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敏這一暈倒把欒明睿嚇的魂飛魄散,抱著就往醫院跑。梁敏經歷短暫眩暈后在欒明睿懷里睜開了眼，覺得不舒服又閉上了。到了醫院，急診醫生一看是梁敏,就說：“梁醫生這是怎麼了呀？”醫生護士一聽梁醫生暈倒了,剛巧病人不多，就圍了過來看著。急診科醫生有經驗，看一眼就知道梁敏疲勞過度加低糖，于是就批評欒明睿：“怎麼照顧你老婆的呀？讓人家吃不好睡不好還要暈倒。要你這個老公做什麼？換個會疼人的多好！”

欒明睿站在那聽著，也不講話。什麼離婚不離婚,尊嚴不尊嚴，都要心疼死了。

等梁敏眩暈過了睜開眼,看到欒明睿坐在旁邊,心里的委屈又涌了上來,一癟，眼淚噼里啪啦的掉。

欒明睿握住手,小聲說：“別哭了。我跟你道歉。”

“你道什麼歉，你哪里有錯！不是執意要離婚嗎？你等我爸把資料拿回來我就去跟你辦手續！”

“離婚是你提的。”欒明睿提醒。

“我說離婚你就離？我那時說不嫁給你你怎麼不聽？”梁敏委屈死了：“我就是要跟你離婚！”要被欒明睿氣死了，這一暈倒真的就打定了主意要跟他離婚。現在道歉？晚了！

梁敏掛完葡萄糖往家走,欒明睿跟在后。

“你別跟著我啊！我跟你不！”

欒明睿也不講話,就是跟著。回到梁敏家,把他堵在門口：“不許你進門！”

欒明睿看一眼，扯脖子喊了聲：“媽！”梁母從屋里出來，看到他們倆在門口鬧，就說：“要鬧進來鬧！把門關上。”多大人了,要是這倆倔人真想離婚早離了,還用得著鬧這麼一出又一出嗎？

跟小孩過家家一樣！

梁母是過來人,也算見過這個小城的風浪,又教了那麼多年書，什麼事都看的徹。看了他們一眼，說：“我去打油。”走了。

屋里就剩他們倆，欒明睿去抓手，躲開他，把手藏在后：“你別我！”

“我我老婆不行？”

“誰是你老婆？要離婚了！”

“我不離！”

“晚了！我必須離！”梁敏紅著眼：“你以后去吃你的飯，我以后喝我的酒，咱們互不相干！”把他講的混蛋話原封不還給他。

欒明睿被氣笑了。

從來都是他氣別人的份兒，直到遇到梁敏這個茬兒。梁敏多呢？欒明睿覺得他一輩子只到這一個，脖子立的直，打死不彎一下的。比他還，比他還無。

接下來該做什麼他不會了。

就那麼看著梁敏，過了半天對說：“等你消氣了我再來。如果那時你還要離婚，我順你的意。”抬走了。

誰沒有一傲骨啊！欒明睿想。第二天就收拾東西去外地了。

欒明睿快三十的年紀結婚，他不知道有時候人就是要哄著的，放下段來好好哄著。他心里就是覺得梁敏不該跟學醫的男同學出去喝酒，也是因為之前梁敏說家里要嫁給醫生、老師、工人，還因為欒明講過的梁敏讀書時跟一個醫生好過。從前覺得梁敏不可能跟別人好過，自己什麼都不懂。可那醫生攙著醉酒的，他又覺得或許他們真好過。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這麼介意，大概是因為他跟梁敏之間，一直是他主。而看起來不不愿的。好像對他們的婚姻沒有多熱，大概是因為到了結婚的年紀，家里的，又上他這麼一個死纏爛打的，于是就嫁了。

他的生意其實很辛苦，做海貨生意能輕松到哪去呢？必要的時候自己下手搬東西也常有的事，上青一塊紫一塊，總有傷痕。但他從前去外地會給梁敏寫信或者拍電報，心里每天都想著，這次真是什麼都不用了，沒有信，沒有電報，兩個人就這麼冷了下來。

欒明睿心里難，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說了怕梁敏嘲笑他。這半個月過的像地獄一樣，總覺得快活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他走這半個月梁敏怎麼過的，他覺得應該自在的。

等他回來的時候，小城里的樹都新芽了。

這一年的春天多啊。他想先去找梁敏，到醫院去，發現那天休息。去家里，在門口轉了半天，就是邁不開進去。

于是回父母家吃飯。

父母問他：“晚上敏敏一起回來吃吧？你不在的時候，敏敏總是來照顧我們。”

“照顧你們什麼了？”

“那可多了，你自己問。”

欒明睿吃過飯回家，行李放在門口，推開門，看到院子里有一個人在曬被子，墊著腳長手整理被子，兩條辮子，不是梁敏是誰？

梁敏聽到院門響回頭看著他。他怎麼瘦了這麼多？他沒好好吃飯嗎？

他走進去，關上門。

問：“今天不上班？”

“不上。”

“那你聽我說句話。”

“說吧。”梁敏要想死他了。從前不知道一個人是這樣的，鬧了這一場心神俱裂。執意要離婚，他悄無聲息走了又想他。有時想知道他過的好不好，就去婆婆家里。婆婆會把他的信拿出來給看。

他們就是認識日子太短就結婚了。

兩個人都對對方都不那麼了解，也不知道自己在對方心里究竟是什麼份量，總覺得對方跟自己結婚是出于將就。他們都不知道，他們倆誰是將就的人？如果真能將就，還要等這麼大年紀結婚嗎？

“我出去這半個月想你的。”

“想我你不給我寫信？不給我拍電報？”梁敏問他：“你是這麼想人的？”哪怕一個字呢，讓知道他好好的，在哪兒，想他的時候知道該往哪看！

“是不是你說要離婚？”

“對，我現在還是要離婚呢！”梁敏打小就是死鴨子，一顆心滾燙滾燙的，但上就是不服輸。在醫院上班，明明為病人著急，說出的話都是在教育病人。

“那咱們現在就去。”

“去什麼去！幾點了！關門了！”梁敏瞪著他，他怎麼就是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轉進門拿出一封信給他：“你現在念。”

欒明睿打開信，看到梁敏的筆跡，替他寫了一封檢討書，大意是我不應該污蔑梁敏，梁敏有跟異吃飯的自由（不單獨），我應該信任梁敏。

這個括號逗的。

他將信紙還給：“我不念。”

“第二頁你還沒看呢。”

“我不看了，我不想看。”欒明睿真是寧死不彎：“如果要我念了這封信你才不離婚，那我們直接去辦手續。我不會念。”

梁敏終于了解了欒明睿是什麼樣的人，從前關于他的傳言都是真的。他就是這樣生冰冷。哪怕第二頁寫的是自己的檢討書。不該跟異一起喝多并由異單獨送回宿舍，不該輕易就說離婚。還有很想他。

“那我念。”梁敏翻到第二頁：“我念完明天一早咱們就去辦手續。”

念那頁，剛念個開頭，欒明睿就上前一把抱住，梁敏踢他咬他，快委屈死了，別人說是堅強的鐵娘子，可都被欒明睿氣哭幾次了！

“我必須跟你離婚，你沒機會了。我不愿意跟你這種臭脾氣過日子，我不要為了跟你過日子委曲求全一輩子！”梁敏在他懷里掙扎，欒明睿抱著就是不松手，他一直念著對不起，對不起。

“你別念了梁敏。”欒明睿死死抱著：“我心疼。”

他們都是這樣寧折不彎的人，可婚姻里有很多事本不用講那麼清楚，也不是一定要誰低頭。他眼紅了落淚了都是那句說不出口的對不起，沒有誰一開始就什麼都懂。

欒明睿后悔死了，他為抹淚：“梁敏，你以后可以做任何你喜歡的事，我不會管你。我只會自我約束。”

“我不是要你不管我，我要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

“你騙人！你相信我就不會這樣了！”梁敏哭的泣，欒明睿捧著的臉，低下頭吻。

“不許你親我。”梁敏盡管這樣講話，手卻攥著他襟，微微閉上眼。

“梁敏。”欒明睿著的說：“我走這些天，每天都很想你。我希你跟我一樣，不是因為將就結的婚。”

梁敏聽到這句睜開眼：“我要是能將就，我早都嫁人了。”

“你好好講話。”

“反正我不是將就。”

“那你為什麼跟我結婚？”欒明睿捧著的臉：“為什麼？我跟你結婚是因為我心里有你，別人都不行。如果不是你，我就打一輩子。你呢？”

梁敏著他：“因為我你。現在你可以親我了。”

分開的時候特別想他，心里難的跟什麼似的。回家，媽媽就問：明睿來信了嗎？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上班的時候還好，畢竟有事做。下班回到家只有一個人。

那時欒明睿堅決不同意婚后跟他父母住在一起，快要結婚的時候他搬到老房子里。梁敏回到老房子里覺得空的，回到娘家又覺得屋子里沒有梁明睿的痕跡，于是又回到他們的小家。

他不給寫信，不好跟婆家問他究竟在哪里，就只能生生想著，想的心都疼了。

那天他們兩個都很急，剛結婚不久的小夫妻，吵了這麼大一架，又分開那麼多日子，里每一個細胞都想。欒明睿把抱進房間，腳踢上門，手扯的服。

梁敏就像一灘水，任他胡掬起又放下，總之都由著他。

特別特別激的時候，梁敏甚至有種錯覺，覺得有一顆種子在發芽。

那天之后，這對小夫妻的好才是真的好。梁敏就像欒明睿的小尾，下班后就跟在他后，去哪兒他去哪兒。欒明睿特別愿意帶著走街串巷，到人就說：“我人，梁敏。”

再過十幾天，梁敏起床的時候嘔了一聲。

正在穿鞋的欒明睿回頭看一眼：“你怎麼了？”

“如果我懷孕了，我們的孩子什麼呢？”梁敏自己就是醫生，幾天前就覺得自己懷孕了，但懶得查。

“？”欒明睿心里激那麼一下，但他覺得不會那麼快。不過也認真想了想：“欒念吧。”

“為什麼？”

“好聽。”

梁敏真的懷孕了。自己掐指算日子，就是他們和好的那一天，那一天有覺，覺得一切特別沛。

整個孕期都伴隨著嘔吐，這也不常見，大多數人吐到三個月以后癥狀會消失或緩解。但不行，過了三個月，還是吐。吃了東西就會吐。

梁敏被這個孩子折磨的沒有了人樣兒。

別人懷孕慢慢會胖一點，呢，除了肚子變大，細胳膊細兒的。

欒明睿要心疼死了。他對這個孩子十分不滿意。有時忍不住點著梁敏肚子說：“等你出來的，看我怎麼收拾你！”

“你怎麼就不知道心疼人？你媽媽懷你多辛苦，你別折騰了行不行？”

好巧不巧，孩子在肚子里了一下，像抗議。

梁敏就對他說：“我有預，這個孩子可能脾氣不會太好。”

“為什麼？”

“有時你兇他，他會不樂意。”

“他懂什麼？”

欒明睿心疼，問想吃什麼，說：“蝦。”

欒明睿就挽起袖子為做蝦。他怕吃膩，變著花樣為做蝦。欒家人，從上到下都矯，欒明睿也一樣。他做飯，香味差哪一樣都不行，像在雕刻藝品。

他做蝦，先挑蝦線，蒸半再油。油大蝦真好看，還要再做一個炒青菜，再來一杯牛。

南方有桂花，欒明睿媽媽想辦法存了。如果家里能搞到牛，那孩子們就能喝到好喝的桂花牛。

欒明睿給梁敏做桂花牛，梁敏特別喝。

梁敏懷孕那年，欒明睿不出去了，他得照顧。先起床做早飯，吃了送上班，他轉去貨場，到十點鐘趕回家做午飯。葷素搭配，營養均衡，用陶瓷食盒帶到醫院去，陪吃完，跟聊幾句，然后再往回走。去各種部門辦文件，去貨場看發貨，代欒明該怎麼做。然后去醫院接梁敏下班。

一天都沒落下。

醫院的人看他們兩個天天長在一起一樣就會打趣：“嘖嘖，甜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