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0年5月19日, 6月30日。

2046年8月19日，9月30日。

距離上次通話，雙方都過去了42天, 但彼此的時間坐標, 相隔104年。

書桌前的聶冰原, 驚愕地半張著。

床上的佟小南，不可置信得連呼吸都忘了。

他們做好了時空錯位的心理準備, 卻被遠超想象的錯位度打個措手不及。

“怎麼不說話了？”遲遲等不到回應，石頭里的聲音開始著急，自言自語道, “難道又斷了，我才剛說一句！”

“沒斷, 在在，”佟小南連忙出聲, 他現在使用疊字的頻率明顯增加, 生怕自己的意思不能及時傳達，“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也太扯……太不可思議了。”

聶冰原一聽就知道帝企鵝差點說溜的是“扯淡”，因為本質上他倆還是難以相信這種越一個世紀的時空通話。

不料石頭里的語氣微微上挑：“你剛才是不是想說‘扯淡’？”

佟小南：“……”

石頭里：“上次我就聽出來了，咱倆就算不是一個地方的人, 按口音來講相距也不會太遠, 當然如果不考慮時間度的話。”

佟小南：“你真是一百年前的人？”

“我已經從上次通話震驚到現在，所以完全理解你的心，但通話隨時可能中斷, 我們必須盡可能多的換信息。”石頭里顯然吸取上次經驗教訓, 這回思路清晰, “首要任務就是弄明白為什麼能通話, 以及怎麼保持通話。”

聶冰原走過來，怕驚石頭里，便沒坐下，只站在床邊，燈投下淡淡的影子。

佟小南沒抬頭，但知道北極熊在陪著他，思緒冷靜幾分：“上次跟你通話的時候我在釋放野之力，而在那之前，我的石頭已經有過幾次奇怪的閃，每次閃也都是在我使用野之力的時候。”

“我就知道。”石頭里的語氣，仿佛一早認定懷疑方向。

佟小南：“你知道？”

石頭里：“因為通話的時候我也在做跟你相同的事。”

佟小南：“釋放野之力？”

石頭里：“對。”

佟小南：“那在上次通話中斷之后，你又試過了嗎？”

石頭里：“試過。”

佟小南：“怎麼可能，我這一個多月，每天晚上都在釋放野之力，如果你也在試，為什麼隔了這麼久才第二次連上？”

石頭里：“因為我的野之力比較特別，應該是需要達到某個微妙的平衡點，才能跟你接通。”

佟小南：“每個科屬的能力都特別。”

石頭里：“我是假死。”

佟小南：“……什麼？”

石頭里：“假死，生命征弱化、降低到極限，看著死了，但又沒真正死。”

帝企鵝下意識看向北極熊，各科屬野之力有“假死”這個方向嗎？

北極熊眉頭深鎖，在他年級第二的知識儲備系里各種搜尋，沒這個關鍵詞。

石頭里：“并且假死之后，我能進一個空間，在這個空間里我會變一種超自然存在，隨意游走，來去如風。”

佟小南、聶冰原：“……”

越來越玄幻了。

但更奇怪的是，這玄幻的神展開竟然給他倆一似曾相識，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聽過這種大離譜事件，雖未必一模一樣，但離譜的氣質完全相同。

“你怎麼又不說話了，”石頭里不滿出聲，“不要每次一聽見新知識點，就開啟沉思模式，你覺得假死空間很難相信，但我上發生過遠比假死空間更離奇的事，和它相比，假死空間本是小兒科。”

佟小南：“還有更離奇的事？”

石頭：“這個不重要。”

佟小南：“……”不重要你說個屁！

“反正遲遲連不上的原因應該在我，每次調野之力……程度不夠……”石頭里的聲音忽然變得斷斷續續，“程度太過……直接進假死……”

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遠，像汪洋里隨時都會傾覆的小船。

佟小南有種不好預，低頭看床上吊墜，果然瑩白的正漸漸暗去。

不會又要斷吧！

佟小南心里一慌，連忙集中神，拼命釋放野之力。

然而石頭里斷斷續續的聲音也消失了，周的瑩白也微弱到近乎明。

可是下一秒，那又神奇般地開始恢復，瑩白澤一點點充盈。

接著，佟小南和聶冰原就聽見石頭里有另外一個男人在說話：“別著急，調整呼吸和心率，對，就像之前那樣……”

與之前跟佟小南通話的活潑聲音不同，這個男聲清澈而鎮定。

佟小南驚訝得直接出聲：“你是誰？”

石頭里的對話戛然而止，過了幾秒，先前那個活潑聲音才呼吸不穩地回應：“太好了，總算沒斷……”

“你那邊還有別人。”佟小南直截了當。

“是的。”清澈男聲終于再次傳來，“我們是兩個人，但和你建立聯系的是他，剛才他的野之力不穩，現在應該沒問題了。”

“這個平衡點真的很微妙，”活潑聲音，卻不是跟佟小南這邊說，而是跟清澈聲音抱怨，“就像我剛才說的，野之力程度不夠，石頭沒反應，程度太過，直接進假死，簡直比走鋼都難。”

清澈聲音：“但你還是功了。”

活潑聲音：“我是誰，狐大仙兒。”

清澈聲音：“嗯，厲害。”

活潑聲音：“你夸得一點都不走心。”

清澈聲音：“等只剩我們兩個，想聽什麼我都給你說。”

“能不能干點正事？”聶冰原實在忍無可忍，“現在什麼況，有沒有輕重緩急？”

活潑男聲：“你們也是兩個人？”

佟小南嘆口氣：“對。”

某種意義上講，他們四個不有緣，還很有默契。

不知是不是那位自稱“狐大仙兒”的活潑男聲掌握了走鋼技巧，石頭的“通訊信號”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始終很平穩。

四人終于有機會換更多信息。

比如微觀時間——

佟小南：“我這邊現在是晚上九點三十七分。”

狐大仙兒：“一樣。”

再比如石頭是哪里來的——

佟小南：“我媽從一個收藏家手里買來的，當時已經被打磨吊墜了。”

狐大仙兒：“父母送我的生日禮。”

聶冰原：“你們那個年代，努赫島的研究應該還在進行中，研究用石沒多大意義更談不上價值，為什麼會當生日禮？”

清澈男聲：“在你看來也許沒有意義，但他的父母認為有，就送了。”

好的，那麼問題來了。

佟小南：“我們兩個是都拿著努赫島石頭的人恰巧隔空遇上，還是……拿著的恰巧是同一塊石頭？”

狐大仙兒：“理論上后者的可能更大，不然努赫島石頭那麼多，為什麼只有我倆聯系上了。”

佟小南：“理論上？那上呢？”

狐大仙兒：“當然不希是同一塊，否則才一百年，我珍貴收藏了一輩子的石頭就落到別人手里了，落就落，還要打磨，倒賣，想想都心酸……不行！”

佟小南：“什麼不行？”

狐大仙兒：“我得趁著年輕，先找個基地把它們藏起來。”

清澈男聲：“那樣的話，一百年后就落不到他手里，也就沒有今天這場石頭通訊了。”

狐大仙兒：“對哦，蝴蝶效應。”

佟小南：“……”

石頭研究不出更多，一直克制著的對彼此時空的好奇心終于可以放飛——

佟小南：“你們那個時代，真的那麼繁榮？”

狐大仙兒：“……你那邊好像才是未來吧？”

佟小南：“但我這個未來非常慘，氣候變冷，糧食短缺，科技倒退，全世界很多國家都相信人類會在未來幾百年滅絕。”

狐大仙兒：“我們也信？”

佟小南：“不，我們在種地。”

通話結束在狐大仙兒的“力不支”。

倒不是野之力完全耗盡，而是不夠支撐他繼續保持“如此妙的平衡點”——狐大仙兒原話。

結束之前他們約定了明天再次通訊的時間。

回顧這一個多小時，能聊的幾乎都聊了，但也有一些東西，雙方默契地都沒提及。

姓名，科屬，份信息，社會背景。

“你覺他倆像什麼樣的人？”石頭芒暗了很久之后，佟小南才問聶冰原。

“聽聲音年紀不大，聽語氣也沒多……”略微停頓，若有所思的北極熊又轉了話鋒，“但那個自稱狐大仙兒的，會用野之力。”

這里的“用”，指的自然是釋放能力。

要知道一百年前的覺醒人類，能調野之力完半化的都非常，更別說半化后的能力釋放。

而那位狐大仙兒……

佟小南：“他不單會用能力，能力還是假死。”

聶冰原：“你信嗎？”

佟小南：“我認為他沒必要對我們撒這種謊，但他說的假死后隨意游走、來去如風也真的很難想象。”

“你再好好想想，”聶冰原忽然說，“難道就沒有在這種玄幻風里到一悉？”

佟小南愣住，幾秒后猛然抬眼，終于把覺和記憶串聯上了：“這不就是王松說過的‘靈魂出竅’！”

【覺醒者將野之力完全離到之外，凝聚‘明化’，也‘靈’，打個不恰當比方，就像靈魂出竅……】

——化生課上，王松老師對三種罕見覺醒形態之一“靈化”的講解，言猶在耳。

“但是他不靈魂出竅，還能進什麼假死空間，”佟小南想著想著，又不確定了，“靈化有假死空間這一說嗎？”

聶冰原沉思半晌：“我建議明天找王老師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