看一眼：“不用來看我爸，他就喜歡遛鳥，不喜歡看人。”

“你沒事吧i？”

“沒事。”

“張擎呢？”

“今天早上分了。”

“為什麼？”

“我凌晨從醫院回家換服，在我家附近看到那個傻跟一個姑娘親呢！剛從夜店出來，喝的跟個孫子一樣。他媽的，我打了張擎一頓。”

尚之桃沒想到i也會到這種事，終于知道剛剛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疲憊了，沒了魂兒一樣。

“要不我也去揍張擎一頓吧？”尚之桃很認真的說。

i噗嗤一聲笑了：“滾蛋！就你？樓底下螞蟻你死一只讓我看看！”

尚之桃見笑了，心放下一點：“阿姨沒事吧？”

“我媽跟醫院守著呢，我去換人，再找個護工。”

“好的。叔叔在哪兒住院？”

“積水潭。”

“好的。”

尚之桃送走i，心里有點堵，i不定難什麼樣兒呢。男人可真夠孫子的，出軌就跟吃飯一樣平常。尚之桃也學i在心里罵了一句臟話。

在準備與頭部客戶worksho的文檔，問題定位、策略分析，滿滿當當的各種資料占滿屏幕。

grace走到這里問：“有遇到什麼困難嗎？”

尚之桃點頭：“有幾個問題。打開做的筆記，第一個是這個客戶今年的整策略是主打年輕用戶，做市場下沉，我們為客戶的線上線下廣告方案里，沒有三線及以下城市。這就沒法下沉了；第二個是客戶的線下廣告投放比例在執行的時候跟線上比例是7:3，這個跟年初咱們提案的策略不一致；第三是客戶現在要全平臺數據，但電視廣告的咱們還沒有回收。所以…”

grace認真聽著，在尚之桃講完后朝豎拇指：“flora厲害！你發現的這三個問題正是這個客戶的三個核心問題，也是我們本次去worksho要首要解決的問題。”

“是嗎？還有其它問題嗎？”尚之桃問。

“沒有。”grace笑道：“解決這三個就很厲害了。第一個問題的核心是客戶拒絕專柜價三線以下城市的投放預算，認為那部分人群沒有購買力，這其實是跟產品本以及產品單價相關的，我認為客戶沒有搞懂這個邏輯；第二個問題是客戶的思維還沒有轉變，看不到線上廣告帶來的商機，所以我們需要列舉同行案例；看第三個問題…”grace想了想，小聲道：“讓ke解決。電視臺那邊他，他開口比咱們管用。”

“好的。”尚之桃點頭：“那我先做方案，做完了發給g race姐看。”

“好，我幫你把關，然后你再跟ke對。別讓他挑出什麼問題。”

尚之桃點點頭，繼續認真寫方案。到中午的時候，出了門直奔積水潭醫院。在醫院附近找了家店買了鮮花和水果，然后給i打電話：“我在醫院了，叔叔在幾病區幾床？”

“折騰什麼？不累啊你！”i一邊訓一邊掛了電話出來接，看站在住院部門口，天太熱了，出了一汗。

i神經大條，卻有那麼一點：“天這麼熱你還折騰！”

“那我也要看一眼。”尚之桃跟上去，i爸爸住雙人間，但另外一張病床沒有人。尚之桃把花放在窗臺，水果放到床前，又從錢包里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錢，遞給i：“我知道你不缺錢啊，但我們那兒興這個。叔叔生病了，這是我的心意，你別推。”

i看了眼那錢，有厚度，尚之桃出手可真大方。平常也不是什麼奢侈的人，這會兒拿出兩千塊錢來，是因為心中對i看重。

i沒跟客氣，收起錢，尚之桃問：“你吃飯了嗎？”

“沒呢。”

“那我請你吃口飯好不好呀？我中午還沒吃呢，有點。”

“走。雖然我吃不下。”

尚之桃跟i坐電梯下去，電梯門一開一關，i突然哭了：“這他媽都什麼事兒啊！”

尚之桃忙拍肩膀，醫院里不知道多人會崩潰，哭，其他人只轉過頭看一眼，也不覺得奇怪。尚之桃把i的頭拉到自己肩膀，擋住別人視線。i已經很堅強了，父親生病，男朋友出軌，都趕在同一天，心里的煎熬別人一定不懂。

兩個人走出醫院，i的眼淚還沒干。尚之桃知道心里難，就站在那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從前心中的i是一個無堅不摧的戰士，斗天斗地，今天的i脆弱的像個孩子，崩潰來的猝不及防。

i哭夠了干了眼淚，問尚之桃：“我哭完是不是丑的？”

“梨花帶雨，也一樣好看。”

i噗一聲笑了：“你怎麼這麼油舌。”

“跟你學的。”

尚之桃看過i，就覺得微微放下心，跟匆匆吃了口面條又向公司趕，到了公司又埋進辦公桌里，趕在六點前把方案發給grace，grace看的非常快，提了幾個修改點，讓尚之桃修改后直接發給欒念。

尚之桃改完方案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欒念還沒走。將方案發給他，對他說：“ke，這是青橙worksho咱們要講的方案，請您看看。”

欒念打開來看，尚之桃的t做的好看，算是上等水準。看了一下對說：“你過來一下。”

“好的。”

尚之桃進了他辦公室，欒念指指他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坐。”

尚之桃端正坐下，微微垂首等欒念從電腦前抬頭。他們已經有一點時間沒有單獨相了，尚之桃仍舊覺得不自在。欒念仔細批注完的方案，拿過電腦起坐到沙發上：“過來吧。”

尚之桃又走過去坐在他邊，真皮沙發坐上去發出響，尚之桃上起了一層皮疙瘩。

欒念的余看到雪白上起的皮，起拿了他的睡毯丟給。尚之桃順手接過蓋在上。

“worksho的流程一般是客戶先陳述，也就是他們的想法和訴求；然后是我們講解決方案。最后是自由討論，我讓市場部在深圳安排了晚宴。”欒念眼看著電腦，尚之桃上的梔子擾到他思緒，眉頭不經意皺起。

“你先從第一頁講給我。”

“我來講嗎？”

“難道我講？”

“……”

尚之桃剛做完t，記得每一頁的大概容，但詳細的數字看不清。就微微傾上前，距離欒念微微近了一點。發梢到欒念肩膀，帶起一小陣涼風，他向左移出一人距離。

尚之桃察覺到他的疏離，安靜兩秒：“第一頁我做了一個集合頁，策略、鏈路、素材、數據概況都在這一頁現，井將容作出了提煉，同時指出客戶的三個核心問題。”

尚之桃講到中途，聽到欒念在喝水，他結滾的樣子突然出現在腦海，讓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

盯著t愣是想不起要說的話。

欒念手合上電腦，尚之桃詫異的看著他。

“你去做worksho就準備這麼停頓嗎？”欒念問。

尚之桃沒有講話，沒有解釋。沒什麼解釋的，剛剛胡思想了。

“陳述部分重新準備，準備好了再進來過。”

“好的。”

尚之桃長舒一口氣，剛剛滿腦子奇怪的念頭讓沒法正視自己。將睡毯拿下疊好放到一邊，上面還有的溫，拿起電腦向外走。

在外面坐了一會兒，同事們都走了，不想進欒念辦公室了，就對他說：“ke，我還有事，明天我再找您演練好嗎？”

“好。”

欒念回了個好字，起收拾東西。他里有想將尚之桃拆了吞了的暴戾念頭，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欒念知道自己那可笑的驕傲，也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很好的人。他沒有共能力，也討厭麻煩，他徹頭徹尾就是一個極其自私的致的利己主義者。

所以他必須斷的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