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寵妻無度》第6章 拒絕

楊妧上前行禮,“家里有事來得遲了,且請公子恕罪……今兒要抄什麼?”

何文雋將手里紙張遞給,“原打算寫興國十策,只寫出六條,你先謄錄出來。”

頭兩張字跡非常工整,改也不大,后面幾張卻很潦草,需要仔細辨認才,語句也不通順,顛三倒四的。

縱然楊妧對他的字已經悉,也花費了不時候才辨認出來。

那些語句不通之本打算請教何文雋,可看到他一地站在窗前像是沉思的模樣,不敢貿然打擾,只得先按照自己的理解補全了。

待墨干,楊妧按照紙張順序整理好,奉給何文雋。

何文雋沒接,溫聲道:“放書桌上就好,今天只這些,阿妧回吧。”

楊妧遲疑著沒有,低頭瞧著他半截空的袖口,鼓足勇氣開口:“公子,我有事相求。”

何文雋側眸,“何事?”

楊妧兩手下意識地絞在一起,目躲閃著,“京都親戚來信,大伯母要帶我跟二姐姐進京……我不想去,留在公子邊……侍候,可好?”

聲音低且輕,仿若蚊蚋。

何文雋卻聽了個清楚明白,眸底驟然散發出耀目的彩,旋即一寸寸黯淡下來,恢復往日的沉靜,聲音也淡淡的,“阿妧是什麼意思?”

楊妧支支吾吾地道:“就是伺候公子筆墨,或者端茶倒水,或者……”

或者服侍他日常起居也行。

后半句雖未出口,楊妧已經窘得不行,視線無安放,只傻傻地盯著何文雋玄翠綠的竹葉。

片刻,才聽到何文雋溫和而略帶沙啞的聲音,“我不能答應阿妧。”

春天的風,帶著梨花清淡的幽香,徐徐吹來,清涼宜人。

楊妧面紅耳赤,臉頰熱辣得好像要滴出似的,一雙手越發絞得

何文雋盯著蔥管般細長的手指,輕嘆:“我明白阿妧的意思,只是我這副,伺候我并非容易之事。”

“我能做得來,”楊妧囁嚅,“我仰慕公子喜歡公子,愿意……服侍公子。”

何文雋淺笑著搖頭,“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的。你看到窗外的鳶尾開花,眸子會發亮,你學會一副新藥方,臉龐會發,可你看著我的時候,眼眸平靜如水……阿妧,你只是假裝喜歡我。”

“不是。”楊妧心虛,卻倔強地否認,仰頭對上何文雋的眼。

何文雋神坦然地迎視著,眼眸幽深黑亮,像是能看一切般,“阿妧別輕看自己,也別輕看我……我還是想要個真心實意喜歡我的姑娘陪伴。”

“我……”楊妧愧不已,淚水忽地涌出來,瞬間淌了滿臉。抬袖胡兩把,屈膝福一福,“公子,對不住,是我唐突了您。”

忙不擇路地沖出門外。

何文雋急喚,“青劍,送四姑娘。”

門外傳來青劍的應聲,何文雋松口氣,想要挪步子,剛抬,只覺膝頭麻得厲害,子搖晃著險些摔倒。

好在他反應敏捷,一把抓住窗臺,穩住形。

清娘扶他在椅子上坐好,用力按著他兩,替他通順氣,“公子站太久了,該早些喚我過來。”

何文雋垂下眼瞼,“我不想讓阿妧看到我走路還得讓人扶。”

聲音里幾許說不出的悲哀。

清娘手一抖,問道:“公子喜歡四姑娘,因為遲來,連字都靜不下心寫……為什麼不答應留下?”

好半天,何文雋才開口,“清娘一手好脈息學自章先生,你每天替我把脈,你覺得我能活過三年?”

清娘心下黯然,不忍作答。

何文雋續道:“阿妧比阿秀還小半歲,尚不足十三。三年過去,才十六歲,我娘又不可能放歸家……這幾十年的歲月,教如何空守?”

“怎就不能守?”清娘反問:“章先生去世四年有余,我不也過得好好的?沒準你們親后,能夠生下一兒半,公子不想留個香火?”

何文雋笑笑,“阿妧跟清娘不同,清娘可以仗劍天涯快意恩仇,阿妧卻只能囿于宅……再者,清娘跟章先生投意合,你覺得阿妧心里可曾有我?”

清娘認真地思考。

是廣平府人,廣平府幾乎每家都會拳腳功夫,也不例外,打小就跟幾個小姐妹混在男人堆里學武。

不知道哪天,突然發現章云闊站在醫館門口淺笑。

他穿件蟹殼青長袍,輕衫緩帶,笑容溫潤清雅。

的心跳頓時停了半拍。

從此,有事沒事往醫館跑。

章云闊空閑時會教診脈教辨認藥草,兩人一起挑揀藥材,挑著挑著視線會糾纏到一起,許久不愿意分開。

小姐妹打趣,說眼里亮著星星。

親后,章云闊應征從軍,也跟著去。

真人闖關,萬晉將士死傷無數,章云闊在死人堆里拉能氣的,冷不防有流箭飛來,何文雋替他擋了箭。

何文雋說,他已經重傷,半條進閻羅殿了,多一箭一箭沒差別,但章云闊不能死。他活著,更多軍士就能得救。

世事無常,章云闊仍是死了,嘗草試毒的時候死的,何文雋卻茍延殘地活下來。

想起這些,清娘沮喪地搖搖頭,“四姑娘敬重公子,將公子當師長。”

正如何文雋所言,楊妧看向他時,眼眸沉寂得像一灘靜水,沒有

何文雋低嘆,“阿妧年紀小,不懂得男<>,我何苦誤青春?”試著活下雙,覺得不似方才那般麻木,起尋過楊妧適才抄錄的手稿。

看著紙上工整娟秀的字跡,喃喃出聲,“不知為何生出這樣想法……清娘,辛苦你,看夫人是否得閑,請過來一趟。”

靜深院地偏僻,離正房院頗有些距離。

何文雋腳不方便,不愿被人背后指指點點,極出門。

也極有事麻煩何夫人。

聽說何文雋相請,何夫人放下手中活計,急急往靜深院趕。

今年四十歲,容長臉兒,原本是副端莊的相貌,但因眉間總籠著層愁云,面目便非常寡淡。

縱然穿著鮮亮的銀紅云錦褙子,也掩蓋不住上的那種喪氣。

進門瞧見椅子上的何文雋,何夫人明顯松一口氣,關切地問:“阿雋最近可好?”

何文雋微笑,“還好,有勞母親掛懷……母親且請安坐,我去沏茶。”

“不用,我剛喝過。”何夫人攔住他,笑問:“阿雋有何事?”

何文雋堅持起,一瘸一拐地走到茶爐旁。

他走路姿勢別扭,兩只肩膀一高一低,何夫人只看一眼便不愿再看,側頭轉向一邊。

何文雋奉上茶開口,“我想請母親收楊家四姑娘為義。”

何夫人微愣,卻不忙詢問,端起茶盅吹了吹水面浮的茶末,然后淺淺抿一口,似在品味茶葉。

母親向來如此,談事的時候架子擺得足足的,不管是對父親還是對他。

何文雋眉間閃過不耐,開口道:“是武夷巖茶,前幾天母親剛打發人送過來的。”

何夫人放下茶盅,慢條斯理地問:“為何?”

何文雋解釋,“四姑娘年歲漸長,經常出家中,恐怕市井間傳言于名聲有損。再者,即將上京探親,我想把屋里書冊送以作程儀,有個兄妹的名頭,可免掉許多閑言閑語。”

何夫人目,“咱家家世比楊家強太多,楊溥雖然是從五品,但跟四姑娘隔著房頭,應該算是兩家人。你父親至從三品,你有功名又有軍功……算起來并沒有辱沒。”

何文雋冷笑,“母親的心思我明白,前兩年阿秀時不時請適齡子到家中玩樂,就是想給兒子……謀算個妻子。母親且請思量,倘或換阿秀,您可愿讓阿秀嫁給我這樣的人?”

何夫人低頭不語。

何文雋傷后,面目可怖到連都不敢多瞧,怎忍心讓阿秀日日相對?

更兼他左臂了半截,右也不靈便。

阿秀絕無可能嫁給這樣的人,值得更好的。

瞧見何夫人臉上晦的表,何文雋自嘲地笑笑。

他怎會不知。

不單是何夫人,就連胞妹何文秀與庶妹何文香,沒有要的事,基本不踏足靜深院。

所以三年前他現嚇退了一干小娘子后,再沒走出過靜深院。

何文雋續道:“我不想耽誤好人家的姑娘,母親便歇了這門心思吧。”

何夫人打量著汗牛充棟的幾架子書,“花費許多銀兩買來的,你想全送給楊四娘?”

“只把幾本醫書挑出來給,其余經史子集之類,想必也用不著。”

那還好,否則這一屋子書,怕得要好幾千兩銀子。

何夫人臉微松,再度試探,“莫如我尋個人去楊家,興許姻緣就了。定親后,你想送什麼就送什麼,那該有多好!”

何文雋沉下臉。

有寒意自他縷縷地散發出來,連帶著屋子的溫度也冷了幾分。

“我心意已決……后天正逢吉日,定在巳初三刻,勞煩母親請兩位見證之人。”

聲音里有著不容錯識的冷

何夫人氣苦。

何文雋中舉之后,非要行伍。

想方設法阻攔他,甚至不惜服用豆,借病把他留在家里。

病剛好,他立刻拎著包裹走了。

口口聲聲說好男人志當保家衛國。

難道軍里還差他一個?

以前學問不如他的兩人,都高中進士,如今一個在六部觀政,一個外放當縣丞。

兩人都娶妻生子。

而他……意氣風發的年郎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心心念念給他謀算個妻子,可他半點不領,好像做了多麼罪大惡極的事

何夫人咬著牙,“行,就依你,我認個干閨。”

送走何夫人,何文雋對清娘道:“還得勞煩你往楊家去一趟,阿妧面皮淺,你開解一下,再有知會三太太一聲,若同意,請后日來觀禮。”

清娘爽朗地答應,正要離開,何文雋又喚住,“先把床榻旁邊的書冊拿過來。”

這都是三年來積攢的文稿。

何文雋寫初稿,楊妧抄錄出來,旁邊留白以供何文雋修改,改過三五遍,再由楊妧謄抄好,清娘用麻繩裝訂冊。

一本本書冊,既是何文雋的才思,也凝結著楊妧的心力。

何文雋慢慢翻看著,將最后的定稿留下,“這些年承蒙四姑娘陪伴,解我許多寂寞,這些書冊你帶給,其余的都燒了吧。”

清娘掃一眼近三尺高的文稿,抱到院中點燃了火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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