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一旁，被風吹得跳。注視著小姐的側臉，燈火忽明忽暗之間，青荇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覺。自家小姐上，似乎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變化。“小姐……”

收回四散的心緒，陸蒺藜打個哈欠，渾的氣質也全然變了，臉上依舊還是那吊兒郎當的樣子。“行啦，小姐我又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奴婢還不困，而且小姐，你要是不打算照著將軍說的做，又要怎麼面對皇上呢？”青荇搖著頭，反倒不急著走了。

又張大打個哈欠，陸蒺藜直接推出門去。“小姐我自有辦法，你快回去啦！”

“小姐……”

砰地一聲關上門，陸蒺藜將一切疑關在了門后，拖著疲憊的子重新躺回去。方才一個噩夢做的，睡一覺反而更累了。輾轉反側許久，終于再次來了困意，閉上眼睛的最后一瞬，陸蒺藜心中只匆忙閃過一個念頭。

反正無論如何，這次絕對要把陸家同寧思遠的關系徹底斷開！

月亮高掛在樹梢之上，無論被它籠罩的土地上發生什麼事，都分毫不會影響它的輝。永遠是那樣，明亮皎潔，又冰涼徹骨。

長安城的另一個地方，此時也正點著燈。羅止行站在桌案前練字，上好的狼毫筆在紙上，一襲月白長袍，愈發襯得他容姿清雋。博山爐中升騰起青煙，裊裊浮在空中，染出些許清冽的香味。

管家羅杰在旁邊幫著研磨，等到羅止行收筆的瞬間，忙將寫好的字拿過來。“國公的字越發飄逸靈了。”

淺笑著將筆放在瑪瑙靈鶴紋的筆架上，羅止行才端起一旁淡綠釉暗花的杯子，輕啜一口茶，笑著打趣。“那也永遠不如羅叔的這一杯茶好。”

“國公今日的心似乎很好，怎麼，在婚宴上遇到有趣的事了？”將字妥善地放到另一邊，羅杰聽到他這麼說，也是笑得合不攏。

垂下頭，羅止行就想到了今日那頗為不尋常的新娘子，眼睛又彎了些許。“確實是我去過最有趣的婚宴了。”

看到羅止行愈發和的笑臉，羅杰忍不住又嘮叨起來，“既然婚禮有趣，那咱們府里什麼時候才能也辦一場啊？不是老奴說您，您這也年歲不小了，旁的男子孩都快兩三歲了！”

見羅杰又這麼說了起來，羅止行搖著頭，只管左耳進右耳出。

“莫不是，國公您其實……喜歡男的？”見羅止行一如既往地裝沒聽見，羅杰突然發散起了思維，想到了金風樓的那位蘇公子，自家國公與蘇公子的往，確是過于親。自覺猜到了羅止行真心，羅杰面愁容，“倘若真是如此，老奴也是支持的，只不過這孩子怕是得領養一個了。”

“停停停！”無奈地看著他，自己再放任羅杰想，怕是他都要想好去哪里領養孩子了。羅止行將杯子擱到一邊，起來到了窗戶前。“那姓蘇的一天到晚沒正形，倒是讓你也胡思想起來。我不婚，自然是還沒有遇到合適的人。”

勉強信了他的話，羅杰催的更理直氣壯，“既然你喜歡的是子，那就快一些啊，您看我們這國公府，也實在是冷清得過頭了吧！娶一個姑娘，再生幾個孩子，不就熱鬧起來了？”

探頭看了眼窗外的月，羅止行背著手，不再和他糾纏這無聊的話題。“羅叔，你剛才說，我在婚宴上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還真有，今日有一人問我，我這麼年輕，這國公的爵位是怎麼來的。”

“是何人這般無禮，竟然敢這麼問！”誰知羅杰聽到了羅止行的話，登時火冒三丈，連拳頭都了。

世人只看到了國公的風，卻不知背后的痛苦。這國公之位，是羅止行爹娘慘死戰場后才落在他頭上的！羅止行的父親本也是將軍，母親更是當朝皇上的親妹妹。本是顯赫之家，羅止行也本該無憂無慮長大。可是奈何，皇心難測。

大將軍與長公主的結合，對于那皇位上的人可謂是個威脅，即便羅府從未過那樣的心思。為求心安，皇帝將羅止行的父親安排去了一場必敗的戰爭，亡之后，長公主也隨之殉。只可惜那時的羅止行，不過十三歲。在這皇城鬼蜮里，年的他卻只能承襲父親的爵位，強撐著整個國公府。

想到了一路以來羅止行的艱難，對于問出這種話的人，羅杰自然是愈發的憤怒。

“也非是有意這般說，此前從未見過我，閨閣子也不知朝堂之事。”羅止行卻反倒不在意，臉上笑意未減，“羅叔你可還記得，父親死后，他手下的軍權是歸于何人？”

原來是個姑娘嗎？掩下心底的好奇，羅杰低垂下頭，嘲諷地笑笑。“當然記得，近十年來風頭正盛的陸將軍唄。今日他嫁有了那樣的鬧劇，也是有趣的。”

原來羅杰也聽到了風聲！羅止行轉過來，微蹙起眉頭，“這傳言都是怎麼說的？”

“老奴聽的也不是很真切，只記得是大婚之際，那陸小姐突然牽來別的男子，說是與旁人早有了愫，當真是不知的！還有那男子，想必也不是什麼聰明人。”

不是聰明人的羅止行鼻子，沉聲吩咐道：“羅叔，有兩件事想讓你去做。其一，虧欠我們的并非陸家，這種傳言也不要在我們府中流傳。”

這也是自然，羅杰所記恨的也從來不是陸琇，不由點點頭。“是，另一件呢？”

“另外就是，與陸小姐勾結的人是我。對外，這流言的程度還不夠，你得去推一把，說得我與越不堪越好。”手指輕擊著桌面，代完之后，卻不見羅杰說話，不由抬眸看去。

從他說出第一句，羅杰的表就全然僵住，待他全部說完，羅杰更是難以理解，表不亞于看見老鼠打死了貓般離譜。“國公，怎麼能是你呢，你還要把這傳言說得更過分？而且都這樣你還不讓我們府里的人說了？難不，你真的和那陸小姐暗通款曲，想借此和在一起？”

將書桌上的東西簡單收拾一下，羅止行也有些困倦，準備回房去了。知曉羅杰一時不理解，也沒打算與他詳細解釋，臨走之前，只施施然留下一句話。

“我與那陸小姐之前從未見過面，又怎麼通款曲？你照著我說的做就是了，要快，至要讓這流言在明日中午之前，傳到皇上的耳中。”

知曉自家國公自有心計，縱然不解，羅杰也只能立馬去辦，時間急，他得快些行。方才還頗有些風雅意味的書房，很快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張寫滿字的紙和裊裊青煙。

月落日升，待第二天到來時，仿佛又是個如常的日子。

“小姐，起床了！奴婢進來，伺候你洗漱。”輕推了門進來，青荇本以為陸蒺藜還睡著，不曾想卻已經穿好服坐在了床邊，不由得略吃驚，“小姐竟然這麼早就醒了，昨晚還是沒睡好嗎？”

尚有些酸的眼睛，陸蒺藜起朝梳妝臺走來。“許是習慣了吧。”

“小姐又胡言了，你往常哪次不是賴床到快日上三竿？”青荇從銅鏡里看著笑，又將溫水端了過來。

陸蒺藜默不作聲地將臉整個埋水盆中，青荇現在自然不知道，家養的小姐也會有朝一日習慣了徹夜不眠、早起燒飯、冬日補。到腔有些發悶了，陸蒺藜才抬起頭來，帶出一地的水珠。

茫然地將布遞過去，青荇有些看不懂了，“小姐，這是你又新創的凈面方式嗎，這樣又有什麼功效啊？”

“這樣凈面的功效？”將臉上的水漬干，陸蒺藜笑著把布丟給，仿若還是那歡的，“當然是快速清醒過來啦！”

小姐又逗自己玩！將布在一旁收好，青荇鼓鼓臉拿過梳子來，“那小姐這次，是想要梳哪種發髻，又要戴哪個簪子啊？”

目微凝，陸蒺藜垂眸掃過那一排璀璨奪目的珠寶發釵，最后卻起一素白玉簪。“就這個吧，昨日掛了頭發，今日簡單些。”

這倒是讓青荇吃驚了，自家小姐，哪次求的不是艷群芳？轉念一想，倒也釋然，“也是，我家小姐天生麗質，沒有珠寶的裝點也是好看的！”

微瞇著雙眼，陸蒺藜著發的繞，心中卻盤算起了別的。當今皇上是怎樣的子，上一世也有了些了解。最重皇家威嚴的他知道了自己定的親事被攪黃，一定會過問，屆時自己再鬧一場，皇上一定會下旨退婚。既然這樁婚事寧思遠不放手，就他放手！

渾然不知小姐起了什麼心思，青荇只管專注著手中的活，發飾簡單，就從發髻下手，又編又繞的，花足了心思。

直到陸蒺藜的肚子都開始了，還不見青荇停下，惹得也心急起來。“青荇，你好了沒啊，要是趕不上爹爹院里的早飯，我趕你去后廚了啊！”

“好了好了！”將玉簪在了頭上，青荇終于停手，本還想再看看有沒有不好看的地方，等不住的陸蒺藜就一溜煙跑開，“小姐你別急呀！”

拉開了房門，陸蒺藜本想好好一下，視線卻不由得被院中的人吸引走。就在對面的長廊下，寧思遠靜靜站著看。

“小姐，其實我來的時候，寧公子就在了。”走到陸蒺藜的前，青荇低聲音附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