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不為皺眉打量著手里的嬰兒。

不足他小臂長的嬰兒，閉著眼睛，通紅，還皺皺的，丑得像只灰皮耗子，他兩手指頭就能死的小東西。

看著也就剛出生不久，這會兒張著哇哇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都有些青紫。

什麼玩意兒？

寧不為拎著小孩懵了一瞬，反手就要把孩子扔出去。

扔到一半忽然一頓，擰起眉，這麼點兒大的東西扔出去會不會摔死？

寧不為十分嫌棄地將小孩放到了旁邊的碎石灘上，繼續手往襟里。

玲瓏骨玲瓏骨，這麼塊破骨頭他記得放到上了。

了半天什麼都沒到，寧不為頓時傻眼。

我那麼大一塊玲瓏骨呢！？

大魔頭沒找到玲瓏骨，周的氣頓時一低，惻惻地盯著被他扔到一邊的小娃娃，一個略顯詭異的猜測涌上心頭：

莫不是這孩子是玲瓏骨化的？

那他是該油炸還是紅燒？或者干脆煉化了這個小東西？

大約是察覺到了來自魔頭的殺意，嬰兒哭得更大聲了。

他溜溜地躺在硌人的碎石灘上，被冷雨澆了個心涼，原本響亮的哭聲漸漸變得虛弱，渾都在發著抖，之前還略顯紅潤的小臉這會兒已經變得青白，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出氣多進氣了。

就算寧不為不手小東西也撐不了多久。

寧不為雖然是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但是對個剛出生的孩子下殺手他心里多有點膈應，他大發慈悲地決定耐心一些，等著這小娃娃自己撐不住凍死，然后他就把小孩兒的尸首給煉了，看看不能不能煉出玲瓏骨來。

他仰面躺在河灘上，因為不能彈只能淋著雨，百無聊賴地盯著樹枝上那片要掉不掉的黃葉子，耳朵邊是小孩兒越來越虛弱的哭聲。

雖然在雨里聽著跟貓一樣，但寧不為聽得還是很煩躁，冷聲威脅道：“閉。”

但凡換個正常的知道寧不為三個字的人定要嚇得屁滾尿流忙不迭失地滾了，可偏生這小孩連話都聽不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寧不為沉著一張俊臉，手把小孩抓起來，惡聲惡氣道：“再哭我就吃了你！”

尚且帶著淋漓的骨爪扣在小孩細的皮上，格外可怖瘆人。

然而小孩像是終于找到了依靠，哭得倒是沒那麼撕心裂肺了。

小孩兒抓在手里乎乎的，還帶著點熱意，跟手里抓了只沒耗子似的，寧不為一陣惡寒，手上力道一松，小孩啪嗒一下就掉在了他口上。

哭聲戛然而止。

“呵，算你識相。”寧不為冷笑一聲，住小孩扔到一旁。

“哇！”哭聲頓時響起。

聽起來還帶著誓不罷休的怒意。

寧不為聽得耳朵疼，冷聲道：“我不殺你已是難得，你休要得寸進尺。”

哭聲一刻不停，帶著骨子與生俱來的倔強，勢必要和寧不為這個大魔頭對抗到底。

寧不為最不喜別人挑釁，惡聲惡氣道：“你可知我是誰？你落在我手里能保全魂魄乃是萬幸，再哭我便將你筋剔骨千刀萬剮，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哇——哇——”小孩兒哭得極慘，那架勢像是要活活哭死過去。

寧不為深吸一口氣，咬著后槽牙將小孩拎起來扔到了自己口上。

整個世界頓時安靜下來。

寧不為雙目無神地盯著天空，冷聲道：“我要把你這無知小兒煉化，生吃。”

小孩兒乎乎地趴在他口，還在小聲的泣，間或打個哭嗝，毫不影響。

小孩的手抓住了他的前襟的一點布料，趴在他前打了個小噴嚏。

淋了這麼久的雨，雖然雨并不算大，但這對一個剛出生的小娃娃來說已經是致命的，他渾打著哆嗦，拼命地想往寧不為懷里鉆。

可暖烘烘的大熱源十分冷酷，半點兒熱乎氣都不分給他。

寧不為察覺到小東西在自己前來去，還哼哼唧唧地，擾人得很，索閉上眼睛不去管，昏昏沉沉地迷糊了片刻。

冰涼的到他的側頸，寧不為猛然驚醒，猩紅的眸子里滿是殺意，他起冰涼的“暗”一看，發現是只凍得有些發紫的小手。

上的小娃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再泣也不哼唧了，寧不為皺了皺眉，鬼使神差地出了食指湊到了小孩的鼻子下面。

微弱細小的呼吸，還帶著點熱乎氣。

竟然還沒死。

寧不為正要收回手指，下一秒食指就被一只小手給抓住，那點小拳頭還沒個核桃大，小孩兒還委委屈屈的噎了一聲，又打了個小噴嚏。

手指冷不防被和的小手包裹著，帶著全心的依賴，讓大魔頭渾一僵。

寧不為氣沉沉地盯著他，冷聲道：“得寸進尺的東西。”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修為盡失，就算這小孩兒死了他也沒辦法即刻將其煉化，反倒是便宜那群吃生的魔。

為一個半點虧都不肯吃的魔頭，寧不為決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半晌后，大魔頭艱難地抬起另一只傷得快只剩下骨頭的胳膊，從上索出一個無需靈力就能打開的納戒，然后把里面的東西一腦全都倒了出來。

他忘了這是從哪個倒霉蛋上搶來的，里面有不高品階的丹藥，還有幾件法，他拉出來一件料子還算的中，潦草地把小孩給裹了進去。

應該是覺得暖和了，小孩打了個哭嗝，抓著他的手指不放，寧不為冷酷無地手指了出來。

他拎起盛著丹藥的小瓷瓶看了一眼，將里面的丹藥全都吞了，最后還大發慈悲地留了顆養元丹，尋思著喂給小孩兒，結果發現這顆高階養元丹比小孩都大。

寧不為：“…………”

算了。

他跟吃糖豆一樣吃完了一瓶丹藥，多有了點力氣，但還是沒有知覺，只能半死不活癱在碎石上，被越來越大的雨淋得心涼。

小孩裹上服似乎暖和了些，這會兒又在他上開始哼唧。

寧不為試著調的靈力，還是空的不見半反應，他有些暴躁的嘖了一聲，低頭同前的小孩臉對著臉。

然后就被小孩給丑到了。

“你爹娘是何人？怎的將你生得這般丑陋？”大魔頭嫌棄地了一下他的臉，“還是那玲瓏骨過于奇形怪狀，才化形得如此一言難盡？”

小孩自然不可能回答他，被他臉也不生氣，哼唧了一聲，吧嗒了一下小。

寧不為道：“待我恢復修為，定然給你個痛快，省得你長大了自慚形穢，下輩子托生記得托個好看些的。”

寧不為這個混不吝的魔頭，欺負個小孩兒也半點不愧，揶揄完小孩兒不知名的爹娘，還要再宣布一下自己對他殺心未消。

“不管你是不是玲瓏骨，落在我手里斷沒有活著的道理。”

小孩兒又打了個噴嚏，噴了他一臉口水。

寧不為：“……放肆。”

小孩又哭了起來，閉著眼睛張著，哭得寧不為腦子疼。

寧不為暴脾氣上來想一指頭按死他，手落到小孩綿的脖子上，卻沒用上力氣。

小孩兒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殺意，哭得更厲害，額頭眉心陡然發出一陣青玉的芒，顯出獨屬于寧不為的脈傳承印記來，只瞬息又消失。

寧不為臉上的表凝固住。

小孩的眉心又亮了一下，這次寧不為清楚地看到了上面青玉的紋路，九葉蓮的紋路——這是他寧家的脈傳承的印記。

寧家家族龐大，每一支的印記都有細微的不同，寧不為這一支八代單傳，打死他都不會認錯自己的脈印記。

寧家脈傳承印記為青玉，尋常時會于眉心，只有遇到危險或者將死時才會顯。

寧不為他親爹娘已經死了幾百年，很顯然不是他爹娘從墳里蹦出來又給他生了個弟弟。

活到現在，寧不為自認遇到過不奇人異事，但如此詭異離奇之事他還是第一次到——

手里這個小崽子是他的種。

脈相連，實打實的親兒子。

生來便修無道的寧不為愣住，臉上的表在孩子的哭聲中一點點裂開。

這個剛出生的嬰孩是他兒子？

誰生的？

他不記得同哪個子有過之親，難道是有人趁他重傷昏迷將他給采補了還給他生了個兒子，然后把他們扔在了這荒山野嶺中？

想到這里寧不為的臉一陣扭曲。

到底是哪個喪心病狂的子，破了他修了五百年的無道！？

可仔細一想，寧不為還是覺得不對，他把小孩提起來，“你到底是玲瓏骨所化的妖還是人？”

小孩額頭的脈印記又亮了一下，無聲地回答了寧不為的疑問。

玲瓏骨化的妖可不會有這印記。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河灘邊昏睡了多久，期間意識全無，便是有人把他給睡了他也不會知曉。

這子簡直是、簡直是——寧不為恨恨地想——不知恥！

不只睡了他，還給他生了個兒子，最后把他們都扔在這里等死！

把這小崽子扔給他一個修為全失的人算怎麼回事？

小孩額頭的脈印記再一次亮了。

“行了，我知道你是親生的——”寧不為說到一半突然頓住，寧家脈傳承印記只有遇到危險或者將死時才會顯。

顯然這會兒沒什麼危險。

那就是小崽子快死了。

寧不為：“…………”

小孩兒被服裹著，大魔頭沒有注意到孩子肩胛骨緋的脈印記亦亮了幾下。

那緋的脈印記在求救。

嬰孩虛弱的哭喊聲逆著奔騰不歇無盡河逆流而上，穿過層巒疊嶂的群山，荒無人煙的沼澤，人聲鼎沸的城鎮，越過無時宗十萬重靈山靈脈，落了某高峰府正在閉關之人的耳中。

霜雪般清冷的人猛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