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典禮在上午十點，睡前佟小南一頓盤算猛如虎，最后將手機鬧鐘設定在極限的九點半——連起床帶洗漱再讓某北極熊化馱著他雪地狂奔到偵查學大樓，半小時可以。

誰料鵝算不如天算，清晨七點手機就響了。

“叮鈴~”

風鈴般的信息提示音，清脆又短促，但架不住隔十幾秒就來一聲。

佟小南艱難撐開眼皮，果不其然，扎堆涌的信息里除了一條“報到注冊完。親的同學，第四大歡迎你……”，其余都是廣告，還有幾條疑似詐騙。

大部分信息的發送日都是昨天。

佟小南一半起床氣，一半小驚喜。

昨天從遠離市中心開始，手機就徹底沒了信號，進第四大校園后也沒任何改善跡象，他以為未來就這條件了，甚至做好今后四年拿手機純當手表用的思想準備。

信息延遲甚至沒有通訊信號，在這個時代稀松平常，佟小南之前讀的高中還是在人口聚集區中心地帶呢，手機信號格依舊常年叉叉，這不是某所學校或者某個城市的問題，而是全球問題。

聽以前高中老師講，人類祖上也是富過的，曾經通訊技尖端，通訊網絡發達，數據傳輸速度快得飛起，隨時隨地可以網絡電話、視頻、在線觀影等等，智能手機一度降到白菜價——那個年代的白菜。

然而氣候惡化后，頻發的災難讓通訊網絡的維護本越來越高，后來糧食危機，經濟崩潰，全球工業大幅度倒退，逐漸冰封的大陸更是讓很多原材料的開采變得無比艱難，彼時就不再僅僅是本問題，而是整個通訊行業的毀滅坍塌。

現在智能手機賣到天價，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

好在普通人也不需要，畢竟如今的通訊大環境，除非購買極數運營商的特定尊服務——貴到讓你覺得人生里完全可以舍棄通訊這件事——不然就是連網絡電話都奢侈，遑論視頻、觀影，能緩慢收發語音信息已是極限。

所以眼下的主流手機只需要滿足三點，接打電話，收發信息，時鐘準確。

佟小南曾在博館里見到過一百五十年前的手機，小彩屏，多按鍵，塑料外殼迷之抗擊打。從那以后他再也不嫌棄自己手上的電話，原來人家是經典復刻。

剛要把手機塞回枕頭底下的佟小南，作忽然一頓，再定睛去看訊息列表。

母親大人：[語音]

好險，他就說怎麼堆廣告里怎麼還混進一條語音，差點把親媽掉。

點擊讀取，等待緩沖數據流，足足兩分鐘才能順利播放。

“南南，聽你爸說今天是開學典禮，怎麼樣，見到老師和同學了嗎？學校的環境如何，宿舍和食堂……”

短短幾十秒，母親大人快把第四大的食住行問全了，連校園周邊的環境排都沒放過。要不是國際長途話費天價，這都夠親媽在電話里展開詢問一小時的。

佟小南無奈打字回復：媽，我昨天剛到，現在還沒睡醒。

親媽是國際新聞記者，滿世界跑的那種，目前仍在海外，忙起來經常顧不上自己這個兒子，所以一得空的關心就總是用力過猛。

母親大人：[語音]

母親大人：[語音]

母親大人：[語音]

顯然親媽現在就很空。

佟小南：媽，語音下載太慢了，你就不能發文字？

母親大人：你媽話多，打字費事。

佟小南：“……”

聊了大概二十分鐘，中間至十分鐘用來緩沖語音，母親大人終于意識到語音提升不了通效率。

母親大人：聽不了？

佟小南：最后一條語音，緩沖不出來。

母親大人：我是說，沒想到你會考第四大。還記得媽媽以前問過你將來想做的事，那時你說還沒找到。

佟小南：我才發現，媽你打字速度比我快啊。

母親大人：臭小子，想在我這個專業記者面前轉移話題，你還太。

母親大人：當時我就建議過你可以考慮包括第四大在的幾所覺醒大學，特別是偵查學專業。

佟小南：我的睿智母親。

母親大人：但我的可兒子說，學偵查學有什麼好，將來進了控局行隊，工作危險，待遇一般，除了穩定，無他亮點。

佟小南：我的格局小了。

母親大人：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你？

佟小南：難以言說，突然頓悟。

母親大人：再跟我對付這些四六八句，信不信我找你爸？

佟小南：不要！

與思維跳的親媽不同，為電力工程師的親爹是標準的理工男思維，一旦被予任務，比如“你幫我問出來兒子到底為啥突然要考第四大”，那完了，甭管剝繭、搜集證據、分析推理還是直接審問佟小南，不把答案弄出來，都對不起自己當年辛苦追到的媳婦兒。

佟小南：反正這就是我現在想干的。

破罐破摔收奇效，母親大人竟然沒再追問。

天早大亮，回籠覺妄想，佟小南頂著黑眼圈洗漱，腦海不經意閃回過往。

“老聶，你要考第四大？”

“我可是控局世家第五代傳人。”

“好像到第四代你爸那里就棄從醫了。”

“所以我才要撥反正。”

“……”

“你呢，填的什麼志愿？”

“第四大。”

“我？？”

“張這麼大是準備咬我？”

“不是，我剛才還在煩躁，你要考到離我遠的學校咋辦，這他媽……不說了，來讓哥抱一抱！”

“滾。”

“小南~小南南~~”

“信不信我現在就改志愿。”

他撒謊了，當時明明還什麼都沒填。

洗漱完畢的佟小南抬頭看向鏡中，只覺得那張臉上寫著八個大字——腦竟是我自己。

“為什麼都是凌晨三點睡，我蔫頭耷腦，你神采奕奕？”通往偵查學大樓的路上，佟小南百思不得其解。

兩人出發得晚，路上已經看不見多去參加開學典禮的新生。天氣很糟糕，沉得像要塌下來，大風呼號。

“不是三點，是四點。”北極熊無懼狂風，踏雪疾行，還不忘神抖擻糾正自己的睡時間。

佟小南連跑帶顛才勉強跟住，其間踉蹌幾次都沒摔，無比恩那些早起的同學替他踩出一條雪路：“你干嗎了？平復被嚇的心？”

聶冰原破天荒沒還，神嚴肅：“小南，我問你個事兒。”

佟小南微怔，腳下不自覺停住：“什麼？”

聶冰原：“我是不是應該買個網，如果再在學校里看見那只死鳥，甭管三七二十一，先罩上去再說。”

佟小南：“……”

他就多余認真。

開學典禮由各院系自己組織，偵查系在偵查學大樓，綜合系在綜合大樓。

偵查學大樓幾個月前剛剛維修過，因為一場凍雨加暴風雪讓外墻出現裂。一年級新生們本不知，奈何過于醒目的維修痕跡就像個加的重點符，生怕被人忽略。

“這樓不會塌吧？”

偵查班教室里椅子還沒坐熱的新同學們，聊天話題已經到了命攸關的領域。

“你們覺到了沒，這樓好像真的在搖。”

“大風天，高樓層有輕微擺幅很正常。”

“一個冷知識，咱們教室在三樓……”

這屆偵查系就一個班，四十人，三十八個都在教室里了，一眼過去青春洋溢，男生健貌端，生利落颯爽。

這樣統一的神風貌源于偵查學專業的特殊，除了要求筆試績，還要通過檢、測、野之力等一系列考核。

但凡事無絕對。

比如教室后方幾張課桌周圍湊著的七八個男生，里面就有一位個子不高還胖嘟嘟的。

該同學名邱孟萌，純純的社牛癥，昨天半夜在宿舍走廊上就串聯了左鄰右里，今天一進教室又立刻攏來七兄八弟，帶著新同窗們從大樓安全聊到建筑力學，從母胎單聊到畢業展，現在又環顧全班開始數人頭。

“還差兩個沒來，”邱孟萌雙下頦，眼神仿佛在說“事并不簡單”，“該不會就是206和215吧？”

“昨天一直沒人出來的那兩個宿舍？”接話的男生，科屬應該是闊耳狐，因為他正于半化形態，兩手一直舉著塞在頭頂碩大絨的狐耳之下——自制暖手寶。

昨天夜里大概凌晨一點，第四大男生宿舍區供暖管道突發故障。暖氣暫停的時間不長，但屋里溫度降得實在太快，把他們全凍到了走廊，這幫白天剛辦完報到手續的懵懂新生，沒等到開學典禮就迎來第四大的“熱烈歡迎”。

“兩個？我怎麼記得昨天有三個屋的人沒出來，”一個魁梧男生提出質疑，他的科屬是北灰熊，不用半化就能從材看出來，又高又壯，膀大腰圓，標準熊科，“206，215……還有一個218。”

“你剛才缺課了，”闊耳狐說著搭上邱孟萌肩膀，“218已經來了，并且我們萌萌兄弟第一時間完了初步社。”

北灰熊：“哪個？”

闊耳狐連同其他沒缺課的男生們，整齊劃一轉頭。

北灰熊順著視線向窗邊，被一頭亮瞎了眼，緩了半天才想起來問邱孟萌：“初步社是指……”

邱孟萌：“同學你哪個宿舍的？218。好的謝謝。”

北灰熊：“……”

嗯，很初步。

自帶聚焦無差別輻全班，男生被亮瞎，生也很難忽視。

不過孩子們的關注點更細節——

“這種油調的淡，調稍微有差就是災難。”

“但是他弄得好好看。”

“還顯白。”

“會不會是天生的發？”

“他什麼科屬？”

“不知道。”

“服也是，可是飽和度不同，就很搭配。”

“他在玻璃上畫什麼呢。”

“一邊哈氣一邊畫，還認真。”

“好像是小心心。”

“可。”

同樣的畫面到了男生眼里——

“這家伙真的好……。”

“他畫啥呢？”

“圈兒。”

拓寬了邱孟萌他們對206和215的想象，在把赤橙黃綠青藍紫都在腦過一遍之后，他們堅信接下來進門的就算頭頂彩虹，自己都不帶抬一下眼皮的。

幾分鐘后，兩個影并肩進教室。

沒有跳發，沒有奇裝異服，就是兩個普通男生。

邱孟萌：“普通。”

北灰熊：“真的太普通了。”

闊耳狐：“我也覺得。但為什麼還是想罵人。”

邱、熊、狐：“……媽的，好帥。”

聶冰原和佟小南沒注意自己一進門就了視線焦點，因為他倆的視線焦點全在窗邊那一抹。

兩人換個驚訝眼神，這家伙居然是自己班的？

同學小心心畫得很專注，直到玻璃冰花上反出約人影。

兩撥都以為對方是綜合系新生的勇敢者社友們，于偵查班驚喜重逢。

“我聶冰原，他是佟小南。”

“許焰，言午許，火烈鳥的焰。”

……問姓名，贈科屬。

昨夜太暗沒看清，此時教室燈明亮，佟小南才發現許焰長得眉清目秀，皮白皙，脖頸纖細，也不是真的，而是淡，在燈下和又瑰麗，和他整個人很相稱。

唯獨對方上蓬松到云朵般的寒服，乍看像個紅面包，細看……就沒法細看，時尚完度全靠臉。

兩人打量許焰，許焰也在觀察他倆，過了一會兒火烈鳥突然起。

“昨天沒發現，你還高，”他拿手比了比自己和聶冰原，問，“高多？”

“189，”聶冰原如實相告，并嚴謹補充，“不排除最近又長了。”

紅火烈鳥不無羨慕地點點頭，轉向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佟小南，尋求安：“你呢？”

積極熱心北極熊在線搶答：“179。”

毫無防備帝企鵝口而出：“180。”

許焰愣了兩秒，接著表變得無比歡樂，看熱鬧不嫌事大：“這，我該信誰？”

聶冰原試探看向佟小南。

佟小南威脅瞇起眼。

“一米八，”聶冰原果斷屈服，“他穿上鞋甚至可以超過一米八。”

佟小南：“不用加這麼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