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第16章 第十五章
寫完這句話后,他將人攬進懷里,他心平靜又安寧。
過了片刻后,懷里的人突然了,傅長陵立刻反應過來,他慌張發出“啊啊”的聲音,試圖醒晏明。
晏明終于出聲,只道:“水。”
傅長陵趕忙給了他水囊,晏明喝了幾口水,傅長陵便扶著他起來。
晏明還沒緩過來,傅長陵便背著他,由他指路,往城邊走去。
晏明靠著他的背,傅長陵覺得心跳得特別快,他不知道剛才晏明有沒有醒,也不知道晏明是否知道他做了什麼,他無數次想開口問,卻又在開口的前一瞬失了勇氣。
那天晚上他們就在城郊,隨便升了一個火堆,然后他們兩人坐在火堆邊,一人一口喝著他靈囊里的酒。
他以為晏明不會喝酒,可那晚他卻才知道,晏明酒量不錯。
他們一面喝酒,一面聊天,多是他寫,晏明看他寫。
他喝多了些,便胡言語起來,他著風里的寒氣,嘆了口氣,低頭在晏明手心寫:“可惜了。”
“可惜什麼?”
“我不喜歡冬天,我喜歡春天。”傅長陵喝了口酒,繼續寫道,“臨死前最后一頓酒是在冬夜,想想就可惜。”
晏明沒有說話,過了許久后,他平靜出聲:“你不會死的。”
他慢慢道:“我說過,要送你出去。”
傅長陵愣了愣,過了一會兒后,他聽見晏明道:“別想太多,我送你個禮吧。”
傅長陵迷,晏明站起來,他往前走了兩步,似是拔出了劍來,片刻后,只聽長劍橫掃而過,劍風劃過山河大地,而后風雪驟停,氣溫一瞬間開始節節攀升,催開萬千春花,花開葉茂,清香被風卷席而來,輕拂過傅長陵面容,讓傅長陵一瞬睜大了眼睛。
“這是我師門技,以前師父常這樣哄我開心。現在花都開了,可惜你看不到。等出去了,”晏明一邊說著,一面回到他側,坐在他旁邊,喝完最后一口酒,“我辦完事,便會去找你。我會治好你的眼睛,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喝酒。”
聽到這話,傅長陵笑起來,他頗為激道:“一言為定。”
晏明應了聲:“一言為定。”
他們在城郊呆了幾天,兩個人養好了傷。
有了聚靈塔,他們便有了和璇璣境里的主神一決勝負的可能。
他們找不到規則,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破開璇璣境的出口。
于是他們分工好,傅長陵負責破陣,晏明負責吸引主神的注意。
他們的傷養的差不多后,也到了祭祀那天。
就像計劃的那樣,晏明負責吸引圣尊的注意,他負責尋找破陣的辦法。
他們做好了一切準備,但卻發現敵人比他們想象中強大太多。
晏明在金丹期的修士中很強,可不管再怎麼強,也不可能面對一個評級為“兇境”的境的絞殺。
于是傅長陵聽見一次又一次來自于晏明的悶哼。
傅長陵跪在地上,整個子都在抖,他閉著眼索著地面上的陣法,他的指尖、他的紋路,都是潤的鮮。
他不斷和自己說要冷靜,什麼都別想,他知道晏明就護在他背后,他能覺到那人的濺在自己上,聽見什麼東西貫穿對方的悶聲。
他強作鎮定,可心卻早已緒翻涌。
他就是在那種場景下參了璇璣境出口的封印法陣,強行突破金丹,而后他拿著聚靈塔,從聚靈塔借出靈力一路送到陣法之上。
他覺自己的和靈力一點一點填滿陣法上的紋路,也察覺到金丹因為太強大靈力的灌和輸出,支撐不住開始有了裂紋。
可他不能停下,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晏明,他都不能停。
旁邊晏明察覺到他的異常,不由得大吼出聲:“長陵,停下!”
他不能停。
無論什麼結果,無論犧牲什麼,他都得帶晏明出去。
晏明要活著,必須活著。
他滿腦子都被這個念頭填滿,也就是那一瞬間,一罡風沖天而起,他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往前墜落下去。
他剛墜落下去那片刻,一雙手就拉住了他,對方似乎是被一巨力卷席,他來不及說太多,只死死拉著他,將一個靈囊到他手里,嘶吼道:“傅長陵!出去活著,一定要活著!我去找你!”
傅長陵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
對方拉著他的手被巨大的力道一點點扳開,傅長陵從他拉著他那一瞬間,就開始在他手心寫,在對方的手徹底離開那一瞬間,最后一筆剛剛寫完。
他寫——我等你。
這就是他年時的喜歡,干凈得讓他每一次回想,都為之心。
傅長陵挲著玉佩,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這份喜歡,有個深厚誼的開始,卻沒有一個很好的結局。
他出了境之后,因為在境中強行結丹,一出來便在上家門口直面雷劫。他只能拿出晏明給他的靈囊,將所有的法全部拋了出去。
他從雷劫中僥幸活下來。
可晏明的東西卻徹底被雷劈得沒了半點蹤跡,天劫過后,他一個人站在被雷劫劈過的廢墟里,他才發現,晏明這個人在他的世界,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于是他只能等待。
他雖然結了金丹,卻有了裂痕,一顆有裂痕的金丹,便幾乎等于廢了。那些時日,他就在家里每日坐著養傷,然后派人天南海北,這名晏明的年劍修。
可找了許久,他也沒找到那個人。
這樣的才能,若非居深山,必已名滿天下。翻了整個云澤都沒找到,后來傅長陵為華君也未曾見,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他居深山,要麼,晏明這個名字本,就是假名。
他沒有任何線索,只能日復一日的等。
一開始等得滿懷期,后來漸漸怨恨,等到最后,他便心如死灰,只想這人要麼是騙了他,要麼便是死了。
無論是哪個結果,他都不該再念他。
然而一年后的秋夜,那天晚上細雨蒙蒙,他突然聽到了什麼響。他披起單起,那時他已經和凡人差不多,夜雨冷得骨,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等他走出室,便看見窗口之,一朵盛開的往生花靜靜放在窗上。
傅長陵愣了愣。
傳說中的往生花,生于萬骨崖下,有活死人生白骨之效,功效逆天,自然極為難得。
本來死了的心又活了過來,他沖出門外,對著外面大吼出聲:“晏明!晏明你出來!晏明!”
沒有人回應。
他站在雨里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那個白年。
他想,如果他能再見他,只需一眼,他一定能認出他。
可沒有再見。
至此山高水闊,直至傅長陵死,足足四十二年,這個人像是從未來過他的生命,再未相見。
他說好要回來,他沒來。
而傅長陵守著守著,便覺得,他來或不來,已無關要。
畢竟,當他用往生花復原金丹,當他在君子臺論戰中一戰名,當業獄魔修來犯,秦衍墮魔,傅家滿門亡于魔修之手,天下,云澤大。
那一抹白月慢慢淡了,時間久了,他連晏明聲音,都已經記得不太清晰了。
只記得是清清冷冷的語調,帶著高山白雪的寒意。
大概,就像秦衍這樣。
可劍修似乎,也的確大多都是這樣。
傅長陵握著玉佩,有些恍惚睡過去。
等到第二日清晨,剛落到他上,他就被人一腳踹醒,隨后聽到吳思思不滿的聲音道:“你怎麼回事!”
傅長陵迷迷糊糊回過頭,一眼看見吳思思,嚇得抱著被子往墻角退了一步,隨后反應過來來人后,他有些痛苦將手拍到額頭上:“我的天,你早上進男人房間都不敲門的嗎?!”
“秦衍給我開門了啊。”
吳思思答得理直氣壯,岔開話題并沒有讓吳思思忘記自己的來意,一把提起傅長陵領,怒道:“塔呢?!秦衍說你們去搶玲瓏塔,你把人給放跑了?”
“你聽我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什麼對方是好人,我看你就是看人家長得好心了吧?”
“你別胡說八道啊。”傅長陵頭更痛了,他覺得人的直覺簡直是可怕,他趕舉起雙手道,“我絕對不是看他長得好看,拿劍這事兒我有把握,你放心,我今天就去找人,一定能。”
這話讓吳思思著他領的手松了些,猶豫片刻后,吳思思慢慢放下傅長陵的領子,催促道:“沒多時間了,你別耗著啊。還有其他事兒呢。”
“您放心,姐,我的親姐,”傅長陵信誓旦旦道,“今天我就把玲瓏塔給您帶回來。”
吳思思聽到這話,徹底收回了手,拍了拍床板,便轉道:“趕的。”
說完吳思思便轉走了出去,秦衍已經洗漱完畢站在傅長陵床頭,傅長陵抬頭看了他一眼,趕起道:“行行行這就出門,我真是服了你們了。”
傅長陵站起來,洗漱之后便領著秦衍走了出去,兩人上了大街,秦衍提著劍,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只道:“怎麼找?”
“我在他上下了追蹤咒。”傅長陵打著哈欠,“我有數。”
傅長陵說著,便領著秦衍一路穿過小巷,到了一家客棧。傅長陵給了小二一塊靈石,和秦衍明正大走到了后院,等到了后院后,傅長陵突然有些張起來,他轉頭同秦衍道:“你看上去太兇,容易打起來,要不,我先上去聊一聊,你在這里等我?”
“記得要劍。”
秦衍囑咐,倒也沒有多說。傅長陵點了點頭,轉上了樓,而后他站到晏明房間門前,猶豫再三后,他終于還是敲響了門,小心翼翼道:“那個,晏公子,在下云澤修士傅長陵,正在謀劃出境一事,有些許事宜需要和晏公子合作,不知晏公子可否行個方便,開門一敘?”
門沒有靜,傅長陵站在門口,他嘆了口氣道:“晏公子,我知道我們有諸多誤會,但是您放心,我真的是個好人。我對晏公子之心,天地可鑒,山河可證。”
“實不相瞞,”傅長陵一個人說話,思緒散漫毫無邏輯,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回憶起過往來,“昨夜一見晏公子,在下忍不住想起多年前自己傾慕過的一位故人。晏公子與那故人可謂是一模一樣,在下心想,若晏公子能給個機會,我們必能為好友……”
話沒說完,門便開了,傅長陵抬頭一看,就見晏明冷著臉站在門口,傅長陵驚喜笑開,他沒想到對方這麼容易開門,高興道:“晏公子?”
晏明沒說話,直接朝著傅長陵出手,一把就把他拽進門去。
片刻后,傅長陵整個人直接從窗戶被扔了出來,“啊”的一聲,正正砸在了秦衍面前。
秦衍低頭看著他,傅長陵抬起頭來,看見秦衍,他先是愣了愣,隨后尷尬笑起來:“失誤……”
秦衍沒聽他的解釋,提著劍轉過,便朝著樓上直接走了上去,傅長陵趕忙爬起來,他因為剛被打過,一就疼起來,延緩了他的作,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忙道:“秦衍!等等!等我再試一次!秦……”
話沒說完,傅長陵就看見晏明整個人和剛才的他一模一樣,被人一腳從窗戶里踹了出來。
而后白繡鶴年從踏過窗口,從二樓輕盈而落,一手抱了個黑檀木雕花盒子,另一只手握著一把劍上帶了幾許緋紅的長劍,長劍劍尖直接指在剛起的晏明頸間。
晏明著氣,滿是怒意看著面前面無表的秦衍,傅長陵心里頓時了起來,趕勸道:“那個,秦衍……”
“打包。”
秦衍平淡開口,傅長陵有些茫然:“啊?”
秦衍轉眼看他,眼里滿是警告:“我說,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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