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冰原的勸阻功了，又沒有完全功。

當時佟小南的確被說服，冷靜下來之后決定明天一早再去。兩個人還謀劃了一下出發時間，聶冰原建議天蒙蒙亮就出發，這樣兩人到醫學樓就差不多天亮，屆時線充足，視野清晰，說不定趕在第一堂課之前就能找著石頭。

方案很合理，然后佟小南就在宿舍床上睜著眼睛到夜深。

心慌失眠。

失眠可以忍，心慌躺不住。也不知道是“護符丟失”本帶來的心理暗示，還是習慣于脖子上有東西忽然沒了空落落，總之在堅持了半宿之后，他還是一腦從床上爬起來——佟小南制定的計劃，和我帝企鵝有什麼關系。

恐怖大風，佟小南扶著一棟又一棟大樓的墻，艱難壁前行。

躲過飛來橫石，避開天降鋁板，再對隨機剝落的樓外墻左躲右閃，終于全須全尾抵達醫學樓。

樓里比昨夜還暗，每一扇看似關嚴的窗都發出嗚嗚嚎，沒關嚴或玻璃破掉的，則整個窗框都在搖晃，像有看不見的野正在往里闖。

佟小南裹外套，即使這樣的溫度并不會讓他寒冷。

手機為幽暗世界中的唯一點，隨著佟小南的尋找，標般緩緩移，翻找雜狼藉，搜尋邊角隙。

就在他找完大廳，即將進一側走廊時，上方黑暗中的樓梯突然傳來腳步聲。

佟小南原地定住，迅速按滅手機。

可已經晚了，黑暗中的腳步也定住，下一秒強大的野之力洶涌撲來。

佟小南猝不及防，他以為對方就算不是第四大學生，也頂多就是過來晃的探險者，無論哪種都沒有上來就釋放野之力的理由，且是全然攻擊的兇猛。

閃念之間，黑暗中的人已凌空躍起，憑借野之力全開提升的速度與力量，先發制人。

佟小南看不見對方影，但足以通過迫到令人窒息的野之力，清楚判斷對方向。當下調野之力，以自己最快速度向旁邊閃躲。

預期中的攻擊卻沒來，那道凌厲的風只在他上方劃過，最后卻是大廳一側的落地鐘響了。

“咚——”

停擺多年的大鐘在黑暗中發出蒼老低沉的哀鳴。

佟小南卻在剛剛距離最近的那一刻，于野之力里嗅到幾悉：“……老聶？”

大鐘方向：“哈？”

落地鐘前，手機屏懟臉，佟小南終于看清了大鐘上面的北極熊——跟曾經廢棄發電廠被鬼影嚇到掛在他上的那位，不能說姿勢一模一樣，但氣質完全相同。

苦練野之力數載，歸來仍是當初年。

“下次如果只是為了跳到什麼東西上躲鬼，不用發那麼猛的野之力。”佟小南簡直無語，唯一慶幸的是周圍沒別人，不然他倆一起社死。

“我是為了登高遠，觀察敵。”聶冰原跳下來，現在知道從容淡定英姿發了。

佟小南想不通，他認不出黑暗中的北極熊有可原，但：“你不是雪下一米的氣味都能聞著，站樓梯上就聞不出我了？”

“這種大風天樓都被吹了，什麼氣味能留住，”聶冰原手搭到佟小南后頸，一把將人攬到面前，額頭幾乎上，“除非咱倆這麼近。”

佟小南愣住，好幾秒才回過神，一邊掙開一邊問：“你怎麼在這兒？”

聶冰原微微一挑眉：“手。”

佟小南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

斷了的鏈子連同石頭吊墜，落在他掌心。

“……你找到了？”佟小南不可置信。

“五樓檔案室，你掉的那個位置絕了，藏都沒有藏那麼好的，”聶冰原想起發現經過，就蹭蹭往上升，“第一遍找我都沒看見，第二遍要不是我把那些倒了的檔案柜一個一個重新立起來，還抓瞎呢。”

佟小南握住吊墜，溫的：“你找了兩遍？”

“如果從這里到頂層算一遍，也就找了一遍半。”聶冰原聳肩，深藏功與名的瀟灑。

然后不到半秒，被一個噴嚏破功。

“你外套呢？”佟小南這才發現對方居然沒穿寒服，就一件單，宿舍里當睡都得靠正氣護那種。

聶冰原：“飛了。”

“……”太過靈的兩個字，佟小南一時之間腦中全是魔幻畫面。

“天臺上爬水箱，那里風多大你也知道，服一直兜風影響行，我就先到一邊……”

“然后被吹飛了。”佟小南終于破案。

聶冰原兩下鼻子，其實這種無關要的細節完全可以忽略，太破壞他的英雄形象。

“你不是說天亮再陪我一起來？”佟小南生氣，又不知道自己氣什麼。

聶冰原：“是想等天亮的，但后來我看外面風小了……”

“咣當——”

不知哪層樓的窗扇，狂風中碎骨。

佟小南點頭：“風真小。”

“行行行，我就是想一個人過來找，然后天亮之際驚艷你。”聶冰毫放棄掙扎，末了一聲嘆氣，無限憾，“你說你乖乖在宿舍里睡覺多好，早上一睜眼，吊墜在枕邊，完。”

佟小南：“……請問我睡覺不鎖門嗎？”

聶冰原輕蔑地嘁一聲：“你屋那個破鎖，一撬就開。”

佟小南：“你試過？”

“當然……”北極熊戛然而止，仿佛卡頓，最后企圖用危險迷人的笑容蒙混過關，“當然沒有，怎麼可能呢，我怎麼會做這種事。”

解釋就是掩飾，否認三連就是板上釘釘。

佟小南：“聶冰……”

聶冰原：“小南，這里好冷。”

佟小南：“別裝可憐。”

聶冰原：“阿嚏！”

佟小南：“你……”

聶冰原：“阿嚏——”

佟小南：“你就不會化嗎！”

狂風席卷天地，落砸起飛雪，末日般的夜幕之下，一頭北極熊向著宿舍區奔跑，敏捷而矯健。

熊背上的佟小南俯環抱，下著聶冰原的服，強風吹得睜不開眼，他便把頭埋進北極熊厚厚的皮。

北極熊的其實是明的，就像一中空的小管子，之所以看起來白，是因為缺乏素，線折出來的效果。

佟小南曾認真開聶冰原的熊來觀察，那會兒他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心思，全為知識探索，一頓辣手無，差點把人……不，把熊惹翻臉。

聶冰原的奔跑速度太快，周圍一切都了延時般的掠影。

找到吊墜的事，佟小南沒跟聶冰原說謝謝。

因為在他還是懂禮貌好年的時候，曾不止一次被北極熊拎起來教育，說兄弟之間沒這麼客氣的，隨便干點啥你都來句謝謝，這見外，不拿我當自己人，懂？以后再讓我聽見你說謝，熊掌拍你。

佟小南十九歲人生里最無奈的事——帝企鵝想要雪城堡，北極熊不給，然后吭哧吭哧建了個冰場。

佟小南十九歲人生里最幸運的事——有個傻北極熊，非要給你建冰場，因為那是他所能想到最好、最快樂的地方。

開學第一天第一堂課，野之力應用與訓練，任課老師高巖先在黑板上寫出四個大字，野之力。

板書那一個恣意橫飛，狂放不羈，見字如見人。

“野之力，”高巖轉過，向教室，“這應該是你們最悉的東西，誰能告訴我它到底是什麼。”

野之力，覺醒人類與生俱來的一種力量，存在于覺醒細胞中，正常時呈休眠狀態，激發時可瞬間提升覺醒者各方面機能。

半化就是野之力釋放的一種表現。

闊耳狐張宣不小心跟高巖對視上，得，喜提回答資格：“就是我們天生的力量，據科屬、質或者傳等原因，有的人強，有的人弱，但是都可以通過后天訓練繼續提高。”

“很好，”高巖點頭，“每個人都有野之力，半化者有，人化者也有，那麼你再說說它們之間有什麼區別？”

闊耳狐：“……”

所以說上課回答問題不能太讓老師滿意，否則你就會收到一整套題組。

佟小南趴在靠窗的一張課桌上，雖然上課姿勢看起來非常不端正，但他的確有在認真聽講。

半化者和人化者，在野之力上的區別。

想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明確什麼是半化者和人化者。

半覺醒者，覺醒基因更靠近初代覺醒人類，半化狀態下顯耳、尾或其他科屬特征，并伴隨一定程度的機能提升，但不能超過人類的承載極限。

人覺醒者則不然，他們的覺醒基因上存在突變，人化狀態下，頭部完全化，機能可隨著野之力釋放不斷突破，無限提升。

起初人覺醒者只是極數，但現在已經占比到10左右，各大學也逐漸細分為“半化大學”與“人化大學”兩類。

第四大屬于前者，包括佟小南、聶冰原在的所有學生，都是半覺醒者。

“沒錯，就是承載力，”高巖終于放過闊耳狐，拿起講桌上提前準備好的兩瓶水，“在野之力上，半者與人者沒有區別，就像我手中的這兩瓶水……”

放下水，他又從講桌底下拿出一個小巧玻璃杯和一個碩大塑料盆：“但野之力實際的強弱，取決于你能將多力量真正轉化。我們的就像這個玻璃杯，本裝不了多水，而人覺醒者就像這個塑料盆……”

全同學：“……”

論如何一句話得罪全人類。

第一瓶水倒玻璃杯，很快倒滿，瓶子里剩下一半還多。

第二瓶水倒塑料盆，自然輕松倒完。

“那麼作為半覺醒者，”高巖拿起剩下大半的那瓶水，“這些剩下的、無法化為強度提升的野之力，我們該怎麼辦？”

“無法化，就只能外放。”佟小南下意識接口，但其實只了皮，幾乎是沒聲音的默念。

還是被耳尖的北極熊同桌捕捉到了：“什麼？”

高巖：“那位靠窗趴著的同學說得對，無法化，就只能外放。這部分野之力的轉化與釋放，便是你們要在這個課堂上學習的。”

佟小南：“……”

回聲定位，活雷達，老師你是蝙蝠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