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歸來》第七十二章

傅芷璇發現,不過短短幾個月不見,賴佳就跟換了個人一樣,形銷骨立,眼神暗淡,毫無彩。那顆石子的臉,在的眉骨帶出一條半截手指上的痕,除了剛開始尖了一聲后就再無反應,只是低垂著頭捂住傷口,安靜地跟在那群子後面,默默地往前走。

這哪還是曾經那個眉飛舞不知天高地厚的

仔細觀察還能發現,除了今天這道新傷,角、左邊臉頰上還有一些舊傷,其中尤以角最明顯,烏青的一團,看得人目驚心。這還是在外面的,誰也不知道,那麻布服掩蓋下的上帶沒帶傷。

傅芷璇轉過,背對著街道,故作好奇地問道:「阿楊哥,們這是犯了什麼錯嗎?要被押進大牢?」

阿楊瞥了這些毫無生氣的子一眼,無聲地嘆了口氣,小聲說:「這些都是犯了事的子,要被押解去做營伎。」

傅芷璇目震驚,隨軍做了營伎,不是無辜被殺害,就是老死邊關,悲苦一生,至死方能解

傅芷璇看得不忍,賴佳固然算不得傳統意義上的好姑娘,慕虛榮,不知廉恥,天真愚蠢,但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徒,淪落到這種悲慘的境地,實在是令人唏噓不已。

「阿楊哥,你可知道們犯了何事?」傅芷璇又追問了一句。

阿楊搖頭,苦笑道:「這就不知了。」

幾十個,看起來都是手無縛之力的弱子,能犯什麼逆天大罪?古往今來,子被貶為營伎,多是父兄丈夫犯下不可饒恕的大罪,進而連累家中子。但賴佳顯然不是這種狀況,他們今天才在城門口看到了意氣風發的季文明。

丈夫春風得意,小妾卻淪為營伎,傅芷璇一想季家的況,大致也就猜到原因了。錢珍珍可不是善茬,安順又是的地盤,到了這裏賴佳孤立無援,還不得任扁。

說到底,賴佳也不過是走了前世的老路而已,唯一的不同就是,賴佳是上趕著自己送死。

因為無意中看到了賴佳的這番遭遇,傅芷璇的緒變得很是低落,等回了家仍愁眉不展。

陸棲行看自阿楊家回來后一直緒不佳,以為是同這些子,握住的手寬道:「古語有訓,軍中無。營伎歷來為我朝所不容,放心,等梁軍被趕出安順,們就能歸家了。」

傅芷璇不想瞞他,苦笑了一下說:「今天這群子中,有一個是我的人。就是被打到臉,走在最後面的那個,賴佳,也就是季文明的那個小妾。」

陸棲行狐疑地擰眉:「季文明的小妾?怎麼可能被充為營伎?」

傅芷璇知道他的疑,索一筆帶過賴佳不彩的上位史,重點說了一下錢珍珍對賴佳的仇視。

「錢珍珍生於安順,安順參將錢世坤是的父親。賴佳不過是一個屠夫的兒,現又遠離家鄉,娘家人也沒辦法給撐腰,哪是錢珍珍的對手。不過由此可見,錢珍珍最大的靠山,錢世坤應該還手握大權。」否則,哪有閑工夫理這麼一個小妾。

一提醒,陸棲行想得更遠,錢世坤若是拚死抵抗,如今不是首異就是淪為了階下囚。若如此,錢珍珍哪還有空對付小妾,恐怕得想盡辦法保住小命。

還有一點,今天在進城時,那大梁的百戶對季文明心裏不屑,面上卻極為恭敬。而季文明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六品武罷了,即便投奔梁軍,以他的位置能做得也實在有限,哪能像今天一樣風

陸棲行有九的把握可以肯定,裏應外合的高級將領中必有錢世坤。

不過他心中也有疑,錢家往上數三代都一直效忠大燕,雖算不得權勢通天,但也是一方大員了,在安順名頗高,錢世坤為何會冒著背負罵名的風險,投奔梁軍呢?

「阿璇,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晚上我讓他們直接去查錢世坤。」陸棲行含笑看著傅芷璇,許諾道,「你放心,等收拾了這幫梁軍,我讓人把錢氏這毒婦綁來,任你置。此婦著實歹毒,死不足惜。」

若能除了錢珍珍這個禍害兼前世的仇人,傅芷璇固然高興,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王爺,你覺得此事都是錢珍珍的錯?」

陸棲行挑眉:「難道不是?」

傅芷璇的目向門外黑漆漆的院子,眼神縹緲渙散:「若要我說,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季文明,最該千刀萬剮的也是他,。」

陸棲行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頗覺新鮮,好奇地問:「何出此言?」

傅芷璇扭過頭,目如劍,尖銳又凌厲:「若非他背信棄義,貪圖了賴佳,金屋藏,何至於氣得錢珍珍早產?錢珍珍了一個妒婦,毒婦,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陸棲行不贊同地擰起眉:「子當賢良淑德,去妒寬容,清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靜有法,是錢氏不休,德行有虧,豈賴男人。」

對於他的這種想法,傅芷璇一點都不意外。不說為得益者的男人,就是的母親,不也一直這麼勸的嗎?

一笑:「王爺,你捫心自問,無嫉無妒的婦德真的有人能做到?我相信有,但那也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妻子兒不在乎丈夫,誰管他納多妾氏紅。由故生憂,由故生怖,若離於者,無憂亦無怖,妒亦如此,無無妒。」

陸棲行若有所思:「你對季文明就是如此?」所以才能毫不猶豫地求去。

傅芷璇不想瞞他,冷冷地說:「沒錯,他一回來就帶著個滴滴的人,我噁心還來不及,哪生得出意來。」

這是真實的想法,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對季文明沒有一的好。只是前世過於優寡斷,所謂的三從四德毒害頗深,沒有衝破藩籬的勇氣,兼之在季家生活了七年,多有些,當斷不斷,最後丟掉了命。

重活一世,再也不想重蹈覆轍。陸棲行與的差距堪比天塹,也弄不清楚他心裏究竟是想娶還是納抑或有其他的打算,因而有的事趁著這個機會早些說清楚也好,免得耽誤彼此。

陸棲行似乎沒聽懂的暗示之意,竟贊道:「你做的沒錯。」

傅芷璇瞥了他一眼,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其實我倒是能理解錢珍珍。我與季文明不過是父母之命,妁之言,親當天就分開,連長相都沒記清,哪生生得出來。可不同,與季文明是兩相悅,也曾花前月下,山盟海誓,只羨鴛鴦不羨仙。越濃,眼中越容不下沙子,但沒法恨季文明,只能把這恨意轉嫁到其他上。只是除非季文明能改了好拈花的子,否則走了一個賴佳又會來一個李佳、張佳,而像賴佳這樣的悲劇還會不斷上演。」

陸棲行皺眉:「但這也並不是作惡害人的理由。」

傅芷璇也贊同這一點:「沒錯,所以我說季文明才是禍,錢珍珍若心有不平,不如挖了這禍,什麼事都沒有了,也免得連累其他無辜的子。」

這話並不能安陸棲行,他擰眉認真地看著傅芷璇,像是第一次認識一樣,想糾正,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臉上不贊同的神太明顯,傅芷璇想忽視都難。心裏升起一煩躁又難過的緒,又有一種解了的覺。

連季文明這樣的小都想齊人之福,更何況位高權重的陸棲行,是太過奢求了,早日看清也好。

傅芷璇很快收拾好這低落的緒,恢復了平常的模樣,笑盈盈地說:「王爺,民婦今天見了故人,心不佳,說了一通胡話,還請王爺別放往心裏去。時候不早了,王爺請歇息吧。」

說完,走過去彎腰鋪床,作與以往無二,但陸棲行卻有種莫名的覺,他們倆中間似乎隔了千山萬水,而前一晚,他還曾一度覺得他很快就能走進的心裏。

陸棲行心裏很不舒服,他原以為,不是個善妒的子,而今天,卻告訴他,也善妒,與尋常子沒什麼差別。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想睡吧。」陸棲行拋下這句話,轉就走了出去。

聽到背後的關門聲,傅芷璇著被子的手一僵,半晌轉過來,看著閉的門,角泛起一抹苦的笑。

這一晚,傅芷璇等到子時,陸棲行都沒回來。

看著外頭黑漆漆的夜,估著他今晚應該是不會回來,轉吹滅了燈,和躺到了地上。

沒錯,是地上。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已經決定與陸棲行劃清界限,那兩人再躺在一張床上顯然是不合適的。

所以傅芷璇用廚房裏做柴火燒的干稻草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然後再墊了一床爛棉絮,最後鋪上一層布,這是前世在京郊難民營看到難民們取暖的方法。

躺上去倒是出人意料的暖和,傅芷璇抱著大氅翻了個,陷進稻草堆里,鼻端之間,還有一乾草的味道,談不上很好聞,但也還不賴。

傅芷璇覺自己做了個奇怪的夢,似乎掉進了火爐子裏,熱騰騰的火苗纏繞著,勒得不過氣來,有的還爬上的耳朵,又熱又痛又……

猛然一個驚醒,睜大眼就看到上方一道黑影在自己上,還有一顆茸茸的頭埋在自己的脖子:「什麼……」

的驚呼被吞噬腹。

濃烈的氣息撲面而來,傅芷璇一下子就認出了來人,瞪大眼,使出吃的勁兒想把他推開。

但他紋,火辣熾熱的的櫻上,似要把拆吃腹一般。

暴野蠻又直接,傅芷璇只覺得頭皮發麻,渾燥熱,下意識地想推開他,剛到他的胳膊,就被他攥在手裏,他握住的手按在他的口,從嚨里出一句:「聽見了嗎?你這小沒良心的。」

傅芷璇偏過頭,躲開火熱的:「你喝醉了,起來!」

陸棲行不依,頭忽然一個往下,重重咬在傅芷璇的耳朵上,用力吸了一口。

傅芷璇只覺得一衝上頭頂,整個人紅了一隻煮的蝦,聲音綿綿的,毫無說服力:「陸棲行,你喝醉了,別這樣……」

陸棲行悶笑了一聲,大大的頭直接埋的後頸,然後一道狀似嘆息,又似認命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我這輩子就娶你一個,不過你得替我生個兒子!」

他的聲音含混不清,還混合著曖昧的水聲,傅芷璇聽得很不真切,輕輕推搡了他一下:「你說什麼?」

頓了一下,陸棲行終於從的耳邊抬起頭,雙手捧著的臉,一雙黑曜石般閃亮的眼睛在黑夜中灼灼生輝:「傅芷璇,我這輩子就娶你一個,你得給我生個兒子。」

紅暈刷地一下從傅芷璇的耳朵爬向臉頰,進而蔓延到脖子。閃了閃,嘟囔道:「你喝醉了,別胡說。」

陸棲行低下頭,惡劣地對著的鼻子吹了一口氣:「我只喝了一小碗,沒醉,你答不答應?」

說完,不等傅芷璇說話,他又低下頭,火熱的落到的額頭、眼睛、鼻尖上,輕輕地,宛如鵝刷過。

傅芷璇心弦微,還來不及說話,只見他頭一低,忽然咬住了的櫻

傅芷璇被他吻得全發麻,腦袋暈乎乎的,漸漸忘記了,回吻過去。

得到回應,陸棲行像是到了鼓舞,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傅芷璇被這子疾風驟雨般的深吻吻得七暈八素。

清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陸棲行抱上了床。

陸棲行單手支著頭,目火辣辣地看著,忽然冒了一句:「你剛才沒反對,我就當你是答應了。」

傅芷璇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何事,不俏臉一紅,別開眼說:「我聽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

「是嗎?」陸棲行頭一低,呼出的熱氣直噴到的耳朵上。

傅芷璇真是怕了他,連忙邊往旁邊躲,邊說:「你別這樣,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陸棲行低頭了一下紅得快滴出來的耳尖一下,惡劣地追問道:「想起什麼了?」

說話間,灼熱的呼吸噴灑到的耳尖。傅芷璇只覺得自己的耳朵似乎都快融化了,支支吾吾了一下,含糊其辭地說:「只娶我一個。」

「還有呢?」陸棲行不依不撓。

傅芷璇垂眸不語,陸棲行笑了,頭一低,做勢要咬上的耳垂,嚇得傅芷璇連忙手捂住耳朵,求饒:「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然後在陸棲行迫盯人的視線下,聲若蚊吶地說:「生個兒子。」

陸棲行憋著笑:「誰給誰生兒子?」

傅芷璇被他笑得來了脾氣,忽地一抬頭,啃了一口他的下,然後飛快地挪開,語速極快地說:「我給你生兒子,行了吧!」

的臉皮到底不如陸棲行厚,說完,乾脆往陸棲行口一埋,把紅得都快燒起來的臉藏了起來。

陸棲行看著口的小腦袋,角彎起,語氣里滿滿的憾:「真可惜!」

可他的表一點都看不出可惜,反而充滿了如願以償的笑意。

「你真沒喝醉?」傅芷璇真有點招架不住這個喝了酒的陸棲行,嚴重懷疑他是喝醉了。

陸棲行悶笑一聲問道:「你要不要再試試?」

忽然就記起出嫁時,母親別彆扭扭的那番講解,轟地一下,的腦子忽然炸開,張得目都不知道往哪兒擺。

一看傅芷璇這樣,陸棲行就知道是明白了。

他猩紅的眼睛中閃過一抹邪,忽地趴下在傅芷璇上,頭埋在的肩上,語氣低落地說:「我有些明白你的了。」

想到曾經有個男人擁有過,他都嫉妒得發狂,恨不得時重回八年前,在他們親前,他就弄死季文明。推己及人,又如何能要求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擁有他人呢!

傅芷璇覺得莫名其妙,他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一下子就變了這樣。他該不會是向求歡,怕拒絕吧?

一堆雜七雜八的念頭在傅芷璇腦海中飄過,有些拿不準該怎麼做,理智告訴,千萬別心,但低頭看著這麼個大男人趴在自己旁邊,不搭理他吧,他似乎又蠻難的。

「你想什麼呢?」不知何時,陸棲行抬起了頭,好笑地看著,目中凈是揶揄。

傅芷璇被他看破心思,很是不自在,但見陸棲行這幅笑盈盈的模樣,似乎也沒要求的意思,鬆了口氣,輕捶了他一下,背過去:「很晚了,睡覺吧!」

陸棲行依言躺下,厚實溫暖的的背,手異常規矩地搭在的胳膊上。

這人還真是老實,傅芷璇角泛起甜的笑。

說是睡覺,又睡不著,只能沒話找話:「你剛才去哪兒了?」

「去見章衛他們了。」陸棲行似乎不願多談這事,很快就轉移開了話題,「睡地上?想跟我劃清界限?」

傅芷璇當然打死不承認了:「沒有,這床太小了,兩個人睡不開,我還是下去睡吧。」

雖然相信陸棲行的為人,但兩人這麼抱著,能睡得才有鬼了。

陸棲行自然不肯,手往下一,摟住的腰,輕吻了一下的發梢:「別,你下去我也得跟著下去。」

這一吻又輕又充滿了憐惜的覺,傅芷璇既覺得甜,又覺好不真實,似乎在做夢一樣,眨了眨眼,輕聲呢喃:「你說,萬一我生不齣兒子怎麼辦?」

陸棲行了一下的小腦袋:「那再生下一個,咱們多生幾個總會生出個兒子來呢。」

「那萬一還是沒有呢?」誰能肯定自己這輩子一定能生兒子。

陸棲行真是服了,嘆氣道:「兒也行。」

似乎還想說什麼,他無奈地笑了:「行了,不用擔心這個,永寧肚子裏不是有一個了嗎?大不了,到時候讓過繼一個給我們就是。」只要流淌著他們陸家的,誰生的不一樣。他若執著於生兒子,那現在早滿地是兒子了。

傅芷璇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公主懷孕了?什麼時候的事?」

「就過完年,現在應該有三個月了。」陸棲行說起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也很高興。

兩人就這個問題說了一句,傅芷璇忽然又問:「你怎麼突然想通了?」

不怪好奇,明明陸棲行走的時候還很不高興。

陸棲行的手指尖,輕輕,聲音里夾雜著笑意:「這麼多年,我就看上你一個,不將就這輩子似乎就只能打了,你說我還能怎麼辦?」

這話一聽就不正經,傅芷璇用手肘頂了他一記:「說正經的呢,別跟我胡說八道。」

陸棲行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漸漸染上了困意:「是真的,我沒騙你,反正我也看不上別人……」

聽到他的呼吸漸漸趨於平緩,傅芷璇角微勾,淺淺地笑了,喝醉酒的陸棲行可多了,不過,他別明早起來就把今晚說的話都給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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