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雙還未來得及問晏生要不要回蒼藍湖，鬼域外面出了事。

來鬼域為晏生慶賀生辰的一位妖使大人死了，像是被鬼修殺的。

晏生得了消息，立刻帶著伏珩和宿倫出去了。

長歡哼道：“奴婢猜，指不定是那位天君干的。他如今打不過咱們妖君，但就是喜歡背地里使壞。妖界與鬼域這些年關系本就不算和睦，挑唆兩界關系之事，像是他能干出來的。”

琉雙點點頭，也覺得風伏命的嫌疑最大。這位天君大人端的一副溫潤謙和，可是手段并不磊落。

不過用兵之道，談不上誰對誰錯，論毒，晏生也不遑多讓。

這種事琉雙幫不上什麼忙，晏生這邊有事，說不定只能自己回蒼藍湖了。于是提前寫好書信，只留了最后一行不曾筆。

到底還是心存希冀，萬一晏生這幾日回來了呢？

帶著晏生回蒼藍湖，是琉雙一直以來的心愿。琉雙拉開屜，拿出一個錦緞盒子，打開盒子，里面林林總總，全是陳舊的首飾，雖然陳舊，卻能看出巧和用心。

這都是屬于凡人的東西，也是收留的那位凡人娘親留給的嫁妝。

在人間那幾年，是琉雙生命中最單純快樂的閨閣時。

凡人娘親總是說，按照人間的習俗，兒家嫁了人，須和夫君一道回門，才能長長久久恩到老，舉案齊眉。等日后出嫁，一定要和夫君一同回門。

可是還沒來得及給琉雙找一位品貌俱佳的夫君，有一天，路過的道士說琉雙是妖孽，會禍害整個齊國，那道士德高重，是上一任國師的弟子，他這樣一說，所有人都開始列舉琉雙的不同之。

說琉雙一副禍水妖，兩日不吃東西也不會覺得，被針扎了手竟不曾流。人心惶惶，最后爹娘把琉雙趕出了家門。

后來那位養的凡人娘親快死了，臨死前琉雙去看，琉雙依舊是模樣，娘親卻已經是風霜滿面，兩鬢斑白。

琉雙穿過人間的墻壁走進去，在床邊蹲下，握住的手。娘親眼中含著淚水，用手指細細描摹琉雙的眉目，問琉雙怪不怪。

琉雙搖搖頭，輕輕梳理著夫人的鬢發。

大抵世間之事都是這樣，父母子一場，誰也不會輕易舍下誰。他們在琉雙懵懂無知的時候帶回家，教好純善，讀書識字，予溫暖關懷。琉雙理解他們害怕，隨好友幽走過凡塵，學了不東西，忘了他們當年一時的壞，卻依舊記得他們長長久久的好。

夫人泣不聲，淚流滿面，除了琉雙，到死也沒一個孩子。聽說，是不愿生。

那是琉雙第一次經歷生離死別。

小仙草為凡人娘親辦好后事，跪著守靈，被趕出家門時懵懵懂懂，如今已是是人非，滄海桑田，卻已經能獨當一面，能把什麼都置妥當了。

年邁的父親走進來，他已然不是當年英俊的名仕模樣，了琉雙的頭，給了一個匣子。

那里面是他們大半生的積蓄，留給兒的嫁妝。縱然知道琉雙不是凡人，父親依舊告訴：“覓良人不易，做自己卻不難。若今后的夫君對你好，那便是良辰好景，安樂一生。若夫君對你不好，讓你傷了心，你就做自己，離開他，去尋新的幸福與快樂。別為了任何一個人，丟失自己。”

幽說，他們當初把趕出家門，或許不是害怕，而是為了保護。后來沒兩年，這位記憶里溫和的父親也逝去了。琉雙便在蒼藍湖，為他們立了牌位。

琉雙意識到，世間所有生靈是不同的，生命中的須臾一瞬，一次外出游歷，就是凡人爹娘的一輩子。

一匣嫁妝卻被琉雙珍藏百年，帶去妖界，現在又留在鬼域。首飾陳舊卻并不褪，如琉雙曾收到的溫暖意。

琉雙想帶著晏生回蒼藍湖，去看看屬于的一切。

告訴爹娘，沒有過得不好，一直很幸福。的夫君是經天緯地的君主，保兩界安泰，庇佑了無數生靈。

其實琉雙才認識晏生不久時，給晏生提起過蒼藍湖，晏生漫不經心：“哦？什麼地方？”

“你忘了嗎，你去過的！”

兩百年前，晏生與仙界一場大戰重傷，差錯落蒼藍湖仙境，鮮染紅了一片土地。

彼時琉雙神識初開，以為即將遭滅頂之災，嚇了一跳，想求一旁的老樹救救。

晏生的鮮霸道地融的脈，滂沱的靈氣幾乎一瞬間把喂飽。琉雙還沒反應過來，仙草的本能就把人家的靈氣吞了。

琉雙急忙想分出靈力還給他，不等小仙草分完靈氣，晏生單手支撐著站起來，滿不在乎角鮮，化作玄流消失。

那之后，才得以化形，后來又被凡人爹娘撿到。

一切鮮活的記憶，是從晏生開始的，盡管他什麼都不知道。

其后每十年，蒼藍湖逢孽火，晏生都派一群妖將隨琉雙回去，平定孽火，庇佑同族。

琉雙揣著半品信出門，想讓青鸞幫忙送信，若是青鸞的速度，想必很快就能飛知道來回。才出門，看見神不太好的長歡。

“長歡，怎麼了？”

“娘娘，青鸞不見了！”

“什麼！”琉雙一聽，很是吃驚。

“今日奴婢喚青鸞，許久都不見青鸞來，讓鬼修們去找，也無任何人看見它。青鸞是忠心的妖，若召喚不來，肯定出了事。”

長歡的未盡之言琉雙一聽就明白，青鸞召喚不見，只有兩種況，要麼它重傷到已經飛不起來，要麼它死魂滅。

不論是哪一種況，都讓人心中一沉。

“妖君回來了嗎？”

“還沒有。”

琉雙努力鎮定：“那赤鳶在不在，妖君出鬼域，可曾帶了赤鳶？”

“赤鳶也隨妖君一同出去了。”

這下就難辦了，能輕易知青鸞位置的晏生和赤鳶都不在。琉雙怕青鸞出事，果決做了決定，道：“青鸞不可能擅自飛出鬼域，我寑殿有妖君手諭，調閑暇的鬼修們，去找青鸞！”

“是！”

沒一會兒，數十個鬼將出，影穿梭在鬼域，尋找青鸞。

長歡安道：“娘娘別急，青鸞那麼厲害，不會輕易出事的。”

琉雙點點頭，顧不得和長歡說什麼，親自去青鸞平日喜歡去的地方找。

青鸞跟了琉雙百年，子傲，親自給它青鸞梳理羽，又為它手做窩，還時常做小點心投喂，青鸞才慢慢認了為主。

認為主以后，極其喜歡黏著，有一次琉雙險些遇到危險，青鸞以作擋。

在鬼域的時，除了長歡陪琉雙最久，就是青鸞了。

如今琉雙心中覺得不安，很擔心青鸞出了事。鉆進青鸞和赤鳶憩息的松檀石，里面除了幾片掉落的羽，什麼都沒有。

琉雙很失，如今宿倫大人都不在，沒辦法去鬼域其他地方尋找青鸞。

晚些時候，鬼將們也回來了，全部都沒有看見青鸞。

外面的鬼了兩聲，琉雙坐在寑殿，青鸞出了事，本不可能睡得著，亮著琉璃燈，在紙上一一列舉青鸞可能飛去的地方，打算讓鬼將們繼續去找。

鬼鳴第三聲時，琉雙突然聽見一聲凄婉的長鳴。

是青鸞求救的聲音！

琉雙連一件抵寒冷的披風都來不及系上，拎著琉璃燈往外走：“長歡！”

長歡不見人影，去尋找青鸞的鬼將也不在。想必他們這個點仍舊在盡職盡責找青鸞。

空中長長哀鳴一聲，琉雙再也顧不得，拎著擺循聲跑去。

經歷過鬼雨的事，知道自己靈力低微，告訴自己，若青鸞在鬼域宮殿之外，不能一個人冒冒失失跑出去，否則救不回青鸞，還搭上自己。

可是沒跑幾步，發現青鸞竟然就在宮殿中。

奇怪，琉雙心想，既然就在宮殿，怎麼會找不到青鸞？

此空曠，有一汪池，池中央，朝是一座涼亭。

夜半，這個平日算得上雅致的地方森森的。

琉雙謹慎地蹲在石山后面，朝涼亭中看。

一個背對的白須老頭，正在用巨大的鼎煉制著什麼。而青鸞的嘶鳴，就是從鼎中發出的。

琉雙瞳孔，老頭竟然在用青鸞煉丹！青鸞是上古妖，若是用它煉丹，服下修為確實可以暴漲。

不知道誰膽子這麼大，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了青鸞上！

琉雙暗暗握手中用來防的匕首，盯著老頭的背影，棄了琉璃燈盞，朝老頭走過去。

幽曾經說過，煉丹如同定，丹爐不開，煉丹之人沒法蘇醒。

果然，都走到老頭后了，那人依舊無知無覺。鼎中青鸞似乎到的靠近，哀鳴更加凄切。

眼看青鸞就要煉化，琉雙再顧不上任何事，眸一厲，朝著老頭后背心臟扎去。

匕首帶了晏生的靈力，竟然輕易就扎了老頭，他噴出一大口來，緩緩倒下。

琉雙連忙去丹爐旁，要放出青鸞。

可是剛到丹爐，后發出一聲詭異的笑，琉雙回頭，后倒下的老頭，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正朝古怪地笑著。

心知不妙，正要放出青鸞，和它一同對敵，可是掌下丹爐不知何時不見了。

亭中老頭的容，慢慢發生改變。

從一個鶴發老翁，慢慢變一個風華絕代的年輕子。

鬼齊聲著，那子不再沖琉雙笑，虛弱地落在地，捂著腹部傷口，面慘白。

而看清子面容的那一刻，琉雙腦海里似乎晴天霹靂，那是一張最悉不過的臉。

幾乎每日對鏡梳妝，都能看見一張與之八分相似的容。與琉雙竟然長得非常相似！

子也一仙靈之氣，若不是琉雙著青，子著白，在鬼域霧的籠罩下，幾乎辨不清兩人。

子捂著傷口，也不知怎麼回事，原本在心臟的傷口到了腹部。子踉蹌一步，一個玄影瞬息而至，扶住：“宓楚，你怎麼樣？”

宓楚角溢出鮮，靠在晏生懷里，忍住疼痛搖了搖頭：“我沒事。”

宓楚看向琉雙，語調凄然：“娘娘，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是宓楚不好，來了鬼域貿然叨擾。”

宓楚的話讓琉雙明白過來，一切都是一個謀，詭異的涼亭，看見的老頭，還有煉化青鸞的爐子，全是這位天妃設的圈套。

琉雙看向晏生。

晏生冷笑道：“為何傷？”

琉雙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生疏冰冷的眼神，仿佛看只是看一個陌生人。這一刻他相信誰。一眼分明。

看著那張與自己八分相似的容，琉雙只覺得全發冷。

宓楚天妃，原來這就是宓楚天妃。

才被反復淬煉過的心微微泛出疼。抿了，遠遠看著他們。原本心中模糊的影子，在此刻全被串聯起來，讓幾乎連牙齒都發著。

琉雙彎笑了笑，笑容卻蒼白無比：“晏生，你娶我，是因為嗎？”

百年相守，原來都是因為，和宓楚，生了相似的臉嗎？