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桃終于知道評審結果是如何通知的了。

收到一封郵件, 郵件上寫著：“十分謝您對工作的高度付出，很抱歉的通知您，您本次晉升失敗了。相信以您的能力, 下次一定可以通過。別灰心哦！”

多平常的幾句話。

尚之桃好像并沒有意外, 甚至心如止水。但還是點開了郵件鏈接, 鏈接里是評語, 以及各個評審的匿名評分。二十多個維度, 每一個候選人的評分對比都在上面。

的各項評分都很好, 只有兩個評審，在創意能力和業績貢獻這里給了極低的分數。

grace給發來消息：“桃桃我是不是要恭喜你！我給你打了很高的分數！tracy也給你打了高分！我剛剛問了！”grace發來的評分截圖, 剛好跟其中一個相差無幾。

尚之桃知道其中一個低分評審是誰了, 盡管評分是匿名的。因為他曾無數次說過：

“創意能力多半是天生的，后天努力未必能實現。”

“你的特長在項目管理，甚至是團隊管理, 做創意需要靈, 不要為難自己。”

“承認自己比別人差有那麼難嗎？”

尚之桃想，我用了六年的時間換不來你的尊重的平等對待。從前沒有這樣的勇氣，因為那時特別特別他，到一次次低頭, 到自己都覺得卑微可笑。

lumi那天恰好加班, 看到還沒走，就問：“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

“功了嗎？”

尚之桃搖搖頭, 合上電腦：“喝一杯嗎？”

“好。”

們兩個去了從前經常去的小酒館，尚之桃喝了三兩白酒, 就不肯再喝了。無論lumi怎麼勸，都搖頭。

“喝點吧？”

“不了，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們出酒館的時候天上飄起了小雪。

“。這幾年這雪越下越寒磣了。好歹也是一個北方城市, 你給老娘大點下行不行？”

尚之桃咯咯笑出聲來：“不如以后來冰城，我帶你看世界上最好看的雪。冰城的雪下的可大了，鵝大雪，轉眼間就白頭了。”

“還他媽等以后干什麼？老娘現在就買機票，明天就去。”

“不請假啦？”

“請他媽什麼假假！老娘有的是錢！想干什麼干什麼！犯得著請假嗎？”

“吵架了？”

“沒吵。他不配。一個離了婚的老男人值得我吵？”

“也不算老吧。好像比luke小一歲。”

兩個人在一起等車的時候聊了男人究竟多大歲數算老，并沒有什麼結果。尚之桃上了車，報了欒念家的地址。

這城市這麼喧鬧，車窗外燈火闌珊，街邊的人步履匆匆，卻無落腳。在途經一個路口，看到下晚自習的孩子們在路邊笑鬧的時候，尚之桃的緒突然崩潰了。

哭的很厲害。

司機不停回頭看，終于忍不住問：“姑娘沒事兒吧？遇到什麼大事了啊？不行你跟叔兒說說，叔兒什麼事兒都上過。”

尚之桃什麼都說不出來，只不過是在競爭中失敗而已，又不是沒輸過，明明是這麼小一件事，卻過不去了。也不想讓這件事過去。尚之桃一邊流淚一邊想，就是因為過去的無數次退讓才變今天這樣的。

進了欒念家門，盧克跳上來迎接，欒念剛剛了大，準備喝一口水。回過頭的時候，看到正在流淚的尚之桃。

從來沒在他面前哭過，從來沒有。無論多麼難過，都咬牙關不許自己哭。哭的時候很狼狽，眼睛腫起，鼻尖通紅，應該哭了很久。

欒念向前走了一步，他想抱抱，想對說：沒關系的，只是一次平常的競爭，你那麼出，下次一定能行。卻聽到哽咽的說：“你為什麼給我評那麼低的分數？”

“評分是匿名的，你怎麼知道是我評的低分？”真可笑，尚之桃對他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不是你還能是誰？”

“你確定你優秀到會讓所有人給你各個維度高分嗎？你確確定你平常維護的那些狗屁關系就是靠譜的嗎？”

尚之桃不想聽欒念講大道理，搖搖頭：“我就想問是不是你？”

“我說不是你信嗎？”

“不信。”

“那不就結了嗎？”

“你永遠對我有這樣的偏見！覺得我不行！覺得我沒有天分！你永遠不懂尊重我！不懂平等看到我！我為什麼跟你這種人在一起六年！”

“我是哪種人？”欒念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冷冷問。

“高傲！狂妄！自私的人！”

盧克有一點張，它坐在尚之桃面前，看看尚之桃又看看欒念，最終頹然的趴在地上。

“尚之桃，我建議你冷靜。”

“我冷靜不下來，我為什麼要冷靜！我他媽在這城市努力了六年，到頭來一無所有！你不是我你憑什麼勸我冷靜！我為什麼要冷靜！”

“你這樣會讓我以為你輸不起。”

輸不起。尚之桃被欒念一如既往的態度刺痛了，不明白為什麼他永遠要這樣高高在上，從不肯與平等講話，為什麼永遠要指責，而看不出需要他的安。

六年了，為什麼要用六年的時間去等這樣一個人覺醒呢？他永遠不會覺醒的。因為他本就沒把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尚之桃從前不在欒念面前哭的，今天淚水卻止不住。手捂著臉，淚水還會從指里流出來。心想，我太難過了欒念。我以為我可以的，但是到頭來我什麼都沒有。這城市那麼那麼大，我什麼都沒有。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我輸掉了本應該贏的比賽，我三十歲之前不能擁有自己的小家，我還要繼續漂泊。

欒念就站在那里看著哭。

后來的他無數次后悔，那天他應該擁抱的，可他沒有。尚之桃的話刺痛了他，因為在眼中他是狂妄、自私的人，而并沒有說錯。

過了很久很久，尚之桃終于掉淚水，對欒念說：“我要結束我們的關系。”

“結束什麼？什麼關系？”

“我要結束我跟你之間骯臟的、丑陋的、令人作嘔的關系。”

尚之桃一字一頓，吐字清晰。

骯臟的、丑陋的、令人作嘔的。

欒念的心被什麼鑿了一下，特別疼。他從前不知道是這樣的，在他們幾乎沒什麼話講的那些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去想，或許他們之間差了一些什麼，但不至于走到分開那一步。等過一段時間，不那麼難過了，一切就會好起來。

“你覺得你的關系是骯臟的、丑陋的、令人作嘔的？”欒念手在口袋里，向后退了一步，冷冷看著。

“不，我們不是關系。我從來沒把你當作我男朋友過。”尚之桃想，即便在談的這段時間里，也從來沒有覺到與他相過。不被他需要，不被他信任，不被他理解，他永遠要凌駕于之上。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只是為了追求事業功是嗎？但今天你競聘失敗了覺得我沒有利用價值了是嗎？尚之桃我告訴你，你競聘失敗就是你自己的原因。沒有人應該為你的失敗買單。”

“我競聘失敗的原因就是因為我跟你睡了六年而你最后連個公平的判斷都沒有！”

“你也說了，睡了六年而已。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別人。今天我為你打的分數就是我對你公平的判斷。”

尚之桃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回頭了，需要的似乎就是這樣一個契機，一個徹底離開他永不回頭的契機。從前的，每當想到要離開他就會心痛不已，有一明的線橫在那里，平時本看不到，但每當要邁出離開他的那一步，那線就會攔住。

今天那線徹底斷了。

“好的，那我們就到這里吧。”尚之桃對欒念說。

“請便。”欒念披上了那件傲慢的外，不肯低頭。

尚之桃看著盧克，它好像很不開心，趴在那里。它大概不知道它要離開這個富有的住所了。轉過去找狗繩，對盧克說：“站起來。”

盧克懵懂看著欒念，又看著，一不任由套上肩背。尚之桃拴好它，轉要走，聽到欒念說：“我重申一遍，我不吃回頭草。你是年人，你說的結束，就永遠不要再開始。”

“我永不回頭。”

尚之桃拉著盧克向門口走，盧克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麼，向后坐不肯跟走，口中嗚咽一聲。

尚之桃無論怎麼用力它就是不。

的眼淚突然又出來了，蹲下來對盧克說：“你只能選一個，要麼跟我走，要麼留下。如果你留下，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欒念背過去，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拳頭攥的那麼，好像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在扎他的心，不重，然而一下又一下，就會有那麼一點疼。

“你走嗎盧克？你要留下是嗎？那你留下。”

尚之桃松開狗繩，轉出了欒念的家門，外面的雪下的大了那麼一點，聽到門響的聲音，盧克跑了出來、跑到面前，將自己的狗繩叼給。

尚之桃蹲下去抱住它，雪落在它上，讓它的變得漉漉的。抱著它：“盧克，跟我一起開始新的生活好嗎？”

盧克嗚咽了一聲，回頭看向欒念房子的方向。

尚之桃并沒有回頭，再一次掉臉上的淚水，牽著盧克向外走。

欒念住的小區真的大的，下雪了，他們走的很慢，期間尚之桃好像聽到后有腳步聲，回過頭去，后空無一。

門口又是那個跟很的保安，見到還與打招呼：“尚小姐遛狗嗎？“

尚之桃點點頭：“是。”

帶著盧克離開那個小區，后的房子離越來越遠。

最終變雪中的一個孤點。

看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