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謝明瑜手指陡然攥袖。因太過用力，他的指節都微微泛著白。————典型的溫怒卻又極力抑的模樣。

南敘便笑了起來。

對，就該是這樣。

與謝明瑜的關系，就該被在手里的，而不是被謝明瑜牽著鼻子走。

機敏多變如何算無策又如何

當不想再與謝明瑜糾纏時，只用權勢就能把他得死死的。

手段下作，非君子所為?

呵，本就不是什麼君子，又何必遵守君子那一套?

更何況，世間哪有那麼什麼風霧月的君子?多的是彭飛這種手段骯臟舉止猥瑣的臟男人，似謝明瑜這種手段百出的，已經勝了大多數男人，男人的基本盤如此低劣，又何必遵守男人制定的道德標準

就是要狐假虎威，以勢人。

南敘問，“謝明瑜，你和離，還是不和離?”

這句話似乎再次到了謝明瑜敏的自尊心，男人眼瞼似翼般漆黑，人看不出其中神，謝明瑜就這麼抬眸瞧著，聲音極低，“敘兒這是在威脅我麼?”

對上那雙幽深眼眸，南敘眼皮跳了跳。

謝明瑜的眼太黑也太深，像極了藏在青青草地之下的深淵失了草地的偽裝，吞吐著黑瘴氣，頃刻間便能將人吞噬。

怕嗎

滲人是有點的，但遠遠談不上怕。

————的舅舅可是一手遮天的趙遲暄，有什麼好怕的?

什麼都不需要怕。

南敘拿著趙遲暄給的腰牌，答得十分干脆，“對，就是在威脅你。”“你知道我舅舅的手段，你若不和離，他有的是法子你生不如死。”

捫心自問，是不想看到那一幕的，于是便道，“謝明瑜，別走到那一步。”

謝明瑜暗淡眸有了一亮。

然而下一刻，他卻聽到輕輕嘆息，“你的心思太臟，我不想臟了舅舅的手。”

殺人誅心。

謝明瑜攥著袖的手松開了。

“原來敘兒是在心疼闕侯。”

謝明瑜笑了，他抬眸看著南敘，眸比剛才更深。

有舅舅撐腰，南敘當然不怕這樣的眸，可被這樣的目盯得久了，難免會有種生理的不適，像極了藏于暗的毒蛇終于尋到了獵，吐著信子慢慢向獵游走，滲人鷙。

溫潤俊雅君子如風的男人竟也有這樣的一面可見男人這種東西著實多變，稍有不慎，便會被他欺騙.

但現在，不會了，再也不會被他欺騙了。————早就不他了。

心里再不會對他期待，又怎會信他的花言巧語?

“不然呢”

南敘迎著謝明瑜郁目，笑瞇瞇，“不心疼舅舅，難道心疼你?”

"敘兒自然是心疼闕侯的。"

謝明瑜看著南敘的眼，面上帶笑，眼底卻一笑意也無，說出來的話更是平靜得嚇人，“敘兒自養于闕侯膝下，與闕侯相依為命誼非常，不心疼闕侯，又能心疼誰?”

“你知道這個道理就好。”南敘十分理所應當。

怪事，這句話怎聽著怪怪的?

明明說得極其平靜，話里沒有半點緒波瀾，可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句話酸酸的，莫名有種剛來戶部時彭飛冷嘲熱諷龔興的意思，有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怪氣。

南敘看了一眼謝明瑜。

男人此時也正看著， 幽深的眸子黑得厲害， 像是深淵力， 無聲將人吞噬。

" "

就很晦氣!

南敘移開視線。

"彭大人，謝明瑜同意和離。"南敘轉，向堂上的彭飛道。

謝明瑜面上淺笑淡了。

南敘離得遠，方才與謝明瑜說話時聲音又得低，彭飛并非聽到與謝明瑜說了什麼，只看到說著說著謝明瑜便變了臉，心里便明白左不過是些威脅之話，他便有些看不上，又一個仗勢欺人的人，靠著趙遲暄的威風狐假虎威罷了。

那趙遲暄在戰場上英明神武，怎在這種事上糊涂?一個小子，哪里值得他這般庇佑?

委實糊涂!

不過謝明瑜也并非好相與的主兒，手段過人又擅長算計人心，倆人湊在一起，便是狗咬狗的旗鼓相當。

似這般般配的夫妻，打著燈籠也難找，倆人就應該不死不休斗到老死，而不是半途就分開。

彭飛心里著實不想讓謝明瑜與南敘和離，可又畏懼趙遲暄的權勢，不敢真的去卡南敘的和離，這樣的覺讓他憋屈得很，心里像塞了一團棉花，連呼吸都變得不自在。————這種明明很討厭卻又不得不笑臉以對的覺太惡心了

彭飛心里像是吃了屎，卻也得忍著惡心去說場面話，“謝明瑜，你果真愿意和離?”“和離乃人生大事，萬不能因一時置氣而草草決意。”

但謝明瑜卻對他的話無于衷，此時的他神仍是淡淡的，眼睛仍在盯著南敘，想從南敘臉上看出什麼，可南敘卻本不給他這個機會，看也不看他，只把臉扭在一邊，仿佛只要看他一眼，自己便能折壽好多年一般。

謝明瑜眸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彭飛氣結。

南敘不給他好臉也就算了，現在就連謝明瑜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這個戶部侍郎當的也太憋屈了

彭飛一下子拉長了臉，“謝明瑜，本問話你為何不答”

又被問話，謝明瑜收回視線.

“大人明鑒，我自是不想和離的。”謝明瑜的聲音很輕。

他承認，當初娶南敘的機的確不純，可他既娶了南敘，便會好好待南敘，而不是思瑾的事一旦被南敘得知，南敘便鬧著和離。

太兒戲，也太……對不住南敘。

他對南敘心里是有愧疚的。

“敘兒，你當真要和離麼”

謝明瑜再度抬頭，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南敘。

這句話沒意思得很，南敘笑了，“不和離，難道看你拿著我的錢與旁人恩恩?”

“敘兒，我不曾用你的嫁妝。”謝明瑜下意識解釋。

可南敘卻瞧也不瞧他，只是跪在公堂上，一只手小幅度著膝蓋，似乎有些不耐煩。————典型的無論他說什麼話都不會信的模樣。

謝明瑜的眉頭蹙了一下。

沒由來的，他想起另外一件事，南敘時滿門被滅，只有一人死里逃生，自那之后，便落了病，半點寒氣不得，莫說十冬臘月了，就連春秋季也不得涼東西。

謝明瑜抿了下。

片刻后，他收回視線，輕聲嘆息，“也罷。”“你既想和離，我便與你和離。”

南敘作微頓。

是耳朵出現幻聽了

謝明瑜居然愿意接自己的失敗放離開?

幾乎是下意識見，南敘去瞧謝明瑜。

四目相對，看到一雙溫潤卻也哀傷的眼，清澈的傷，一即碎。

南敘有些意外。

謝明瑜……在傷什麼

好奇心驅使南敘還想去看，可謝明瑜已垂下眼，本看不到他的神，只看到他的睫很長，斂在眼瞼就像一把小扇子，在眼下投著一圈淡淡影，人看了莫名有一種心事難敘的酸，整顆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南敘愣住了。

“敘兒，你既一心和離，我便與你和離。”

謝明瑜道，“可是敘兒，你我之間果真走到一定要和離的地步麼?”

南敘回神了。

什麼清澈的傷，什麼心事難敘，都是假象!

謝明瑜還是那個謝明瑜，先示弱，隨后扮豬吃老虎，在旁人尚未來得及提防的時候，便已走進他的陷阱。

————什麼做“果真走到一定要和離的地步”不想和離便說不和離，尋這麼多似是而非的借口做什麼?

南敘冷笑，“謝明瑜，想想你的家人。”

這句話的本意是威脅，謝明瑜看重家人，更看重他的青梅竹馬，這樣的話一出，他必不敢再來糾纏于，早早與和離，兩人再無干系。

可不知道為什麼，的話說出了，謝明瑜面上的反應卻不大，他甚至還笑了一下，帶著幾分自嘲語氣， “敘兒，你竟厭惡我到這種程度? 連一句話都不愿聽?”“可是敘兒，縱是十惡不赦的惡人，也有替自己辯解的權力。”

謝明瑜的話誠懇里帶著幾分無奈，可南敘聽了，卻只覺諷刺，“謝明瑜，你對我從無半點真心。"

“從初識到現在，你對我只有利用，旁人娶妻是為了托付中饋恩白頭，你娶妻卻是為了你的仕途。”

“你竟是這般想我”

謝明瑜愣了一下，重新抬了頭，“敘兒，我娶你怎會是為了仕途?”

“是，我的話不夠嚴謹，我改正。”

南敘嘲諷一笑，“你娶我，是為了你的青梅竹馬，你的心上人，陶思瑾。”

謝明瑜瞬間啞聲。

南敘更想笑了，“你想去救陶思瑾，那便憑自己本事去替陶家翻案，還一個清白。”"你心里念著與的青梅竹馬之誼，那便等事水落石出之后三六聘迎門。"

“而不是走捷徑去欺騙我的，迎我做正頭娘子再借我舅舅的權勢去還陶家清白，去接陶思瑾出教坊司”

謝明瑜瞳孔微微收。

他張，似乎是想要解釋什麼，可他頓了頓，卻什麼都沒說，他收回視線不再看南敘，一只手撐著額頭，顯然無力辯解自己的行為。

這便是逃避問題，不愿面對。

南敘心里厭極了謝明瑜的這種行為。

謝明瑜總是這樣，只要自己做錯了事，便一副言又止的模樣，人無從問出口，明明錯的人是他，到最后卻是啞口無言，看他垂眸斂神的委屈模樣，反倒要去安他。

憑什麼呢？

才是真正的害者。

南敘冷笑，“謝明瑜，你自詡讀書人，有讀書人的清高清傲，卻真實的你卻虛偽頂汲汲營營"

“你不愿與場上的人同流合污，嫌他們滿銅臭只知功名。”"可是你呢你又比他們好到哪去"“不，你甚至遠遠不及他們。”

南敘一針見，“他們最起碼活得真實，是名副其實的小人，而你呢你是虛偽至極的偽君子"

“你滿口仁義道德，實則手段比誰都臟!”

“你連自己的婚姻自己的都能利用，還有什麼是你不能做的?”

這句話顯然到了謝明瑜的痛，男人面上終于有了反應，口也微微起伏著，明顯了怒，他的眼里不再有哀傷緒，而是深深的厭世自毀，像是來自于地獄的怨靈，哪怕九死一生來到人世，卻也依舊不能擁抱太，于是便只好自暴自棄，把死氣怨毒降臨人間。

那種郁太滲人，南敘條件反般便往一邊挪了，可的作不知為何卻到了他的心，他驟然抬頭，眼底已沒往日的溫潤，他幾乎在挪的時候向出手，如抓救命稻草一般，拼死也要把留在自己邊。

“敘兒，不是這樣的。”

謝明瑜喃喃著南敘的名字，幽深眼底只有一個人的倒影，“你別走。”

南敘嚇了一跳。

這樣的謝明瑜太陌生，是完全不曾見過的模樣，以至于本無法將他與往日的溫潤君子聯系到一起，看著那雙抑到極致反而變得幽深的眼，皮疙瘩便在上起來了，幾乎是下意識的作，往后退了半步。

可戶部的公堂并不大，本由不得與謝明瑜拉開距離，而謝明瑜又是手長腳長的那種人，距離并不遠的況下，他很容易就能攥住的胳膊。

可不想與他有任何接，那樣會讓覺得無比惡心。————不能接自己的男人與別的人有了之親。

“謝明瑜，你大膽”

眼看謝明瑜的手指就要到自己，南敘咬牙罵道，“不許我!”

的聲音太突然，謝明瑜的手竟真的停了下來，指尖在空中著，看著眼底毫不掩飾的惡心，謝明瑜清俊面容滿是震驚，“敘兒——”

"叮"

但謝明瑜的話尚未說完，便有一聲尖銳聲響，玄云氣紋的皂靴抬起，謝明瑜如斷線風箏一般被人踹了出去。

“阿敘。”

南敘聽到一個極為悉的聲音，“莫怕。”

“舅舅”

南敘側目回頭，去看后的趙遲暄。

目的是一雙極漂亮的眼。

是的，漂亮，那是一雙對于男人來講漂亮到艷麗的眼，能人一眼魂，可惜這般瀲滟多的眼，平日里總是冷居多，看人一眼便人哆嗦一眼，讓人本不敢生出旖旎心思。

可現在，那雙眼似乎有著別樣的緒，此時正郁瞧著謝明瑜。

沒有來的，南敘眼皮跳了跳。

趙遲暄松開南敘。

秋實秋練從堂外沖了進來，圍著南敘噓寒問暖。

“我沒事。”南敘搖頭。

作為讀書人，謝明瑜的板完全不住趙遲暄的飛起一腳，慣使然，他的在公堂之上狼狽滾著。

“咚——”

一聲悶響，謝明瑜的額頭撞在青石臺階上，頃刻間昏死過去。偌大公堂雀無聲。

趙遲暄角勾起一譏笑，“廢。”

與此同時，公堂之上的眾人終于反應過來。

龔興一心攀附趙遲暄，見趙遲暄親至，便連忙從座位起，一路小跑到趙遲暄邊，拱手向趙遲暄見禮，“死罪死罪，是下沒有保護好姑娘!謝明瑜行刺姑娘，死一百次也是罪有余辜。”

可眼見謝明瑜氣息越來越弱，龔興再怎麼想攀附趙遲暄，也不敢眼睜睜看著謝明瑜死在趙遲暄手里。

————謝明瑜乃是朝廷命，犯了錯自有大理寺定奪，而不是被趙遲暄肆意打殺。

當然，趙遲暄如今一手遮天，哪怕殺了謝明瑜，趙遲暄也不會被問罪，倒霉的只是他這種人，大理寺不了趙遲暄，難道還不了他一個小小的禮部侍郎?

為了盡快結案，大理寺只會把他當替死鬼，判筆一揮，他就得給謝明瑜償命。

想想那種憋屈結局，龔興的聲音都跟著了，但他不敢勸趙遲暄，只能讓衛士們從趙遲暄手底下搶人，“來人，速速將這當堂行兇的賊人拿下!”

“再派一人去大理寺報信，就說謝明瑜當堂行兇，已被侯爺擒下，讓他們速速派人提走。”

再晚一點，他們就只能給謝明瑜收尸了。

正常況下，為禮部侍郎的龔興對戶部的人是沒有指揮權的，但趙遲暄是出了名的殺神，殺人如麻，暴戾嗜，惹惱了他，誰都沒有好果子吃，周圍的衛士顧不得那麼多，當下腳程快的人去報信，其他人七手八腳去救謝明瑜。

趙遲暄是絕世悍將，下手極狠，謝明瑜的手此時已辨不出原本手的模樣，只剩下一灘模糊，繞是衛士們見慣了刑罰，看到這一幕心里也打哆嗦。

這樣的手算是徹底毀了，衛士們不敢妄，讓人喊了戶部的醫來理謝明瑜的傷勢。

謝明瑜的手保不住，可命也不好說，萬一趙遲暄又想收拾謝明瑜，公堂眾人沒有一個敢阻攔的。

龔興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連忙向南敘噓寒問暖，“萬幸侯爺來得及時，否則姑娘便被謝明瑜傷了去。姑娘可是被嚇到了姑娘莫怕，侯爺來了，再無人敢傷姑娘。”

他一邊說，一邊向南敘使眼，只盼著南敘看在他忙前忙后為他奔跑的面子上，莫他做了趙遲暄的替死鬼。

南敘卻不想接他的示意。

——方才謝明瑜是的的確確嚇到了的。

尤其是他的手，更是險些攥住的胳膊，以往喜歡謝明瑜時，自是期待著與他的肢接的，可現在不一樣了，自從知道陶思瑾壞了謝明瑜的孩子之后，看見謝明瑜便覺得惡心，就像掉在糞水里的錢，再怎麼喜歡，也會因惡心而丟棄。

謝明瑜就是糞水里的東西。

看著便惡心，又怎會讓他自己

南敘只當看不見龔興的求助。

“龔大人這話便說岔了，大姑娘的份擺在這，本還會眼睜睜瞧著被人欺負不?龔大人，不是所有員都似你那般的。"

另一邊的彭飛也從座位上一路小跑來到趙遲暄面前，一邊對同僚龔興極盡怪氣，一邊卻對趙遲暄卻極盡諂， “侯爺來得正好， 下正在理大姑娘的事呢， 侯爺不妨高坐旁觀， 下必給大姑娘理得漂漂亮亮的。"

他是生理厭惡南敘的驕縱，至今扔對南敘保持著面上的和氣，完全是因為南敘的靠山闕侯趙遲暄的緣故，如今趙遲暄來了公堂，他可不就要拼命表現麼?

那可是簡在帝心戰功赫赫的闕侯!若能攀上闕侯這顆大樹，他必能飛黃騰達宗耀祖，一掃之前靠岳家的憋屈不甘。

“來人，給侯爺看座。”

彭飛斥責衛士，“一個個一點眼都沒有，侯爺來了也不提醒我一聲，沒得侯爺在外面好等。”

“外面的日頭這般曬，曬傷了侯爺你們擔當得起嗎?還不快給侯爺看座!”

南敘∶ “…”

是高估了大盛員的風骨。

被這麼一打岔，南敘被謝明瑜嚇到的緒都淡了很多。

趙遲暄挑了下眉，不置可否，“是麼”

這話模棱兩可，龔興與彭飛同時慌了起來。

“千真萬確!”

彭飛顯然比龔興更能勝任這種場合，不等龔興開口，彭飛便搶先說話了，“下若有虛言，便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端的是義正言辭臉不紅心不跳。

一旁的龔興哆嗦了一下。這毒誓，他發不出。

果然他在禮部坐冷板凳都是有原因的。

龔興默默退了半步。

跟這種人同臺做事，他只有被襯托的份兒。

趙遲暄輕嗤一聲。

這是明顯的看不上，但彭飛卻毫不放在心上，甚至臉都不曾改半分，衛士們七手八腳搬來椅子，還未走到公堂，他便一路小跑搶了過來，雙手抱著吭哧吭哧搬到公堂上，用自己的袖在上面了又，直到上面潔可照人，他才抬頭對趙遲暄道，“侯爺，您坐這兒，這兒。”

南敘角微。

什麼前恭后據川劇變臉，今日算是見識了。

趙遲暄瞧了眼彭飛盛邀請的位置，問南敘，“彭大人方才也是這樣待你的?”

“怎麼可能”

看了一場大戲，南敘被嚇到謝明瑜的緒消散大半，看了看恨不得喊趙遲暄親爹的彭飛，聲音譏諷，“彭大人可是按規矩辦事的清，怎會對我一個民卑躬屈膝”

“我啊，是沒資格彭大人的備至。”

這話說得難聽，彭飛有些面上有些掛不住。

打心眼里瞧不起人的人有一種通病，位高權重的男人哪怕滅了他的九族，他心里也是不敢怨恨的，可若是同樣顯赫尊貴的人說了一句他的不是，他便是屈辱加，算計著日后復仇。

彭飛就是這種人。

“大姑娘說這話便是見外了。”

彭飛著心里的緒，陪笑說道，“只是大姑娘畢竟是來辦案的，我總不能讓大姑娘坐著辦案吧"

“若是旁人知曉了，我豈不是了天下人的笑柄”

“大姑娘，您就委屈一會兒，等您和離之后，這椅子啊，您想坐多久坐多久，想坐哪個坐哪個。"

彭飛說道。

南敘心里翻了個白眼。假惺惺。

趙遲暄耳朵微，“來辦案不能坐椅子”

彭飛討好笑意僵在臉上。

南敘噗嗤一笑。

————與的這位舅舅雖算不得十分親厚，可舅舅卻是個極護短也極好臉面人，哪怕對的不深，但在這種場合下也會護著不會被旁人欺辱了去。

眼前的戶部侍郎，怕是要倒大霉了。

南敘饒有興致看著彭飛，而原本把嚇了一跳的謝明瑜，一時間被拋在腦后。

“這……”彭飛期期艾艾。

“不能坐”趙遲暄又問。

彭飛慌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趙遲暄是故意尋他麻煩，更何況他這種場老油條?他不敢再僵持，當下便小啄米似的點頭，“能，當然能了。”“侯爺說能，不能也得能”

椅子換人坐，彭飛又忙不迭用袖把椅子了又，一通活計做完，他才去邀請南敘，“大姑娘，您請。”

————連說話間都帶了敬語，完全不復剛才心里不喜南敘偏又要裝出一副秉公執法的心不甘不愿。

南敘噗嗤一笑，“彭大人，您可真是能屈能啊。”

“侯爺乃當世英豪，侯爺吩咐，我自當聽從。”

被他素來瞧不上眼的人嘲笑，彭飛面上有些掛不住，但趙遲暄立在南敘側，他心里再怎麼痛快也得憋著， “大姑娘， 您看， 椅子我已經替您干凈了， 您只管來坐便是。”

"算了，我無福消你們戶部的椅子。"

南敘搖頭，“彭大人，您還是早些把我的銷號文書給我。”

與這種人多相一刻鐘都是一種煎熬，不想跟他攀扯那麼多，只想拿回自己想要的東西。

"好，好，好，就給您。"

彭飛一連說了三個好，忙不迭去給南敘準備文書。

義絕銷號的流程很快，不過是一紙文書罷了，彭飛之前拖著不肯辦，是想惡心南敘，可親眼看到趙遲暄對南敘的聽之任之，他哪里還敢卡南敘和離?

他當下飛速寫了義絕書，謝明瑜已昏死過去，他便拿著謝明瑜的手按了手印，謝明瑜的上峰龔興也在，他便又讓龔興簽了字，再蓋一下戶部與禮部的章，南敘便算與謝明瑜再無干系。

辦完南敘與謝明瑜義絕手續，彭飛雙手捧給南敘，“侯爺明察，都是謝明瑜膽大包天傷害姑娘，跟下一點關系沒有。”

"您瞧，這便是大姑娘想要的義絕書與銷號文書，自此之后，大姑娘便與謝明瑜再無干系。"

怕南敘看不清，彭飛把銷號文書特意拿在最上面，“大姑娘，您自由了。”"您不再是謝家婦，而是闕侯府的大姑娘了。"

“我自由了”南敘喃喃出聲。

籌劃多日的東西終于拿到手，有種在夢中的不真實，接了彭飛遞過來的文書，一字一句都看得很仔細。

戶部出，禮部蓋章簽字，當然，謝明瑜的手印也不曾，鮮紅蓋在他的名字上，看到這一切，這才松了一口氣。

終于與謝明瑜再無關系。

不是和離，更不是放妻書，而是恩斷義絕，以最決絕最狠烈的手段與謝明瑜劃清界限。

自由了。

自此之后，的人生有無數可能。

想嫁人便嫁，不想嫁人便不嫁，甚至膽子若再大些，也可以學著某些貴在府上養些面首，左右舅舅常年領兵甚回家，本不會發現的荒唐行徑。

當然，縱然發現了也沒什麼，只要耐心哄一哄，再裝一裝可憐，想來舅舅便不會再說些什麼了。

這樣的日子想想便讓人充滿期待，南敘眉眼都彎了起來，舍不得把銷號文書拿給秋實，便自己收著放好，孩子氣的作落在趙遲暄眼底，趙遲暄角微不可查揚了一下，瀲滟桃花眼瞧著面前，顯然心大好，眉眼帶著笑，那笑燦爛又奪目，像是天上的星星落秋水里，點點星映著秋水漣長，直襯得鬢間的發都格外。

趙遲暄眉目有一瞬的和，他出手，掌心落在南敘發間，“阿敘如今滿意了?”

"嗯"

南敘重重點頭，“不能更滿意了。”

怎麼可能不滿意呢

與謝明瑜終于沒關系了，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這是所能想象的最好的結果了。

趙遲暄便笑了，“阿敘不妨想一想，是否有事忘了?”

“忘了”

南敘有些疑，揚了揚手里的銷號文書，“不能吧?這些東西我都拿著呢，怎會忘了?”

“你的嫁妝。”趙遲暄微挑眉。

“呀，這個著實忘了。”

南敘這才想起來謝明瑜仍欠著的錢。

謝家家道中落，并非鮮花著錦的大富大貴之家，是娶了之后，謝家的日子才跟著水漲船高好了起來，可繞是如此，謝家的人仍是不知足，竟把主意打到了的嫁妝上面。

嫁妝里的古玩字畫金銀珠寶了不知幾何，與秋實細細算過，說也有三千兩，可謝明瑜只給了一千兩，剩下的兩千兩連寫契書都不曾，若真這樣走了，他日反應過來再去問謝明瑜要錢，謝明瑜會不會矢口否認

若是以前的謝明瑜，南敘是從來不會懷疑的，那是一個溫暖謙和的君子，斷然做不出欠債不還的事來，可現在的謝明瑜，那便不好說了。

————大婚第二日便瞞著正頭娘子迎了外室的人，甚至自己的婚姻都是一場算計的人，又有什麼底線可言呢

南敘對謝明瑜充滿懷疑。

“他現在仍在昏迷。”

南敘看了看尚未醒來的謝明瑜，有些犯愁，“現在讓他寫欠錢契書，怕是不能的。”

“大姑娘，這有何難”

彭飛自告勇，“我與龔大人皆可替大姑娘作保，代替謝明瑜給大姑娘寫一封欠錢的契書，有戶部與禮部的私章，晾他有一百個膽子日后也不敢不認。”

龔興皺了下眉。

“還有這種說法”南敘有些意外。

“自然。”

彭飛連忙點頭，“大姑娘不知，我作為戶部侍郎卻是知曉的，這樣的契書一旦寫下，任誰都是抵賴不得的。”

說話間研墨鋪紙，龍飛舞寫好了契書，但在金額那一欄，他卻不知寫多，他抬頭詢問南敘，可看到南敘旁立著的趙遲暄時，他悟了。

——這種金額還用問?當然是越大越好了!

彭飛豪氣沖天，揮筆寫了五萬兩，寫完契書他拿給龔興，催促著龔興快些簽字蓋章。

龔興十分不恥彭飛的行徑。

可趙遲暄在堂上，哪有他說不的份兒?于是他看也不看上面的容，抬手便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契書很快弄好，一式三份。

南敘一份，謝明瑜一份，戶部留底備案一份。

彭飛把屬于南敘的那一份拿給南敘，南敘命秋實收了。

秋實接過契書，看到上面的金額，眼皮狠狠一跳，差點輕呼出聲，可轉念一想謝明瑜做下的事，頓時不心虛了，迅速收好契書。

————就當是謝明瑜給家姑娘的補償費了。

契書與銷號文書都拿到，南敘便準備回家，然而在下一刻，卻聽到一道極沙啞的聲音，“敘兒，你以為你與我和離了，便能恢復自由麼”

“敘兒，你怎會如此天真!”

"……"

謝明瑜怎醒這般早看來舅舅給他的教訓仍是不夠。

手里拿著義絕銷號文書，南敘的心還是不錯的，心好的況下，不介意與謝明瑜多說幾句，“謝明瑜，你危言聳聽。”

"沒了你的糾纏，我便是世界上最舒坦的人。"

“名鎮天下的闕侯是我的舅舅，有他在，誰敢來招惹我?”

想到趙遲暄，南敘心里便跟著暖起來，一邊說，一邊抬頭去看趙遲暄，“是吧?舅舅。”

趙遲暄此時也正在看， 平時甚有緒的眸子里此時蘊了些笑意在里面， 頗有些流溢彩波瀲滟的味道，時有微風拂面而過，缺了釵的發再次被吹，男人便抬起手，極耐心也極小心梳著的發。

這是年時期趙遲暄經常有的舉，只是后來他倆漸行漸遠，趙遲暄便甚有這樣的親舉止，大抵是久久不曾弄的發，他的作有些生疏，以至于他的指腹不小心蹭到了耳朵，他的指腹有薄繭，落在耳邊有些涼，也有些。

這樣的作讓南敘有些意外，抬眼瞧著趙遲暄的手，不知他為何會這樣做。

趙遲暄便收了手，輕輕一笑，“旁人自是不敢招惹你的。”

沒由來的，南敘心里忽而有些異樣。

————這話，莫名有種勢在必得的等待獵自投羅網。

與此同時，公堂之上再度響起謝明瑜的沙啞聲音，“趙遲暄，你不覺得你特別惡心麼?”“敘兒……喚你一聲舅舅，你怎能起這種心思!”

南敘眼皮狠狠一跳。

心思什麼心思

謝明瑜掙扎著站起，聲音啞得不像話，“敘兒，你不能……不能跟他走。”

他不能接這樣的結果。

被踢到的口疼得厲害，謝明瑜輕輕咳嗽著，角溢出，但他卻沒有去跡，而是鐵銹味在他齒間漫開，他喊著滿的苦艱難，死死盯著南敘，低伏哀求著，“敘兒，求你。”

“你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