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的會議標準一直以來都是一流的。

之所以要求三語主持是因為他們的客戶遍布世界, 很多來的人都是業大咖，并且這次會議要求全球分公司直播，非常考驗人。

尚之桃是在市場上找過人的, 中英雙語好找, 加法語就難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外語學院的高材生, 人也十分漂亮, 開價兩萬, 還不包括往返差旅和稅點。

尚之桃小家小業, 為這兩萬塊錢折腰了。

自己帶了一條黑正裝連，讓化妝師將頭發干練梳起, 帶鉆石耳飾, 租的，踩著一雙高跟鞋，就這麼上場了。從小養的好姿態今天幫助了, 出場的時候帶著那麼一點雷霆萬鈞的氣魄又有一點知的優雅。

站位、定場、微笑, 為了讓客戶覺得錢花的值，無數次練習過，練習久了就會有自己也有這樣的天賦的錯覺。

宋秋寒坐在欒念旁邊，手指敲了敲他椅子扶手, 讓他抬頭別回消息。欒念嗯了一聲, 抬起頭，看到了彩奪目的尚之桃。正開口講第一句話：“朋友們, 下午好。”

主持稿子寫得好，一點不落俗套。

說：“北國有雪, 但心意滾燙。凌謝各位與我們共赴一場冰雪之約。”

然后是英語和法語翻譯。

欒念從來都不知道尚之桃會英語和法語，他不知道從他家里消失的那些周末，回到家里拿起書本穿梭于北京城, 去學習語言和知識。

所有的長幾乎都是無聲無息的。需要恒久的忍耐和克制，那些時是孤寂而痛苦的，卻也帶著暖意。尚之桃記得后海夜晚的微風，記得北京金秋的黃葉，記得地鐵里的行匆匆。時被切一小段一小段，也被圈一點一點，散在你的里，融進你的骨里，最終重塑你。

欒念上臺演講的時候，與尚之桃。微笑的眉眼是三十歲人的篤定。

再沒有了當初的惶恐。

他演講，在臺下，又換了位置。但好像又沒有換位置。欒念從來都喜歡的注視，從第一次與一起參與活開始。

論壇的時候，尚之桃坐在欒念旁邊。

幾位嘉賓依次而坐，討論數字化廣告的未來。到姜瀾那一部分，講起協會和聯盟對從業公司和從業者的影響，尚之桃心念了。

想做廣告代理，就要站到局里去，為局人。峰會結束后，姜瀾在跟欒念聊天。看到尚之桃就招呼：“flora，來聊一會兒。”

尚之桃走到面前。

“從前不知道，你會法語。”姜瀾夸：“口音純正，看出來是用心訓練的。”

“前幾年業余學的。”

“凌那麼忙，你有時間業余學習？”

“有的。周末不會很忙，就找了老師來學。”

欒念忽然知道了答案。那些早期消失的每一個周末，并不盡然是去做婚托，而是去學習，悄悄的不聲的六年來從未提起過的。

“姜總。”尚之桃對姜瀾笑笑：“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剛剛聽您講行業聯盟和協會，我想咨詢一下，一個剛立的廣告代理公司如果想加，需要多會費？”

“會費是次要。重要的是擔保人。你有嗎？”

“什麼樣的人可以做擔保人？”

姜瀾指指欒念：“你們欒總這樣的。”

尚之桃看了眼站在一旁不講話的欒念，點點頭：“好的，我清楚了姜總。”

“你可以請你們欒總擔保，反正從前你在凌工作，你們是上下屬關系。”姜瀾眼里帶著興趣，閃著。純粹覺得好玩。

尚之桃不想開這個口，連啟資金都沒有呢，擔保什麼擔保。現在滿腦子都是錢。

公司要發展，業務要多元化。做廣告代理是一個全新的業務領域，要解決錢和人。

大家在整理會場的時候跟付棟聊起，付棟說他有一個學廣告學的同學畢業后去了冰城的代理公司，目前在做廣告投手，帶了一個小團隊。

“我能不能見見？”尚之桃問他。

“當然能。我每天在同學群里吹牛，好多同學想見你。”付棟嘿嘿笑了。

“那回去后找個時間你把人約出來，咱們去學習學習怎麼樣？”

“好啊。然后呢？”

“然后，想辦法搞到錢，如果你同學愿意，也合適，咱們就挖過來，搭團隊做代理，給咱們公司業務加一層保障。”

“好！”

兩個人一邊商量一邊把活干了，尚之桃叮囑付棟：“明天客戶雪，一定要確保安全。后天的賞雪，一定要保證餐食。重頭戲結束了，別在臨了的時候出現什麼意外。”

“好。”

“等回到冰城，團隊放幾天假吧。老是這麼熬大夜也會死人。只要是我。”

尚之桃分泌失調了。得回去喝中藥。剛好趁著過年的時候調理一下。這也是想再開發一個業務的原因。

lumi走過來對說：“晚上我請你，咱倆酒店自助餐廳吃一口。”

“好。”

“還有luke和will和宋總。宋總明天一早就回去，后面的行程不參加了。當作送行。”

“那我不去了吧？你們自己的事。”

“will說上你。”

“哦。那我晚上安排一下請各位老板去酒吧坐坐吧？酒店的酒吧也還行。我有一個朋友在這里唱歌。”

是去大理認識的那個歌手。他后來流浪到這里，呆了兩年。尚之桃每次來都要跟他坐一會兒，聽他唱會兒歌，聊聊天。

“好。看luke。他這幾年格越來越奇怪，不知道愿不愿意去。”

“他不去不是剛好嗎？”尚之桃反問lumi。

lumi眉頭挑挑，沒有講話。看出來了，尚之桃對欒念，如臨大敵，如遇蛇蝎。也不知兩人到底發生過什麼。lumi想跟尚之桃聊聊，可不開口，也不好問。

做朋友講究分寸。lumi雖然大大咧咧，卻有分寸。

吃完飯的時候欒念來了，去酒吧的時候他也去了。

酒吧里三三兩兩坐著凌的客戶們，欒念看了看問lumi：“晚上有安排嗎？”

“沒有。”

“那客戶的單我來買。”

“好的。”

lumi走到臺前，拿過話筒：“剛剛欒總說，請在座所有客戶朋友喝酒。是我們照顧不周，忽略了各位晚上想來酒吧坐坐。”

大家鼓掌。

欒念起敬酒：“暢飲。”

lumi問尚之桃：“仍舊你們墊付嗎？”

尚之桃點點頭：“好。”

這家酒店是邢逸的關系，尚之桃只了很定金。于是走到一邊給邢逸打電話：“朋友。”

“咋啦？”

“我又要額外多一筆款項…”

“晚結對吧？”

“對。”

“行。那你請我喝杯酒吧。回頭。”

尚之桃回過頭，看到邢逸跟幾個人坐在一起。應該都是他們政府的同事。笑著走過去跟他們打招呼，邢逸手搭在肩膀上：“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單位的領導們，明天要在這里開業務研討會。”

邢逸一一為尚之桃介紹，從隨名片家里拿出名片，一一雙手奉上。

寒暄過后跟尚之桃走到一邊，問：“順利嗎？”

“順利。”

“順利就行。我待會兒找他們老板，給你做擔保。別有力。”

“行，回頭請你喝酒。”

“喝酒行，上尚之樹。”

“…都分手了你干什麼？”

“分手了就不能了？出來，我跟掰扯掰扯。”

“能掰扯出什麼來？你想復合對嗎？”

邢逸笑了：“婚房都裝修完了我。”

兩個人站在一邊熱絡的聊天，宋秋寒看欒念表，發現他面無表。就在群里說：“有一個問題我不懂。”

“什麼？”

“欒總到底喜不喜歡他的小桃桃？”拍了一張欒念照片丟到群里，朋友麼，互相貶損，高高興興：“也不知是失魂落魄還是麻木不仁。”

“說實話，我總覺得這姑娘我在哪兒見過。”譚勉說。

“你應該見過，原來凌的人。”宋秋寒這兩天算是把欒念和尚之桃的事理清楚了。

“？”

“錯過跟欒總空號相識的機會了吧？”陳寬年笑他們：“你們都不行，這樣吧，我前去打探一番。”

幾個人在群里嘻嘻哈哈，欒念也不看手機，專心聽歌。

尚之桃坐了回來，其他人只給留了欒念坐的雙人沙發一側。并沒有扭，坐在欒念邊。坐下去的時候沙發陷了陷，尚之桃向一側移了移，拉出跟欒念的距離。

“我還記得好多年前luke在年會上唱歌的事！太帥了！那時我就說沒見過這麼帥的爺們兒！今兒再來一個給大家助助興啊！”lumi起哄，欒念一不，當沒聽見。

“我好像也好久沒唱歌了。來。”宋秋寒站起：“一起來一個。”邀請欒念。

“不。”欒念不想，年會表演那是趕鴨子上架，現在的他沒有那種心。

宋秋寒坐了個請的姿勢，也只有他們幾個敢這麼對欒念了。剛剛陳寬年單獨拉了個群，說要輔導欒念把空號變常用聯系人。給宋秋寒一個任務，就是讓他配合欒念發揮他的魅力。

譚勉說：“欒念這種人，家伙事兒年久不用，萬一生銹了呢。”

欒念上臺抱過吉他，宋秋寒拿起另一把，朋友們平時在一起玩，練了很多歌。

“唱什麼？”宋秋寒問他。

“隨便。”

“《You’re Beautiful》？”

“好。”

“送給在座所有的客戶朋友們。”欒念說。

I saw your fa a crowded place～唱到這句的時候欒念的視線撞上尚之桃的注視，就那麼一下，移開眼。

欒念這幾年特別難的時候，會飛來冰城。有時隨便在哪個街角坐坐，然后再飛回去。他自詡不是什麼深的人，只是跟尚之桃在一起那幾年，不是特別濃烈的幾年，但那是慢慢滲的。在他覺得他的心都是尚之桃的時候，走了。

欒念覺得自己傷害了，也被傷害了。

是在下一天晚上，他們住在雪鄉。雪鄉啊，到都是雪，干凈的，寒冷的，凜冽的。他給尚之桃發消息：“出來。我在前面的小路上等你。”

尚之桃看到短信，但遲遲沒有。知道這次偶遇無可避免，也知道依欒念的格他一定會找談。他會困為什麼賣掉他送的禮，也會生氣的不辭而別。

尚之桃清清楚楚知道，那六年，欒念也曾真心付出過。記得他為打過的架，記得他們之間那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也記得他善待盧克。

但是相就是這樣的，即便有這樣短暫的甜，但大部分時間，他們并不愉快。尚之桃那幾年一直迷霧之中，對待裹足不前、猶豫不決、一邊滿懷期待一邊不停給自己潑冷水，那樣被不停拉扯的時再也不愿回去了。

過窗看到小路的盡頭，欒念站在燈籠下。雪鄉已經很冷了，他的姿態更冷。

尚之桃嘆了口氣，終于穿好服走了出去。

腳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雪鄉的寒冷凍的人都張不開。周圍沒有鳥也沒有聲音，太冷了，寒冷將一切都冷藏了。

包括那些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