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桃上一次在欒念面前流淚已經是幾年前。

那天崩潰了, 牽著盧克從他家里離開，在雪中走了很久很久。欒念記得那天，他在后跟著, 卻一直沒有走上前去。

后來他無數次后悔過, 為什麼在痛哭的時候沒有上前擁抱？

欒念走到面前, 嘆了口氣, 把攬進懷里。尚之桃額頭抵在他前, 兩個人之間還有距離, 就這麼哭了一頓。淚水滲進欒念的裳，將他的心口打。他想用力擁抱, 又察覺到的抵抗。就松了手, 任由頭靠著。

等完眼淚，覺得有點尷尬，對他說謝謝, 請輕輕推開他, 向后退一步。

“你來看盧克嗎？”

“是。本來解之后就想來，但是被很多事耽擱的。”

“好的，我把它牽下來，你稍等。”

尚之桃上樓把盧克帶來下, 他們又有好幾個月沒見, 盧克再次瘋了。叼著自己狗繩遞給欒念，讓欒念一圈一圈遛它, 期間尚之桃說了兩次該回家了，盧克要麼一坐, 要麼脖子向后，總之就是不肯回家。

“沒事，我再遛它一會兒。”

“不用了, 你上來陪它玩吧。”

“方便嗎？”欒念問。

欒念從前什麼時候問過方便嗎？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永遠任。尚之桃認真想了想：“方便，你上來吧。”

盧克聽到這句，拉著欒念朝前跑：“快，回家。”

它一進門就喝了半盆水，在外面走那麼久要死了。喝完就哼一聲趴在地上，看著欒念尚之桃。

尚之桃為欒念拿了一雙拖鞋，指了指沙發：“坐吧。”

“好。”

這是欒念第一次來尚之桃家里，的家裝修的很溫馨，尤其是客廳那面書墻，溫馨至極。

“參觀一下？”他問尚之桃。

“好。”

尚之桃帶著欒念參觀的家，把其中一間臥室改了健房，另外兩間臥室，一間主臥，一間次臥，都裝的很簡約。

“你坐會兒，我燒點水。”尚之桃對他說，然后去燒水。

欒念站在書墻前，隨便了一本書，在第一頁夾著一張讀書筆記，字遒勁有力，但不是尚之桃的。

尚之桃的字不是這樣的。欒念輕輕把書放回去。

“喝溫水可以嗎？家里沒有冷飲了，還沒來得及買。而且大家年紀都大了，盡量別喝太涼的。”

…

欒念下意識想說，想起譚勉他們在他來之前無數次叮囑他：“別把事搞砸。”就把話吞下去，接過尚之桃的水。

“你剛剛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剛剛做房產抵押拿到錢，心里有點不舒服？”

“為什麼抵押房產？”

“因為我們公司快熬不下去了。今年做活的公司了，員工開銷、房租都需要錢，而且還著幾十萬尾款沒收回來。”

“嗯。”欒念嗯了聲，低頭喝水。

“你想說什麼？說吧。”

“我想說，你怎麼回事？你開工司不做備選出路？一條道跑到黑？哦，你想做代理，那你為什麼不早開始做？”欒念還是沒有忍住，他嚴肅的時候非常嚇人。

“我沒有啟資金。”

“我有。”

欒念一句我有，讓尚之桃安靜下來。看著他，從前特別依賴他，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會想：“我要去請教luke，luke會指點我。”但現在走出了那種依賴，建立了自己的心智系，甚至不喜歡那樣的依賴。

把銀行卡拿出來放到桌子上：“我把房產進行了抵押，賣掉了車，我還有一點存款。我可以重新開始。”

“欒念，我不需要你幫我。盡管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是謝謝你，這次我想靠自己。以后我也想靠自己。”

尚之桃不喜歡依附。

既然破釜沉舟，就做好了一無所有的打算，卻也想將事奔了做。畢竟還有十幾號人等著的決策。

“那你剛剛哭什麼？”

“……我不知道，我想哭就哭，我哭還需要想好理由嗎？”

盧克察覺到他們之間氣氛張，突然站了起來，跑到他們中間面朝欒念坐下，出了舌頭。

“你不需要想哭的理由，但你現在需要想想我沒有服穿怎麼辦。”

“什麼意思？你上穿的不是服嗎？”

“我不喜歡穿臟服出門。”

“我現在給你買。”

尚之桃站起向外走，欒念跟在后一起出門。

“你不是不喜歡穿臟服出門？”

“買服不用試？你知道我尺寸嗎？”

“隨便買一件不就好了嗎？”

“我從來不隨便。”

尚之桃沒有了車，欒念沒開車來，兩個人出了門就這麼站在路邊。欒念手在兜里看尚之桃打車鼻尖還掛著汗珠。突然就想起第一次去廣州出差，吃飯的時候他眼掃過的臉時那一瞬間的失神。

“一無所有覺怎麼樣？”欒念開口問。

尚之桃抬起頭看著他：“糟糕的，但也爽的。說到底我也是一個賭徒。”說完兀自笑出聲，還是那個很活潑的姑娘。

那就祝你功吧！

他們好像從來沒有一起逛過街。

進了商場，尚之桃想直奔男裝店，欒念卻拐進了咖啡店，要了一杯冰，一瓶蘇打水，還有一塊蛋糕找臨窗的位置坐下。

將蘇打水推給尚之桃，兩個人面對面坐著。

冰城臨夏的天氣很舒適，他們難得沒有吵架，也放下舊時種種，這麼一起坐了一會兒。

欒念跟尚之桃講了一些事。

他講起父母回國，每周他會去城里找他們吃飯。也說起尚之桃見過的宋秋寒和陳寬年的事，說起宋秋寒和林春兒，陳寬年和宵妹。

他講話有一句沒一句，但都認真的聽。

說到陳寬年的時候，尚之桃說：“謝他。他的收藏展尾款付的及時，恰巧趕在發薪日之前。”

欒念角扯了扯。陳寬年不敢賴賬，是他盯著他轉賬的。

“所以，你準備怎麼做廣告代理？“欒念認真問。

“我有一個室友，現在在互聯網公司負責商業化。我跟他了解了目前行業的一些況，也準備開始學習了。”

“學習什麼？”

“各種廣告從業者證書。”尚之桃想了想：“互聯網廣告跟從前凌的廣告形態不同。雖然底層邏輯相通，但很多玩法不一樣。所以，我準備我們全公司都先考證。別著急上崗，持證上崗。”

欒念點點頭：“客戶呢？這種代理系下沉市場都做得好，客戶都要被刮分完了。”

“從前有一些合作過的商超和房產客戶同意拿錢讓我們做測試。所以我想先申請這兩個賽道。”

“好。”

“你沒有別的建議嗎？”

“你不是想靠自己嗎？”

“但我可以聽你的建議。”

“我的建議就是，干唄，相信你自己。”欒念站起來：“走吧，買服。”

“好的。”

尚之桃帶他去男裝層：“你挑一家，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牌子。”

欒念隨便走進一家，指了一件服：“這件吧。”

售貨員見他氣質極好，就勸他：“現在打折，可以多買幾件。”

欒念轉問尚之桃：“兩件？”

聽在外人眼里像是他被包養了。

尚之桃愣了一愣，說：“一件。”

“那你付錢。”

“？”

“不然呢？我付？為什麼？”

尚之桃看到售貨員奇怪的表，并不想跟他開杠，付了錢走出商場：“你怎麼不換上？”

“還沒洗。”

從前知道欒念是有一點潔癖的，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他的潔癖還在。但現在真的更能尊重人的多元化了，就點點頭：“那你回去洗洗再穿。”

“好。”

黃昏了，欒念看著站在黃昏中，干干凈凈一個人。心就了幾分。

“尚之桃，我明天還會來看一眼盧克，然后就去機場。如果以后有機會，我還會再來。”

“你隨時能來看盧克。”

“好。”

欒念向走近一步，眼看著的：“有一件事我覺得我有必要親口告訴你。當年你競聘專家，有兩份異常問卷。不是我評的。如果你還能想起來的話，綜合評分最高那張是我打的。你一直讓我公允，我公允了。我現在問你一句，你相信我嗎？”

尚之桃眼睛有點熱了。其實知道的，走后不到半年，grace因為賄和不正當競爭離開了凌，依欒念的脾氣應該要把送進去，但孩子尚小，欒念了惻之心。還有另一份低分問卷，來自于另一個專家評審。公司發了全員郵件，在重新聯系上lumi后，lumi第一時間給截圖了。并且對說：“你值得。”

“所以，我的評分代表我對你的態度。如果你覺得你剛職凌的時候水平很差，不夠自信、甚至離開的時候也覺得我看輕你，那麼我要澄清的是，你職的時候的確很差，但你離開的時候，卻是我帶過最好的員工。”

尚之桃突然想起那六年，風里來雨里去，片刻不敢停下的那六年，咬著牙過的那六年。

含著淚對欒念說：“謝謝。”

“你可以哭了，不用忍著。今天又不是沒有哭過。”

欒念這個人真的敗興的，他總是會在任何時候潑你冷水。尚之桃被他氣笑了，指尖掉淚水：“謝謝你。”

“不客氣。”

欒念轉走了。

譚勉他們對他說：“人與人之間，要拿心換。”他也剛剛開始學習，是一場長久修煉。只是他學的太晚了，他已經錯過了尚之桃他的時候。

尚之桃目送欒念走，到家之后拉了一個線上會議，的新伙伴們都上線了。付棟帶著幾個人轉做銷售，其余幾個人劃到付棟同學方可那里跟其他孩一起做投手和運營。

尚之桃在會上說：“我知道我們起步晚了，我也知道這似乎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是我抵押了房產賣掉了車子，不準備回頭。”

“所以，戰友們，可以開始戰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