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思思得了這話，搖頭道：“不能用我的錢，這事兒不能和我扯上任何關系。那個人時時刻刻在巡視整個鎮子，我雖然設了陣法，但也只能趁他不注意和你們說話，你們要謹言慎行。”

“明白。”秦衍終于出聲，看向吳思思，認真道，“那等我們幫了前輩，前輩可會幫我出璇璣境？”

“只要我主人奪回璇璣境，這自然是小事一樁。”

吳思思立刻應下，秦衍點點頭，抬手行了一禮。

吳思思回了一個雙手疊，也行了一個劍修中特有的劍禮，而后又叮囑了他們幾句，便扭著腰走了出去。

等吳思思一走，傅長陵便往秦衍面前探了過去，秦衍抬眼看他：“何事？”

傅長陵沒說話，他徑直手去拉秦衍，秦衍下意識就想往回撤，傅長陵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小聲道：“攤開。”

秦衍皺了皺眉，卻還是聽話攤開手心，傅長陵便用手指在他手心開始寫字：“你覺得吳可靠？”

秦衍看來外面一眼，他明白傅長陵這是防著其他人的窺伺，便點了點頭。

而后他拉過傅長陵的手，在上面寫字。

和如玉的手背不同，秦衍的手指是帶著繭子的，它挲在傅長陵的手心，有一種說不出的一個激靈竄上了傅長陵的心里，傅長陵想要手，但又覺得是自己反應太大，只能僵著子讓他在手心寫字。

秦衍的手指在他手心劃來劃去，每一筆都是一片麻，傅長陵聚會神，才勉強理解秦衍的意思。

秦衍寫：“上古諸神譜，吳思。”

這個名字讓傅長陵回憶了片刻，他才回想起來。

吳思是上古諸神譜上的一位尊神，以劍靈之和原本的主人明修結為道，明修是葉瀾的弟子，當年仙魔之戰，明修和吳思也曾立下汗馬功勞，但后來明修在戰場上消失，吳思也不見了蹤影。

如果吳思思是吳思，那這個境過去的主神大概就是當葉瀾的弟子明修。

按照這個推測，當年明修消失，估計就是死了。明修死之后，葉瀾怕是就干脆將這位弟子的靈識放璇璣境休養，吳思作為他的劍靈，自然是跟隨左右。

“你怎麼知道？”

傅長陵有些好奇，趕詢問。秦衍又在他手心劃上四個字：“香囊，劍紋。”

傅長陵明白了，他們這些劍修都會有一些特殊標識，最經典的就是香囊上的劍紋。劍修的劍紋往往是自己的本命劍，但能在這麼上千萬年的劍紋里一眼認出是哪把劍，秦衍也是個人才。

得了秦衍蓋的好人章，傅長陵對吳思思放心了許多，他一放松下來，頓時得累了，他打著哈欠往床上爬過去，一面爬一面道：“啊終于有張床可以睡了，我好累好疲憊……”

說著，他便躺在了床上，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后，他睜開眼，看見秦衍上了對面小榻，在邊上盤而坐。

傅長陵愣了愣，翻過來，趴在床上道：“秦衍，你不睡覺啊？”

秦衍用鼻子“嗯”了一聲，傅長陵看著他道：“你傷沒好，別打坐了，睡覺吧？”

“你睡。”

“哦~我知道了。”傅長陵想明白過來，“你是不想和我睡一張床！”

秦衍不說話以作默認，傅長陵嘆了口氣，直起來往床下走下去道：“算了算了，你傷重你睡。”

“不必。”秦衍閉著眼拒絕，然而過了片刻后，他又道，“謝謝。”

傅長陵本是氣惱著的，覺得這個人油鹽不進，但聽著這聲“謝謝”，他又心了幾分，轉過去，趁著秦衍沒注意，抬手一指就是一句：“定！”

秦衍猛地睜眼，還來不及反抗，就被當場定住。傅長陵走到他面前去，將他扛到床上，又他蓋上被子。秦衍睜著眼，傅長陵“嘖”了一聲，抬手就將他的眼睛蓋上。

“小爺要你睡床，你還能睡榻了？和我作對，”傅長陵轉過，從柜子里翻了被子出來，進了小榻里，蜷著子蓋上被子，冷哼了一聲道，“沒門！”

傅長陵閉上眼，轉過去，沒了片刻后，他聽秦衍道：“其實不必如此。”

傅長陵不說話，這次他不搭理秦衍了。

過了一會兒后，他聽秦衍輕聲再說了句：“謝謝。”

“別忙著謝，”傅長陵拖長了調子，“我指著你罩我，你好好養傷，后面就靠你了。”

“好。”

秦衍答得很淡，但很認真。傅長陵聽著他的話，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翻過，將手墊在頭下，看著不遠的秦衍道：“秦衍，我能問你個事兒嗎？我就隨便問問，你不說就算了。”

“嗯。”

“你到底為什麼要殺我？”

秦衍沒說話。

面對這樣的沉默，傅長陵突然有那麼幾分失落。覺到失落那片刻，他才知道，原來他問出口的時候，是以為秦衍會說的。

他慣來是這樣一個人，不確定的事兒，連問都不想問，不問了，至還會空留個念想。便不會像此刻，平添幾分難。

“不說也沒什麼，畢竟也是你要的事兒了。”

傅長陵正想要翻，突然就聽秦衍道：“是天命吧。”

“天命？”傅長陵有些不明白，秦衍認真解釋給他聽，“你如果進了璇璣境，就會害了云澤蒼生。”

“我……我害了云澤蒼生？”

傅長陵一時覺得有些可笑了。

當年明明是秦衍誤開的業獄封印，是秦衍弒師叛宗，是秦衍墮魔毀道建立無垢宮，為歲晏魔君，如今這個人，竟然有臉和他說，天命告訴他，他傅長陵未來會害了蒼生？

“誰告訴你的？”

傅長陵克制住自己想笑的沖，忍不住道：“誰說我會毀了云澤？”

秦衍不說話了。

他不樂意，誰都不出半個字兒。

然而他不說，卻并不代表傅長陵就不知道。

天命這樣的詞，并不是每一個修士都用的，這往往是那批熱衷于占星問卦的修士掛在邊的詞語。

秦衍在鴻蒙天宮的時候，他最好的友人，便是蘇家那位號稱擁有天命眼的蘇家主蘇問機。

蘇家天生盲眼，但他們都會有一雙心眼，據資質不同，擁有心眼的蘇家修士，能不同程度看到一個人的過去未來。他們擅長占星問卦，預測吉兇，是云澤四大家族中，最世、卻也最出世的一家。?

這個蘇問機是蘇家主，他出生時睜開眼睛，便有一雙藍瞳。他十歲那年，夜里天降彗星，從那一夜開始，蘇問機雙眼再也不可能看到普通的東西，他的眼睛能看到的，只有天命。

傳聞他不僅能看見一個人的過去未來，甚至能看到整個云澤的過去未來，號稱整個蘇家脈傳承下最強之人，也是一雙真正能堪破天命的“天命眼”。

蘇問機與秦衍關系極好，上一世，哪怕蘇問機和秦衍分別選擇了兩個陣營，可仍舊誼未盡。蘇問機被魔修挖了雙眼，秦衍就親自上了蘇家山門，還了蘇問機一雙眼睛。

一個能使喚秦衍、修推演之的修士，除蘇問機以外，再無他人。

如果是后來的蘇問機，對于他的推演，傅長陵自然是會認真看待，可如今蘇問機不過十九，而傅長陵也早知后來，他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于是他漫不經心笑著道：“蘇問機讓你來的？”

秦衍面詫異，似乎是沒想到他會想到這一點。

傅長陵更加肯定了此事是蘇問機暗中指揮，他心里劃過一說不清的煩躁，語氣雖然帶著笑，卻也重了些：“蘇問機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他讓你殺我，你就來殺我了？”

秦衍沒有出聲，似是默認，傅長陵覺得心里憤懣更深一層，可又覺得這憤懣來得毫無道理。

就因為秦衍要殺他？

秦衍殺他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他早該習慣才是。

還是說……是因為秦衍為蘇問機殺他？

傅長陵沒有深想，這念頭稍稍一他便轉移開去，將頭枕在自己腦后，嘆了口氣道：“所以，他的意思是如果在上家，就救我，來到璇璣境，就殺我，是這樣嗎？”

“抱歉。”

秦衍終于再次出聲，可這聲抱歉，就等于傅長陵猜對了所有，傅長陵看著房頂，有些疲憊道：“你一來就很聽我的話，在上家我說什麼信什麼，”說著，傅長陵轉頭看秦衍，頗為不甘道，“也是蘇問機告訴你要這麼對我的？”

秦衍沒有立刻作答，片刻后，他才道：“我信你不會隨意害人。”

“還信我有才華。”傅長陵回得漫不經心。

秦衍立刻回聲，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道：“你是真的有才華。”

“你又知道了？”

傅長陵笑了：“你怎麼知道？”

秦衍閉上了眼睛，只道：“問機說的。”

說完之后，任憑傅長陵再怎麼問，秦衍不肯再多說一句話。傅長陵見人家不搭理他，沒了一會兒也覺得困乏，不由自主便睡下了。

睡下之后，他做了一個夢，夢里是茫茫大雪，他跪在雪地里，什麼都看不清，只聽風雪呼呼而過，然后一個聲音響起來：“傅家人？”

他抬起頭，狂風大作，一把劍便放了半截在他手中。

“別怕，我帶你出去。”

然后他們就走在風雪里，那個人走在他前面，他長玉立，獨擋風雪，傅長陵就跟在他后，他們走了好久好久，傅長陵視線慢慢清晰起來，他終于忍不住問：“你是晏明嗎？”

而后前方劍修回了，一雙眼帶了三分，眼神卻平如深井枯潭。

傅長陵睜大了眼睛，聽到對方淡道：“秦衍。”

“我是秦衍。”

傅長陵猛地驚醒，已是日上三竿，秦衍坐在床上打坐，傅長陵著氣，隨后就聽秦衍道：“今日作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