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歸來》第三十六章
凌雲殿外的大門口慘聲不絕於耳,一聲比一聲凄厲,撕心裂肺地,聽得人頭皮發麻。
殿的氣氛格外抑,經過書房門口的宮太監無不放慢腳步,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突然,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剛及到門把,書房裡傳出來一道帶著怒火的聲音:「拖下去,晾在殿門口,明天拖出去埋了。」
曹廣推開門,掠過灰頭土臉正往門退去的福康,笑瞇瞇地說:「什麼事這麼生氣?人都被打得皮開綻了,還要扔在雪地里晾一夜,想做冰留著明年夏天解暑?」
陸棲行心不好,沒心思搭理他的科打諢:「有事?」
曹廣很是自覺地拖了把椅子坐下,翹起二郎,半瞇著眼,點著下:「你今天發的這場火不小啊,一連杖斃了八個宮人。」
陸棲行筆走游龍,紋不:「不忠之人,連主子都分不清,留之何用?」
頓了一下,他從案幾上抬首,意味深長地看著曹廣:「你的消息倒是靈通的。」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既已被陸棲行拆穿,曹廣也不否認,他往椅背上一靠,弔兒郎當地說,「其實咱們北夷族向來有弟娶寡嫂、兄收弟媳的習俗,你就是娶了蕭太后也沒甚大不了的,就當水不流外人田嘛!」
北夷族史上確實有這樣的習俗,陸棲行的祖父就曾娶了寡嫂為妻,不過到了他父親那一代,進軍中原,修習漢文化,娶漢為妻,這種習俗漸漸沒落,就連北夷族人也逐漸摒棄了這種習俗。
離今最近的一樁兄娶弟媳事件也發生在十年前,此後再無人娶寡嫂或弟媳。
今天曹廣卻在這兒竄唆他,有何目的?是試探還是懷疑他?
陸棲行放下筆,目涼涼地看著他,故意說:「蕭家許了你什麼好?」
「臥槽,我是那種人嗎?」曹廣矢口否認,舉起手沒個正形,「我這不是看你一把年紀了還沒個可心人暖被窩嗎?而太後年紀輕輕就守了寡,這也太不人道了。」
世紛爭,禮樂崩壞,積年累月的混戰造民不聊生,人口銳減,所以無論是大燕還是其餘兩國,其實都鼓勵寡婦再嫁。曹廣長年累月待在軍營,對這種事不但見怪不怪,甚至是大力推行者,因為只有寡婦再嫁了,生出更多的人口,才能有更多的人種田從軍,繳納賦稅,保家衛國。
因而由素來不把禮法放在眼裡的他口中說出這種話,也不算稀奇。
不過他不按牌理出牌,陸棲行的反應更絕:「原來是太后想嫁人了,改日本王下旨在全國徵召年輕力壯,出生清白,俊不凡的年輕男子,隨太后挑選。」
這不就是另類的選妃記,只不過被選的變了男人。
饒是曹廣這等不把禮法放在眼裡的人也瞠目結舌地看著他:「真虧你說得出來,你就不怕那群老古板把你撕了?」
陸棲行瞥了他一眼:「要撕也是先撕給本王出這個主意的你。」
臥槽,這是要把黑鍋推到他上的意思的。
曹廣不幹了:「喂,攝政王殿下,你也太壞了,虧咱們曾一起長大,稱兄道弟,你就這麼對我的?」
陸棲行站起,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目里有著看一切的瞭然:「曹廣,你與皇兄同手足,又一起征戰數年,他於你還有救命之恩,你敬重他,忠於他。但也別忘了,他可是本王唯一的同胞兄長,育本王人的至親,本王對他的心意一點都不比你。所以你大可放心,本王會代他守護好大燕的江山,直至皇上長大人。」
曹廣直視著他漆黑幽深的眼,斂去了臉上的笑:「如此最好,微臣也不想與您為敵。」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陸棲行定定地看著他,目決然,語氣不容置喙。
曹廣突然仰頭大笑:「好了,殿下不必如此嚴肅,微臣不過是與你說笑的而已。」
他重新恢復了那副弔兒郎當的模樣,與剛才的嚴肅截然不同,就像是兩個人。
陸棲行也跟著笑了,狀若無事地說:「你下次再這麼說,本王可當真了。」
兩人又恢復了至好友的模樣,坐在一起討論了一會兒朝事,到了晚上,曹廣還在這裡蹭了一頓晚飯才回去。
他一走,章衛忍不住說:「殿下念先皇恩德,待皇上一片赤誠,這曹廣不分青紅皂白就來質問殿下,真是太囂張。依微臣之見,殿下就是太過仁厚,才讓他如此肆無忌憚!不如讓微臣去給他一個教訓。」
他指了指小皇帝居住的仁福宮。
陸棲行搖頭:「不用,曹廣的人和蕭太后的人都留著,以後皇上長大了正好練手。」
誰也不能容忍自己邊的人是別人的眼線,哪怕這個別人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抑或是忠於自己的大臣。
「是。」雖應下,但章衛仍替他不平,滴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轉。
陸棲行一眼就看出他又在歪腦筋了:「不管你腦子裡有什麼念頭都給我打住。曹廣從小就力大如牛,十五歲就能拉開三石弓,你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他現在留著還有大用,你不要私自去惹他。」
太後背后的蕭家,忠於皇帝的曹廣等人以及他的麾下親信,三方勢力,互相牽制,是目前最平衡的方式,了任何一方,大燕國的勢力就會失衡。
現在大燕外有強敵環飼,有水患天災,憂外患,若是朝中各方勢力再鬥不已,大燕危矣。
章衛心有不甘:「可是就這麼便宜他們了?」
陸棲行轉著手上的扳指,眉眼低垂:「你待會去挑十個家世清白,長相俊俏的年,送到太後宮里。另外,君子有人之,本王要給武威伯家的公子葉城和寧鄉侯的家的大小姐賜婚,你去換福康進來研磨伺候。」
聽到這話,章衛立即轉怒為喜:「遵命。」
武威伯是堅定的帝黨,寧鄉侯卻是太后黨。
自從四年前,小皇帝以一歲的稚齡登上帝位后,蕭家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蕭氏一族趁機大肆攬權,在朝中的氣焰越發囂張,儼然了氣候,屢屢與帝黨發生爭執衝突,若非他們顧忌兩虎相爭會讓攝政王漁翁得利,這兩派早斗個你死我活了。
雙方早已公開撕破了臉皮,見了對方無不蹬鼻子上眼。讓這兩派中堅力量結親,絕對會鬧個飛狗跳,尤其是葉城又是曹廣的姨表弟,若是他知道表弟的這樁婚事是因自己而起,肯定會後悔死。
***
陸永寧的目的是為了給攝政王找個可心人,但現如今正主都跑了,瞟了幾眼枝頭怒放的紅梅,只覺得意興闌珊。要看梅花哪兒沒有,何必非要在范家。
因而沒逛兩圈,就嚷著要回去,傅芷璇自然不敢不從。
「臣婦恭送大長公主。」
陸永寧眼珠子一轉,狡黠地說:「別,本宮的意思是本宮要與你一起走,你有馬車吧?」
傅芷璇怔愣了一下,回道:「有,只是很簡陋,恐怕會委屈了公主。」
陸永寧揮了揮袖子,不在意地說:「沒事,你送本宮一程,本宮實在厭煩了一群跟屁蟲跟在後面。」
「這……」傅芷璇不大願意,這位可是金枝玉葉,萬一路上有個差池,那可是要人命的。
陸永寧目一瞪:「這是本宮的令旨,你想反抗不?」
大一級死人,更何況這位還是皇親國戚,傅芷璇拒絕不得,只希大長公主的隨從護衛能早日發現,追上來。
可惜直到們走到了別院門口,也沒遇上大長公主的侍衛。
傅芷璇只能把帶到自家寒酸的馬車前:「公主,就是這一輛。」
這輛馬車是用最普通的柏木做,然後刷了一層黑漆,與長公主那輛金楠木做的名貴馬車完全沒法比。
傅芷璇看到掀開簾子,難以置信的模樣,心中暗笑,這下總該打退堂鼓了吧。
誰料陸永寧只是撇了撇,就坐了進去。
這下到傅芷璇傻眼了。
站在車前看著自家狹窄的馬車,陸永寧這麼一坐,僅能再坐一人,很是尷尬:「姜姜姑娘進去陪公主吧。」
「不用,你進來,讓姜姜在外面就行了。」陸永寧拒絕了。
姜姜也眨著亮閃閃的眼睛:「嗯,我最喜歡坐外面看風景。」
這大冬天的,冷死了,樹葉都掉了,到灰濛濛的一片,有什麼好看的。但看姜姜那天真無暇的樣子,又不像是說謊。
傅芷璇只好將信將疑地坐了進去。
馬車啟,駛出了別院,行馬路,剛開始加速,突然,路邊竄出一道青的人影攔在了馬車前面。
車夫連忙拉住韁繩,馬車猝不及防地停了下來,慣使然,坐在車裡的傅芷璇和陸永寧皆往前撞去。
「小心!」看到這一幕,傅芷璇的心臟都差點被嚇得跳了出來,連忙手拉住,自己卻因為避之不及,直直撞到車壁上,發出啪的一聲,額頭上白皙的皮也跟著泛紅。
陸永寧見了,嚇了一跳:「你沒事吧?」
傅芷璇沖擺手:「沒事,公主沒傷吧。」
陸永寧抿了下,目有些複雜:「本宮亦無事。」
說完,掀開簾子,沖外面問道:「怎麼回事?」
姜姜指著攔在馬前的季文明:「他突然跑出來攔住了馬車。」
季文明看見馬車裡出一張陌生的臉,先是吃驚,以為自己弄錯了,但再一看,坐在車外的小嵐,他就知道沒弄錯,這應該是哪個府上的夫人。
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否則何必蹭這樣一輛寒酸的馬車。
對於這種無足重輕又對自己無所助力的人,季文明一向不會放在心上。他直接掠過陸永寧,目深地注視著半開的簾子,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夫人,我來接你回家。」
陸永寧瞧見他鄙夷的眼神,愣了一下,忽然放下簾子,扭頭問傅芷璇:「你認識他嗎?」
傅芷璇撐住還有些眩暈的頭,苦笑著說:「他是我丈夫,不過我不想見到他。」
隨即三言兩語把與季文明的糾葛說了一遍。
陸永寧最見不得大男人欺負人,哪怕是夫妻也不行。這會兒聽了季文明的斑斑劣跡,頓時恨得牙的,拍著口說:「你坐著不要下車,本宮去替你教訓他一頓。」
說完,也不管傅芷璇同不同意,一馬當先地掀開簾子,拉著姜姜跳了下來,指著季文明就說:「揍,給我狠狠的揍,揍好了,今晚允許你多吃一個。」
姜姜最吃,每頓晚飯必要有一隻,這會兒聽了陸永寧加餐的許諾,頓時神一震,提起腳就踹向季文明。
姜姜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長得又小小的,一開始季文明並未把放在心上。
結果這一輕敵就吃了大虧,直接被姜姜一腳給踢出兩丈遠,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的口,好痛!
季文明捂住口,面痛,憤怒地指著姜姜:「你是何人,我要報。」
姜姜聽了,扁扁小,抱怨道:「真不經打,虧你還是個男人呢。」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是個怪力,季文明氣得一口老差點噴了出來。
瞧姜姜又要過來,此刻他也顧不得面子,連忙捂住口大喊:「打人了,打人了,有人當街行兇……」
可這邊靜如此大,那守在別院門口的家丁和護衛愣是像沒看見一樣,目不斜視地站在不。
姜姜走過去,蹲下,一雙澄澈地眼珠子在季文明上打了個站轉兒,嚇得季文明如驚弓之鳥一樣:「你……你想做什麼?這是天子腳下,你若敢來……」
但姜姜的做法實在出人意料,勾起食指輕輕地刮著臉頰:「,打不過就找大人……」
季文明蒼白的臉刷地一下變得通紅。
「走了,姜姜,你與他說這些作甚。」陸永寧見久久不回,等得不耐煩了,扯著嗓子喊了一句。
姜姜連忙起小跑過去:「來了,公主。」
公主?季文明瞬間石化,直到馬車噠噠噠地遠去,他才猛然回過神來,蹭地一下站了起來,目火熱地盯著遠去的馬車,傅芷璇真是好本事,來參加個賞梅會竟然能跟公主攀上關係,他這決定真是做得太對了。
季文明頓時覺得口也不痛了,他站起,跑到賣柴人那兒,買了二十整齊的木,背在背上,急匆匆地趕往傅家。
***
這邊,傅芷璇並沒有把陸永寧送回府,因為半道上公主府的人就趕來了。
公主一離開,看時間還早,也不著急離開,折去了客棧,把史哥和張柳了上來。
「我今天找你們二人來是有一件對我極為重要的事要託付你們去做。」傅芷璇的目在史哥和張柳臉上過,突然拋下一枚驚雷,「只是在做這件事之前,我需要你們二人簽下賣契,當然,事後,我會替你們消除奴籍。」
史哥和張柳都驚呆了,他們雖窮,但都是良家子,誰願意淪落為賤籍。尤其是史哥,臉漲得通紅,氣沖沖地說:「夫人這是不信任咱們兄弟!」
傅芷璇目平靜地看著他,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沒錯。一來這事對我極其重要,非特別信任的人,我不放心,二來,此事需要兩位遠赴安順,若無約束,你們拿了我的銀子跑路怎麼辦?」
史哥氣急:「老子才不是那種人,你這狗屁賣契,誰願簽誰簽去。」
傅芷璇也不意外,神冷靜地點頭:「好,那你下去吧。」
史哥傻眼了,他沒答應,也不趕他走?
張柳躊躇地瞥了史哥一眼,咬牙道:「夫人,我簽。」
「你傻啦。」史哥抓住他的肩猛搖,似乎是要把他搖醒一樣。
張柳這回意外的堅決,他拂開史哥的手,固執地說:「我相信夫人說的都是真的。夫人在城外施糧兩百石,又給仁善堂捐了一大批藥材,若只是想要幾個奴僕,這些糧食,這些藥材都可以買一大堆奴僕了。我張柳除了有一力氣,腳靈活,跑得快一點外,也沒什麼優點,而且每頓都吃很多,夫人誆騙我有什麼好?」
一席話堵得史哥都說不出話來,他愣了好半晌,突然手捶了張柳一記:「好哇,你這小子都長腦子了。」
言罷,轉,不大自然地看著傅芷璇,地說:「老子不放心我這兄弟一人孤上路,我也勉強簽了。」
傅芷璇站起來,莊重地朝兩人福了福:「多謝兩位,此事對我至關重要,因而不得不出此下策,你們放心,事之後,我定會如約給你除了奴籍,若你們不放心,咱們也可以簽一個契約。」
「啰嗦,簽什麼契約,老子大字都不識一個,要在哪裡按手印,你快說。」史哥不耐煩地說道。
傅芷璇趕拿出早準備好的賣契,讓他在上面畫了押。
收起賣契,支走小嵐后,傅芷璇看著兩人終於說出了的目的:「我要你們去安順調查季文明與錢珍珍兩人婚的證據。」
接下來,傅芷璇把季文明和錢珍珍兩人的來歷份代了一通,再叮囑道:「他們親的時間,人分別是誰,姓甚名誰,彩禮嫁妝規模等,越越好,最好能弄一份人的供詞抑或是請人前來京城,這是路上來回的開銷。」
傅芷璇拿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這是上次從聚寶坊當來的,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見到兩張這麼大面額的銀票,史哥終於明白傅芷璇為何會讓他們簽下那等契約了。財帛人心,太容易迷花人的眼了。
「來回也花不了這麼多銀子吧。」史哥接過銀票問道。
傅芷璇點頭笑道:「餘下的是給你們疏通人的。」
非親非故,又是外鄉人,沒銀子誰願意幫你。
史哥明白了,他接過銀子點頭,鄭重其事地說:「好,只要我史益有一口氣在,一定把東西或人給你帶回來。」
傅芷璇想了一下道:「多謝,你們明日買些路上的東西,準備一番,後天再出發。」
正好明天可以去找孟夫人,讓給錢夫人捎封信,否則,是史哥兩個,只怕人和八字先生們都不會同意寫供詞證書,但有了錢夫人出面,那就不一樣了。
***
從客棧回到傅家已是下午時分,馬車進了小巷,遠遠地車夫就看見傅家門口跪了一個人。
他偏頭看了幾眼,回頭沖馬車裡低聲道:「夫人,門口跪了一個人,好像是今天下午攔馬車的那個男人。」
這位車夫是新請的,並不認識季文明。
傅芷璇聽了,眉心蹙,這季文明又來做什麼?難道姜姜那一腳沒踢痛他?
掀開簾子的一角,往外去,只見季文明直跪在自家門口,背上還背著一捆乾柴。
哼,學古人負荊請罪,就他,也不怕辱沒了古人。連忙吩咐車夫停下,把馬車拐進牆角躲起來,不想過去被季文明糾纏住,最好他自己跪得不耐煩了,識趣地自己走人。
季文明強忍住口的悶痛,在傅家門口一跪就是一個時辰。
傅家本就猶豫不決。辛氏是從未想過讓兒和離的事,傅松源也一直拿不定主意,這世道對兒家總是諸多要求,哪怕和離不是兒的錯,但年紀擺在那兒了,又背著個二嫁的名聲,下一個找的人家恐還不如季家。若是去做人後母,那就更為難了。
傅松源心疼兒,這回見季文明姿態擺得這麼低,態度又誠懇,一副誠心悔過的模樣,不免有些鬆,在季文明跪了一個時辰后,他終於打開了大門。
季文明瞧見他出來,激不已,立即磕頭道:「岳父大人,小婿錯了,請岳父大人責罰。」
說完,從背上出一子,雙手捧著,舉在頭上,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
傅松源走近,低著頭,老目中有怒,有恨。
就這麼饒了這小子,未免太便宜他了。
辛氏見他一直不,怕季文明跪得不耐煩,一會兒反悔走了,連忙在後頭輕輕推了他一記,嘀咕道:「夠了啊,再這樣就過了……」
「哼!」傅松源冷哼了一聲,終於慢吞吞地手接過了木。
馬車上的傅芷璇一看父親接了子就暗道不好。
連忙對小嵐說:「你快去季家,告訴錢珍珍,季文明到傅家來負荊請罪了。」
反正季文明在這兒跪了這麼久,街坊鄰居又不是瞎子早看到了,既已捅破,鬧大也無妨,正好讓錢珍珍來撒潑打諢鬧一場,讓人看看這兩個都是些什麼臉,也正好讓父母死了讓回季家的心。
那邊,傅松源是真恨,雖然迫於種種原因決定原諒接這個婿,但心裡還憋著一子氣,他拿起木使出全的力氣,打到季文明的背上。
季文明本就了傷,傅松源這一子下去,他忍不住按著口咳了一聲。
旁邊的辛氏見了,連忙抓住傅松源:「算了,算了,別打出個好歹。」萬一鬧出人命怎麼辦,沒看季文明的臉白得都跟天上飄的雪花差不多了嗎?
傅松源心頭的火氣還沒撒出來,這會兒看季文明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說出的話也非常難聽:「就一下都不了了,還想使苦計。」
被老丈人一語道破,季文明很尷尬,也明白,就那一子,本不可能讓傅松源原諒他,只得起背,勉強出個笑容道:「岳父儘管來,小婿得住。」
「看見沒,他自己我打的,你別攔我。」傅松源推開辛氏,拿起子,使勁兒打到季文明上。
季文明這一回沒再咳,只是悶哼了一聲,隨即又直背脊,默默承接下來的幾子。
他是從賣柴人那裡買的木,這子早幹了,不怎麼經打,幾子下去就斷了兩截。
傅松源把手裡的半截丟到地上,又從季文明背上了一更一些的子掂在手上。
辛氏見了頭大不已,在一旁勸道:「夠了,老頭子,別鬧出人命了。」
「幾子還能把他打死不,你當他豆腐做的?」傅松源不屑地說,提起子又要揍季文明,突然傅芷璇從他背後走了過去,按住了木。
「夠了,父親。」
傅松源扭頭看著突然出現的兒,難以置信地說:「你就打算這麼原諒這小子了?」
他為了兒的將來考慮,不得不原諒這小子是一回事,可兒回來向著他又是另一回事。
傅松源心裡酸死了,果然,還是老人有經驗,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人家的人了,上說得再厲害,心裡頭還是向著夫家。
「你想多了,他上有傷,我是怕你把他打出個好歹,到時候賴到你頭上不值得。」傅芷璇看也沒看季文明一眼,耐著子跟父親解釋道。
傅松源狐疑地瞥了季文明一眼:「真的?不像啊。」
季文明卻聽得眼睛一亮,果然,傅芷璇也在那輛馬車上,能與大長公主共乘一車,這是多大的殊榮。
傅芷璇拉住他:「爹,你聽我的沒錯。走吧,咱們回家吧。」
「夫人。」季文明連忙住了。
傅芷璇不為所,辛氏看了,拽了拽兒的袖子,低聲勸道:「我看文明是誠心認錯了,你,你就原諒他這一回吧。」
傅芷璇掙開母親的手,扭頭看著季文明,勾笑了:「我已經讓小嵐去通知錢珍珍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過來了,你現在回去還能在半路上攔住。」
季文明臉上的笑掛不住了,他驚訝地看著傅芷璇,目瞟向一旁用懷疑眼神看著他的二老,若是他現在就這麼走了,今天這一出「負荊請罪」就白費了,而且傅松源對他的印象會更壞,想讓他原諒自己只怕更難。
他不相信傅芷璇會把事做得這麼絕。
季文明眸閃了閃,又恢復先前那般誠心誠意的模樣,含脈脈地看著傅芷璇道:「夫人,文明有錯在先,你生氣是應該的,但你不必如此試探我,今天岳父岳母和你若不肯原諒我,我就在此長跪不起了。」
「季文明……」一道河東獅吼從他背後響起。
季文明一聽這聲音就知道不好了,扭頭一瞧,果然看到著大肚子氣得都快炸了的錢珍珍從馬車上走下來。
「你怎麼來了?」
錢珍珍聽到這話,更是氣得肺都快炸了:「我不來怎麼看到這彩的一幕呢。好你個季文明,上午哄著我,下午又跑到這小賤人這兒獻殷勤,怎麼還想齊人之福不?那你說,你怎麼安置我,我可是……」
生怕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話來,季文明連忙喝止住了:「閉,你回去,跑這裡來做什麼!」
錢珍珍這會兒正在氣頭上,他的冷臉除了會刺激,一點用都沒有。聽到他吼自己,錢珍珍又是難過又是憤怒,手指著季文明的鼻子:「你今兒就當著他們的面說清楚,我是你什麼人。你若不說清楚,哼,我把這孩子掐死了,自己回安順去就是,不用你管。」
季文明哪敢讓回安順,到時候錢世坤還不得弄死他。
「珍珍,你冷靜點,有話好好說,好好說。」礙於傅家夫婦在,季文明也不敢像過去那樣哄錢珍珍,只是一個勁兒地勸冷靜。
但落到錢珍珍眼裡,這無疑是他變心的表現,捂住臉嚶嚶嗚嗚地哭了起來:「嗚嗚嗚,今天羅世伯不肯幫忙,你就怨上了我了吧,覺得我沒用,幫不了你,所以又回來找這賤人。」
錢珍珍還真是了解季文明,隨口一說就說了個正著。
季文明頭痛得很,饒是他巧舌如簧,這會兒也沒辦法讓雙方都滿意。
傅松源瞧了,心中生疑,板著臉說:「正好,咱們今天當著這位婦人的面說清楚,你打算怎麼辦?難不想以妻為妾?」
「沒,沒有。」季文明連忙否認。
旁邊的錢珍珍聽了,止住了哭泣:「季文明,你說的都是騙我的,不為妾,難道你想讓我做妾?」
兩邊夾擊,季文明這會兒真是騎虎難下,見雙方都盯著他,今兒不給個章程出來,這事似乎沒法善了,索眼一閉道:「南邊如今有一新例,一子頂兩門,俗稱兼祧,正好,我曾有一三叔早逝,沒留下任何兒,咱們亦可效仿,豈不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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